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陆空离开后,凌珊又去林萍儿的房间取了她的行李,未在城内加以逗留,径自去往城外码头。
没多久,便回到了商船。
下人、护卫各忙其事,林萍儿与叶随风不在,只有林一山立在甲板之上远眺,不知想些什么
原本还无太多想法,不过假如水陆空所说千年雪参就藏在林一山房间的信息不假,那他的表现就有些奇怪了,无必要之时,他不是该尽量减少出房间以保护重宝的吗是水陆空在欺骗或是单纯弄错了,还是林一山另有所恃,不惧被人潜入房内两相比较,后者可能性更高一些,就不知这份倚仗是什么
凌珊心中浮想联翩
而她回来自然免不了引起林一山的注意,他走过来招呼“凌姑娘回来了不在城内多看一会儿吗”
凌珊大义凛然道“那怎么行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如今好歹算是黄家半个护卫,总得为大家的安全考虑,假如有高手在我入城的时候来袭,导致船上人货受损,那我岂不是太失职了怎么还好在外面瞎耽搁”
林一山恭维道“凌姑娘果然尽责,看来林某并未请错人”
凌珊毫不脸红地尽数收下,“那是自然”
接着抬了抬手,手中剑器首尾两端各挂着大包小包,看着就不方便,说道“林统领继续看风景吧,我先回房去将东西放下”
林一山点头“请便”
林萍儿虽说不久之前方得以突破,短期之内,再想更进一步几无可能,不过在修行之上她却并未有丝毫松懈,反而愈发刻苦起来,简直成了摇身一变成了武痴,一得空闲,便总躲到屋里练功,而今日亦如是,连取行李的事都直接托凌珊代办了,凌珊到她房间,将她的包裹还她后,劝了几句别太着魔,看她心不在焉,知道除非用强,否则口头说几句是无用的,便不再多说,回了自己房间。
她早有打算,只待此次雪参事了,便尽快前去与凌不乱夫妇汇合,到时谁的徒弟谁自己操心,她却懒得多管了,太累
回房后,她本也打算闭门练功去,毕竟她有心在近日更进一步,以用功程度而言,可不会比林萍儿差多少
不过,考虑到得自水陆空之口的消息,她琢磨了片刻,还是出门去了
她早已决定不主动去抢夺盗取黄家之物,当然不会直接潜入到林一山房中去搜查,何况要潜伏进某处,夜深人静之时来一管迷烟,如此才合适,哪有大白天做这事的故而她是前去找林一山,打算与他一谈。
林一山还在船舱之外,凌珊到他身旁,打开话题道“有一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要与林统领知会一声”
林一山道“凌姑娘尽说无妨”
凌珊道“先前我入城之时,在城中遇上了一个人,那人告诉了我一件事,林统领可猜得到何人何事”
林一山哑然道“凌姑娘有些为难人了,林某既无千里眼,又没有顺风耳,这个如何能猜得到”
凌珊道“外面日头毒,晒着不舒服,不如去林统领房中坐一坐,喝口茶润润喉咙,我再将事情告诉你”
若仅是清坐、喝茶,自有专门的厅室可去,何必要去他的房间林一山心有怀疑,自然便跟着犹豫“这”
凌珊道“此人此事与黄家,与林统领相关,相信林统领听过之后,一定会觉得对得起那杯茶水”
林一山皱眉思索片刻后,一咬牙,道“好凌姑娘请随我来”
他们返回船舱,到了林一山房间
船上空间有限,就算林一山身为主事之人,房间也不大,更无里外间之分,他们合上房门,坐到桌边,林一山亲自动手倒了一杯茶,推到凌珊前边,才问道“茶已满上,不知凌姑娘在城中所见所闻是何人何事,可以说了吧”
若非口渴,凌珊对茶水向来无感,何况此番喝茶自然只是个托词,凌珊没有去动那杯茶,道“说人说事前,林统领是否能先解我一个疑问”
林一山道“林某知无不言”
凌珊盯着林一山,笑眯眯道“不知道现在我眼前之人,究竟姓林还是姓黄”
林一山捧杯之手微微一抖,面上惊色一闪,但眨眼之间已平静下来,从容不迫道“凌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凌珊笑了笑,“其实姓林还是姓黄无关紧要,纯粹是我好奇心使然”随后板起脸,严肃道“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可就不是无关紧要之事了”
林一山亦肃然道“凌姑娘请说,林某洗耳恭听”
凌珊道“林统领想必知道水陆空此人”
林一山点头道“如果你说的是千面偷王水陆空,那我自然知道”随后问道“凌姑娘之意,是在城中所见便是此人”
凌珊点头道“不错”
林一山眉头紧蹙,水陆空此人素来只偷名贵之物,这个时候出现在苏州城,他难免疑心是否亦是冲船上雪参而来,不过也不可能别人一说他就信,便先试探着问道“水陆空一人千面,若非自承身份,旁人绝难认出,凌姑娘怎么肯定是他”
凌珊笑道“你自己不是已经说了吗非他自承身份,旁人绝难认出”
林一山略加细想,立即明她之意,惊讶道“凌姑娘莫非与偷王原本便相识”
凌珊老实道“在今日之前,我与他素昧平生”
林一山眉头皱的更紧。
凌珊洒然一笑,接着问道“林统领是在好奇他为何还要自承身份”
林一山点头道“不错,若是素昧平生,他却向你袒露身份,未免太没道理了”
凌珊道“这就与他告诉我的事情有关了”
林一山道“不知道是什么事”
凌珊笑了笑,却没有直接说,而是起身四望一圈,走近床榻边沿。
林一山张了张嘴,终没出口阻止,只是跟着起身,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以防万一
凌珊就在床边的灯台旁停住,伸手在支撑起整座灯台的粗杆上轻轻弹指,击铜般的金属脆响,就在林一山几乎要忍不住气的时候,却又自行收手,看着等台上内里无光的雪白纱罩,叹了口气,“那件事,恐怕是这艘船上最大的秘密了”
林一山默然不语
凌珊此言此举,几乎已经明说了,他若还想不明白她的意思,那岂不是太傻
只是昨日种种掩饰之举,如今看来皆成流水,未免可惜,而且有种真人面前耍猴戏的尴尬
凌珊转过身,望向林一山,道“林统领想必猜得出我说的是什么事吧”
林一山继续沉默了一会才说话,却没有死鸭子嘴硬,不到最后不肯承认之举“林某确能猜出你说的是什么事了,这的确算得上本船最大的秘密只是林某还是想不明白,偷王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他又怎么会轻易将这个秘密告诉凌姑娘”
凌珊解释道“他会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他早已潜藏于船上,窥伺已久,林统领再警惕机敏,也难免会被寻到可趁之机”
林一山自语道“原来偷王也在图谋千年雪参可他是如何潜藏在船上的也假扮成了船上的人吗”
他一下想到了昨日盗走百年人参那三人的潜伏手段,若以千面偷王的易容术之精,经改头换面,的确比那三人更加难以辨认,他连那三人都未看出,无法发现水陆空并不奇怪
凌珊摇头道:“那谁知道呢”
林一山没再深究于此,转而问道“但不知他为何又要将这个秘密告知凌姑娘”
凌珊道“照他的说法,是觉得这么轻易将东西弄到手,显不出他千面偷王的威风来,恰好发现我武功不差,便希望我能取得宝物,然后他自无身上偷取,用以增加难度”
林一山忍不住道“荒谬”
不得不说,这理由的确难以使人信服
凌珊满脸无辜道“的确荒谬可他的确就是这么和我解释的”
林一山目光炯炯,问“既然凌姑娘知晓了此事,为何还要与我说以你的武功,无论明抢暗盗皆不难,直接取了那件东西不是更好”
凌珊不满道“林统领这就太小瞧人了,我举止言行看着的确不怎么稳重,可也是堂堂华山弟子,岂能作此鸡鸣狗盗之事今日会将此事坦白相告,是想要提醒林统领接下来千万要小心,免得到时真雪参被盗,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一山一怔。
如此答案倒是出人意表,不说信了几分,至少这份显露出的正气教人不得不钦佩,他急忙赔罪道“原来如此,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凌姑娘海涵,切莫怪罪”
凌珊笑了笑。
许多时候打草惊蛇不是好事,可有时候,打草惊蛇也有好处。譬如现在,可以用以确定消息属实与否,亦可用以自明心迹,以示无觊觎之心
凌珊眉头舒展,摆了摆手,道“身份立场有别,林统领有所怀疑亦是应有之举,何罪之有该说之事,我已如数告之,要如何因应,林统领还需尽早决定,我便先告辞了”
她目的已基本达成,便欲离开。
然而林一山却出声叫住了她“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