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直摇头“你忘了大太太求鸳鸯碰了一鼻子灰的事了老太太离不开鸳鸯姐姐,怎会将她借我使唤”
林北北忍着笑道“因为我送你那些东西本就是老太太压箱底的嫁妆啊,你说她会不会把鸳鸯借你让雪雁看着,老太太指不定多糟心呢。”
“啊”黛玉水杏似的眼睛都瞪圆了,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我说你哪来这么多东西呢王嬷嬷说都是有年头的老货了,用银子都买不到。”
林北北笑出声“老太太这份嫁妆早晚是你的,我不过借花献佛提前给了你。”
贾母早说过,黛玉的嫁妆她自掏腰包,不用公中银钱。
黛玉没笑,眼圈反而红了“不对这份嫁妆是老太太给你的,都给了我,你怎么办嫁出去的女儿没有嫁妆傍身,会被婆家看轻。我不能要”
“傻姑娘,谁敢看轻我”林北北端起茶盏老神在在,“七大姑八大姨去看你,就没人跟你说,现在郁王府整个后院都是我的别说我只把一半嫁妆给了你,就算没有嫁妆,也没人敢。”
似乎想证明给黛玉看,林北北扬脸朝车外问了一声“是不是啊,二公子”
正端坐马上凝神偷听的郁恕“是。”
忘了林北北耳力过人了。
那是在十年暗无天日的漆黑世界里练就的一种本能,郁恕眸中黯然,提缰绳与马车保持安全距离。
让林北北安心的距离。
听到有人作证,黛玉终于放下心来,半点也不矫情“那多谢了。”
“别忘了借鸳鸯。”林北北说。
“彩霞又是怎么回事”黛玉脑洞大开,笑问“难不成也有太太的嫁妆”
林北北“那倒没有。不过彩霞曾帮着太太理家,很是能干,要借就借最得力的那一个嘛。你也说了,老太太离不开鸳鸯,万一哪天鸳鸯不在,有彩霞在总不至于出什么纰漏。主要是为了让老太太放心。”
黛玉低头想了想“太太对身边的丫鬟都是淡淡的,不如老太太亲厚,借彩霞过来应该不难。”
林北北勾唇,谁说黛玉不能掌家,这里头的弯弯绕她清楚得很。
知世故而不世故,始终保持一颗赤子心,才最难得。
可黛玉年纪尚小,没经历过什么大的风浪,只紫鹃一个留在她身边伺候,林北北不放心。
金玉良缘被她搅成这样,薛王两府必定反弹,王夫人是荣国府的当家主母,薛姨妈常来常往,若想对黛玉下手简直易如反掌。
而鸳鸯是宅斗冠军贾母的心腹,宅斗经验自不必说,出了事也有能力突破王夫人的封锁报告贾母知道。
彩霞长年服侍在王夫人身边,虽算不上心腹,对王夫人惯用的宅斗套路应该清楚,防备起来更有针对性。另外,如果林北北没记错,彩霞深得赵姨娘信任,而赵姨娘素与王夫人不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旦拿住了王夫人的把柄,赵姨娘必然要说给贾政听。
贾政早年与林如海意气相投,对黛玉十分怜爱,也可保她无虞。
对手占尽天时地利,留给林北北的只剩人和一条。
她必须将这一条发挥到极致。
后来两人又聊到迎春出嫁和薛蟠娶妻,林北北左耳听右耳冒,与黛玉无关之事她并不想掺和。
到了宫门口,早有内侍在此等候,打过招呼之后引着林北北和黛玉往里走。
见郁恕闷声不响地跟在后面,内侍停住脚步,回头提醒“郁二公子,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回车上等吧。时辰到了,咱家自会将人送出来。”
郁恕也不说话,广袖轻轻一分,露出被衣袖遮住的一块腰牌,那内侍撞鬼似的身子抖了抖,半天憋出一句“大人恕罪”抹了把汗赶紧头前带路去了。
林北北猜那块腰牌可能与暗卫有关。
宫道宽敞,越走四周的建筑越华丽,最终停在一处精美辉煌的宫殿前。院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寿康宫”三个大字。
哈
不是吧
寿康宫和慈宁宫那可是明清两朝太后们养老的地方,元妃住这里
内侍吩咐人向里通传的时候,林北北回头看了郁恕一眼,用唇语问他怎么回事
郁恕莞尔,用唇语回了两个字安心。
也不知为什么,林北北高高悬起的一颗心忽然就放下了。
自从空降到这个世界,只要小徒弟在身边,她确实很安心,也很省心。
况且皇宫是暗卫的地盘,郁恕说安心,自然无事发生。
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宫人向里通传的当口,不远处有人高喊“圣上驾到”
林北北勾起唇角随众人避让到一侧,跪接圣驾。
欧皇林北北不是白叫的,想谁谁来,也是没谁了。
御撵由远及近,慢悠悠在寿康宫门前落下,明黄色龙纹靴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越来越近。
林北北刚想抬头,却见龙纹靴先一步停在她面前,晃得人眼花。
下一秒头顶砸下低沉威严的男声“抬起头来。”
“”
林北北有点懵,抬头撞上一双错愕凉薄的眸子,听对方失神般唤了一声“长姐”
长什么
快去照照镜子吧,您鬓角都斑白了好吧。
林北北顶着满头黑人问号,眼见皇帝慢动作似的在她面前弯下腰,迟疑着伸出右手朝她下巴捏过来。
随便叫声姐姐就想耍流氓
林北北下意识抬手去挡,忽听耳边“啪”一声轻响,皇帝那只咸猪手被震出视线,紧接着光线一暗,有人挡住了前方刺眼的阳光。
那人个儿挺高,肩膀挺宽,腰却细到不像个男人,可林北北脑子里硬是浮现出四个大字。
稳如泰山。
从前,也曾有这样一个男人给过她类似的感觉。
前一世,先帝被刺于龙嬉宫,为保狗男人,林北北单方面认下弑君之罪。朝野哗然,群臣激愤,将她堵在龙嬉宫,扬言要烧死妖妃。
林北北拿积分走人的第一个机会出现了。
心早已飞到殿外的火堆上,人却还软在狗男人怀中,连根手指都不动不了。她让他快跑,他却取来干净衣裙亲手为她换上。她抵住殿门,又被他一把扯到身后。
当群情激奋的朝臣们冲进来时,山岳一般伟岸的男子端然立于龙榻前,为她挡下所有风霜。
十年暗无天日的囚禁,抹杀了最初的心动与所有美好。她都快忘了,在亲手折断她双翼前,狗男人也曾对她好过。
心尖狠狠疼了一下。
“大胆”
一声尖细的断喝打断了林北北越飘越远的思绪,四周响起沙沙的脚步声,一听就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暗卫到了。
大水冲了龙王庙
暗卫理论上只服从于指挥使,负责保护皇帝,若是发现今日袭击皇帝之人正是他们的指挥使,也不知会怎样。
若他们对郁恕动手,在高手围攻之下,郁恕命在旦夕。
若他们不对郁恕动手,皇帝便会感到威胁,郁恕照样小命不保。
不管暗卫作何反应,郁恕都是死,所以林北北不打算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有蚊子没拍死,飞到圣上身后了”林北北深深吸气站起来,越过对峙的两个男人,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啪啪拍起了蚊子。
旁边一个暗卫倒也够机灵,非常配合地当场抓住一只蚊子,捧到林北北面前“是这只吗”
林北北“没错。就是这大花蚊子,咬到手腕,不知得吸多少龙血去。幸亏郁恕眼疾手快。”
“放肆”为首大太监高喊一声,“什么人敢在圣上面前拍蚊子还不跪下领罚”
罚就罚,总比死强。
林北北刚弯下膝盖,目光瞥见郁恕站着没动,赶紧伸手扯他袖子,用小气音提醒“跪下,快点啊。”
郁恕岿然不动。
林北北“呵呵,还委屈上了。行吧,我替你跪,替你领罚。”
说完要跪。
“免”
皇帝才从震惊中醒转,面对与初锦有几分相似的脸,下意识伸手去扶。
“啪”
龙爪再次被郁恕打偏,由于力道比刚才大,皇帝还踉跄了一下。
林北北“”这是怎么了
抬头去看郁恕,发现郁恕也正一瞬不移地盯着她,神情复杂。
痛苦、愤怒、惋惜、悔恨还有一些林北北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在那双漂亮的鹿眼中接连闪过,根根血丝肉眼可见地爬上漆黑瞳仁,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好像也震慑到了其他人,暗卫始终保持着拔剑的预备姿势却没有一把剑出鞘,侍卫像被原地施了定身术,皇帝身边的内侍集体变成了哑巴,皇帝似乎还处于极度震惊当中。
不对,不是压迫感。
是有人冻结了时间。
不远处,一片金黄色的落叶高调地悬浮在半空。
郁恕动了,他抬手捏住林北北小巧的下巴,高高抬起。
“师父,我的心愿还没实现呢,你就这么急着摆脱吗”眼神疯狂,声音苦涩,与平时乖巧判若两人,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郁恕病态地扭了扭脖子,居高临下睨着掌中少女“你想复兴贾氏一门,入宫确实是个捷径,可我说了我愿意试试。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能耐心等等我,非要什么事都自己往前冲呢”
作者有话要说林北北尼玛,这万恶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