洛月明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后腰又隐隐作痛起来,下意识就后退一步。
众人瞻仰着谢霜华的英姿,甚至还有些心疼温敛。
这八旬老汉温敛但凡还有点意识,恐怕早就被打得跪地求饶了。
直到将温敛的四肢都拧下来,谢霜华才稍微泄愤,觉得此东西甚脏,根本不愿用钧天。
遂用了缚魔网将之罩住。
而后跟对待什么东西似的,一脚踢到众苍墟派弟子面前。
流火吓得往后倒退,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谢霜华冷声道“我要一个解释。”
长剑还未收起,寒光泠泠,倒映着谢霜华俊朗的眉眼。此刻似覆了一层寒冰。
其实,实话实说。洛月明不太清楚这个流火,究竟有没有行过恶事。
毕竟在原文里,不过就是个小配角。虽说苍墟派不是啥好东西,但总不好在没证据之前,一棒子干翻一船人吧
于是乎,洛月明便道“你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出来,你也看见了,我大师兄臂力过人,就你这脑袋,他一天能拧一百颗。”
要说流火此前不信,经过方才的事,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便将这些年来,苍墟派年年送批炉鼎到此,供温敛享用的事,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全吐了出来。
流火说一句,温老狗就挨一脚,从裴玄度,越清规,再到洛月明,大概踢了十几个来回之后。
那流火终于忍不住了,为难道“那好歹是我们苍墟派的上任宗主,你们怎能如此无礼”
裴玄度冷声道“要不然,你替他”
一句话,流火立马正色道“各位踢得委实好踢,照脸踢”
洛月明踢了十几脚,还不是很解气,一听流火在旁边叽叽喳喳,那个脚险些就没收住。
忍了好久,他才长吁口气,暗暗告诫自己,凡事都得讲究证据,不能跟个憨批一样,动不动就打人。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就听“哎呦”一声,流火被人踹得顺地滚了几圈,狼狈不堪地停稳后,大叫道“你踹我做什
么”
裴玄度收回脚,冷冷道“一丘之貉”
洛月明“”
想不到裴老狗居然还挺嫉恶如仇的,别的不说,就冲他这个直来直往的性格,还真有那么一丁点讨人喜欢。
可眼下不是痛揍温敛,以及流火等人的时候。
小师姐仍旧下落不明,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倘若真出了什么事,洛月明心里也不好受。
正当他满脸愁云时,流火又期期艾艾地过来插刀“先前我们进来时,走的是密道,后来被鬼女偷袭,密道封锁了,不知各位可有法子,寻出一条生路来”
此话一出,连洛月明都想踹他了,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裴玄度比他动作更快,一把揪住流火的衣领,冷冷道“倘若我小师妹在此出了半分差错,我要你们苍墟派满门陪葬”
“裴裴公子冷静,我们也会帮着想法子的,冷静,冷静”
其实,抛开苍墟派对炉鼎们做的事,以及柳茵茵下落不明。
就论当年屠戮村庄的事,裴玄度都有理由报仇雪恨。
是记忆被柳宗师封印住了。这个憨批什么都不知道。
洛月明在想一个很艰难的问题,那就是要不要解开裴玄度的记忆,倘若解开了,不仅多了一个争抢大师兄的人,裴玄度此生都将活在满门灭绝的苦痛中。
若是不解开,这裴老狗又对柳宗师言听计从的,比看门的狗还要忠心,简直气死个人了。
“苍墟派行恶至此,必受整个修真界唾弃此前家师与苍墟派不合,还多受修真界指摘,如今看来,苍墟派本就是仙门三十六宗的毒瘤,死不足惜”
一把将流火推开,裴玄度冷声冷语的。
流火恼羞成怒道“那你们天剑宗又算什么好东西柳宗师修的是无情道,还不是跟魔族妖女厮混,破了无情道不说,还生了个六识不全的女儿”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尤其是裴玄度、越清规二人。
这事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在修真界一直被评为
柳宗师此生唯一的污点。
在外流传了不下于百十个版本。
最广为流传的,便是一代宗师与魔界妖女的缠绵悱恻,相爱相杀。
但实际上,柳茵茵压根不是柳宗师亲生的,在原文里提过一次,但具体的真相是啥,洛月明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眼看着就要掐起来了,双方破口大骂起来。
洛月明正琢磨着,要不要拉架反正双方都不是啥好东西。
争吵声戛然而止,裴玄度大张着嘴巴,竟然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不仅是他,就连流火也是。
越清规一愣,也张了张嘴,竟然发现连自己也未能幸免。
众人立马意识到了什么,齐刷刷地转头望向谢霜华。
便听他道“聒噪。”
众人“”
越清规“”我可什么都没说。
洛月明知道这个法咒,叫作“禁声术”。据说是谢霜华独创的,因为他这个人喜静。中咒者的舌头会蜷缩在一起。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四下一时间一片诡异的死寂,众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谢霜华道“怎么不说话”
众人“”
洛月明“”
裴玄度“”
连在一旁隔岸观火的越清规都能被禁声,因此他自然而然也以为自己被禁了。
哪知谢霜华偏头望他一眼“月明,怎么不说话了”
洛月明“啊”了一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可以说话。
敢情就自己幸免于难了。
“大师兄,我有一法子,也许可行。”
谢霜华“你说。”
就在方才,洛月明脑子一抽抽,还真从浆糊一般的脑子里,想到点东西来。
在原文里,有一种咒法,名唤“招魂术”,简单来说,就是利用招魂幡为媒介,将死者的亡魂招回来,这样一来,便可借用鬼力,助他们逃出生天。
据说在原文里,大师兄死后,小师弟开坛设法,足足设了三千多面招魂幡,夜以继日地招魂,可惜大师兄的魂海都碎了个干净。
眼下招魂也不是不能招,就是原文里说了,招魂容易送魂难。一个搞不好,
还特别容易鬼上身。
就温敛那狗德性,倘若把他的魂儿招来了,他兽性大发,再行出什么不可描述之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影响不太好。
据说,修真界曾经出过不少傻缺,招魂就招魂,结果想要的魂儿没招来,招来了恶鬼邪神,一家老小都死了个干净不说,还给后世的修真者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因此,招魂术基本上被修真界列为了禁术,除非有高人从旁盯着,否则不允许施展。
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到了年下攻发挥真正实力的时候了。洛月明言简意赅地同谢霜华说了一遍。
谢霜华蹙眉道“你竟连招魂术都知晓,平日里没少研究禁术吧”
洛月明眼观鼻,鼻观心,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才满脸正色道“那是师兄教的好,正所谓,多读书多看报,少吹牛皮多睡觉。”
“那你看的都是何种书你且说说”
这恐怕有点艰难,洛月明自认为不太擅长撒谎,迟疑了不过短短一瞬,他一本正经地胡诌“譬如游历大江南北指南,修真界术法大全,还有三界百科全书。我都有看过。”
谢霜华蹙眉,还从未听说过这几本,便问“出自于何人之手”
洛月明笑得羞赧“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世外高人。”
哪知身后的裴玄度听了,立马凑了过来,比划了一番。谢霜华便解了他的禁声术,问道“何事”
裴玄度先是喘了口气,而后道“我知道他平时都看的什么书如何攻略高岭之花,夜夜笙歌我与仙门名士缠绵悱恻,如何让清冷师兄揣上五胞胎,以及白兔师兄产后护理指南和号外一代玄门宗师愤然回乡养猪”
洛月明满脸惊愕“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怎么没有就在你床底下藏着当初你还撒谎,说是大师兄送你的功法”
洛月明惊呆了,他一直都知道原文小师弟满脑子小玉西瓜,可万万没想到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看那种书
裴玄度下一句话
更戳心窝子“大师兄若是不信,你问问越师弟,当初他也看见了”
谢霜华转头去看越清规,便见他面红耳赤地双手捂脸。疯狂摇头,禁声术一解,忙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哇塞。”
流火“哇。”
原来,洛月明竟是这样的小师弟
洛月明“”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错觉。
好在大师兄并没有问罪,而是同他道“那些事稍后再说,你且试试招魂术。”
既然要试,首先就是画一面招魂幡。
鉴于方才裴玄度掀他老底,洛月明二话不说,指着他道“我要你身上的一件衣裳”
裴玄度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要你身上的一件衣裳,用来画招魂幡”
裴玄度更怒“那你怎么不问别人要”
“我不爱问别人要,我就爱问你要,你开不开心”
裴玄度气得脸色铁青,说什么都不肯脱,还是越清规通情达理,脱了件外裳下来。
洛月明冷哼一声,咬破手指,以血为砂,飞速画了起来,之后绑在剑鞘上,往温敛的面前一插。
之后就是在地上画符咒,等一切都做好之后。便可招魂了。
洛月明满脸慷慨赴义,上前一步,抓着谢霜华的手,一本正经道“大师兄,倘若此次招魂出了差错,大师兄一定要记得,每年清明节给我烧香哦,对了,大师兄给我烧多粗的”
谢霜华沉默不语,攥紧了拳头。
洛月明惊喜道“大师兄,你对我真好,居然要给我烧拳头那么粗的香”
谢霜华的拳头攥得咯噔作响。
裴玄度看不下去了,道“烧,给你烧,烧一车够不够”
言归正传,洛月明盘腿坐在法阵里。
招魂开始。
按照着这具身体的记忆,心神合一,双手捏咒,合上双眸。
周身一片死寂,隐隐能嗅到微腥的气味。
耳边蓦地响起一声浪叫,引得洛月明浑身一颤,立马起了身白毛汗。
猛一睁眼
,竟然置身于一座殿里,里头雾蒙蒙的,看不真切,自殿顶悬下无数条红绫,空气里布满腥咸的气味。
洛月明心里一个咯噔,自己明明在招魂,怎么把自己招到这里来了。
难道说,自己道行不行,竟然在招魂的过程中劈了个叉,直接叉幻境里来了
很快,他又发觉自己错了。
这里压根不是什么幻境,而是温敛的梦境。
寻着浪声淫语往殿里走,入目便是一张奇大无比的床,上面的男人正与一个炉鼎纠缠不休。
更令人惊愕的是,这名炉鼎还是个少年,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不着寸缕,遍体鳞伤,竟是被人反复把玩才折磨出来的青紫。
此刻被人五花大绑,跪趴在床,口中还堵着一条漆黑的散鞭。旁边还跪了一地的炉鼎,各个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满殿都是浓郁的淫香,以及痛苦的嘶哑声。
洛月明面红耳赤地想,这八旬老汉都半截身子入土了,竟然玩得这样花里胡哨。
还是一夜御十人的架势,怪不得后来死得那样惨,就是铁杵也要磨成绣花针了啊。
因为场面过于变态恶心,洛月明索性偏转过脸,暗暗思忖着怎么打破温老狗左拥右抱的梦境。
正欲上前将八旬老汉痛揍一顿,冷不丁就听殿门从外敲了三下,有人道“启禀宗主,天剑宗的柳宗师来访,请宗主示下”
等等,谁天剑宗柳宗师
那不就是咱们的师尊
洛月明一听此话,又觉得可以坚持坚持。最起码要看看传说中的恶毒师尊,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于是乎又扒拉着柱子,探头探脑地偷听。
便见那温老狗一听柳宗师的大名,登时更起劲儿了,跟打了狗血似的。眼前一片人影错乱,伴随着炉鼎们惊恐的尖叫声,以及桌椅碰倒的声音,响彻云霄。
直到听见一声极凄厉尖锐的闷叫,那名炉鼎的身子沉沉跌了下去。
又被温老狗丢垃圾似的,抬脚一踢。外头的弟子听见了殿里的动静,丝毫不敢吭声,似乎习以为常了
。
“让人好生招待柳宗师,本座即刻便来。”
“是。”
这弟子领命下去了,整个过程中都没推开殿门,甚至都没出声询问过。好像选择性的耳聋。
温老狗说是即刻便来,实际上又在殿里狠狠折腾了一番,之后换了身衣裳,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去了。
因为是在温老狗的梦境里,洛月明畅通无阻,也无人能瞧见他的真身。做点什么事都挺容易的。
待至大殿,离得远远的,便见殿中坐着一个美人。
一袭玄衣,束着紫金玉冠,面容俊逸,尤其一双眸子狭长深邃,眉眼似浓墨层层渲染一般,说不出来的浓墨重彩。那唇薄且红,有些寡淡凉薄,面孔倒是极俊的。手里还执着一把青骨玉扇,颇为人模狗样地轻摇青扇。
既不似谢霜华那般清冷出尘,也不似裴玄度那般矜贵傲慢,更不似越清规的清俊温润。倒也俊得与众不同,还腰细腿长,玄衣墨发,说不出的勾人,倒是个彻头彻尾的美人。
洛月明咬着手指甲盖,暗骂原著误他
不是说好了,是个几百岁的老男人,怎么生得这般风情万种看起来倒像是个神仙哥哥。可行事作风,怎么就那般阴柔狠辣。
搞不懂。
当然,这不妨碍洛月明啐他几口唾沫。
柳宗师此刻正低头喝茶。温老狗一见柳宗师,立马眼睛一亮,快走几步上前,拱手笑道“柳宗师光临寒舍,实在蓬荜生辉。不知此次到访,所为何事”
柳宗师抬眸淡淡道“自是有事相求。”
洛月明就郁闷了,柳宗师能有什么事求人
就算有事求人,起码带点态度来。就这么冷冷淡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有事求他。
一看柳宗师这样,就是日后能干大事的人,想要什么东西,还得旁人求着他。
哪知温老狗还偏偏就吃他这一套,红光满面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这才凑近身,满脸狞笑道“你不就是想求苍墟派的镇宗之宝,魂水玉好说好说。既是你求,我自然舍得,可是”
顿了顿,温老狗
色心大起,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柳宗师的,笑道“你也知道,魂水玉是苍墟派的镇派之宝,那可是从上古时期就流传下来的,轻易不示人的。”
柳宗师微微一笑,拢起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好说,本座此次前来,便是以物换物。”
说着,一翻左掌,浮现一团光亮。
洛月明满脸好奇地探过脑袋一瞧,就见那光芒散尽,竟是一支毛笔,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
据说这毛笔不是凡品,而是地府判官手里执的判官笔。是不知道柳宗师到底打哪儿弄来的。
按理说,用判官笔来换魂水玉,实际上是柳宗师吃了大亏。
要是都给我该多好。
洛月明满脸郁闷的想,这玩意儿要是拿出去卖,应该能值不少银子。
哪知那温老狗竟然还看不上,甚至还色胆包天地伸手去碰柳宗师的折扇,意味不明地笑道“不管是判官笔,还是魂水玉,焉有美人珍贵正所谓,海棠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柳宗师,我待你的心思,可足有上百年了,你知道的。”
洛月明一听,暗骂温老狗不要狗脸了,居然敢打柳宗师的主意,日后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对,等等
难道说,温老狗的死跟柳宗师有关
两个人是姘姘头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水雾缭绕,什么也瞧不清楚。
隐约就听见极其粗重的喘息声,宛如风中残烛般,让人听了一阵毛骨悚然。
缓步往里走,脚下粘腻腻的,湿漉漉的,洛月明下意识屏息凝气,入眼是一方暖池。
有一道玄色身影背对着他站着,以洛月明的角度,能瞧见柳宗师的侧脸,以及手里徐徐摇动的青骨折扇。
他的左手抬起,指尖跳跃着点点星芒。随意动动手指,便听见极度痛苦的沙哑声。
身子微微一错,露出了躺在池边的人来。
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个人了。
此时的温敛极其狼狈,满面潮红,似乎极为痛苦,在地上挣扎匍匐,从他大
张的嘴里,隐约有一团黑影。
洛月明既惊愕,又好奇地走上去一瞧,那黑漆漆的玩意儿恰好自温老狗的嘴里窜了出来。
竟竟是一条小儿手臂粗长的蛇
从一个大活人的嘴里窜了出来
洛月明惊讶极了,万万没想到,世间竟有此等玩法。
等等,从嘴里出来
那是怎么塞进去的
洛月明“”
他惊得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暗暗安抚自己,假的,假的,不要害怕,都是假的。
哪知脚下一滑,险些翻到水池里。
再一抬头时,好死不死的,柳宗师恰好转过身来,手里攥着魂水玉,那柄折扇摇得丰姿卓越。
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不偏不倚地落在洛月明身上。满眼流露着嗜血的光芒。
仅这么一眼,洛月明立马觉得如坠冰窟,双腿僵硬起来,脚下生了根似的,半点动弹不得。
能眼睁睁地看着柳宗师缓步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近在咫尺,他突然停了下来
低头睨着洛月明,凌厉的眸子逼得他几乎无处遁形。
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厉害,洛月明屏息凝气,冷汗从鬓角缓缓落下。
喉咙艰涩,半个字都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