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无钧旁边,另一名弟子粗声粗气道“不错,我大师兄下山已有小半年,如今还未回来不过凌珊师姐刚刚才下山,你们来时说不定有遇上”
华山门规,外门弟子见内门弟子,一律称师兄师姐,而若属同一门第,则以入门先后立长幼,总之皆不以年纪为凭,不过凌珊是特例,她是凌不乱女儿而非弟子,不算入门墙,凌不乱与宁为玉门下入室弟子便各凭年纪称呼,不过外门弟子为表敬意,都称师姐。
谢英不作声了,多说无益,如今人既然都来了,那便不能空手而回,还得斗过华山其他高手才能甘心。也是这时,才想到了先前在路上遇见的两个白衣覆面女子,再结合他们所说莫非就是她们
然后就听见了一道清脆声音
“不错,我们的确是遇上了”
凌珊拉着师姐走出,盈盈笑意深藏面纱之下,不与外人知。
她虽不解这两人来意,但猜测多半是来者不善真心来做客的人,可不会这么抖搂威风,就算还有顺便领教一下华山剑术的想法,又何须这么迫不及待
而既认定他们是找茬来的,那与其等他们收拾了华山一众弟子,大丧华山士气之后才来力挽狂澜显摆武功,倒不如现在就干脆点现身,有什么招数,一并接下就是,早接早完,早完早走,也节省时间不是
谢英转头望去,自然一眼认出这是先前上山路上所碰见过的两名女子,登时目光一凝,暗自凛然,自碰面至此,这一路走来,路途说远确实不远,但也决然不能说短,可他与谢雄竟一直未发现有人尾随在后这两个女子是轻功厉害,还是内外轻功皆高强不过虽为之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而见她去而复返,小楼前的几名弟子大喜,纷纷出声招呼,询问怎么才下山又突然回来。
外门弟子自然是不曾见识过这位凌师姐的真本事的,虽偶尔会有内门师兄师姐提起时赞口不绝,也多半只认为是在吹嘘与讨好,不过这时候,目睹自家“武功高强”的陶师兄刚被人一招挑飞了宝剑,士气正弱,自然是多一个自己人多便一份同仇敌忾的振奋与信心。
凌珊点点头示意,便继续道“我路上看两位贵客气派十足,好奇会是何方神圣,思来想去,忍不住又跑了回来打算瞧瞧,不想你们也正谈论到了我,就赶紧出来了”
谢英不确定她是真的才到,还是满口托词,实际上已经看了一会儿热闹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那原本“华山剑派独孤无冲之下想无敌手”的预估恐怕就要推倒重来了,只是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平静,轻声询问道“哦,不知道哪位才是方才陶兄所提及的小师妹”
凌珊当仁不让道“不出意外,那就是我了”
谢英抱拳道“在下神剑山庄谢英,这是族弟谢雄。方才听陶兄说,凌姑娘是与独孤兄一般的武学良才,不知我兄弟二人今日可有机会一开眼界”
“哦”凌珊问道“谢公子这是想与我比试一场”
谢英点头,道“不知可否”
“呵呵”凌珊撇嘴,笑声中隐含恶意与讥讽。
谢英挑眉道“凌姑娘笑什么”
凌珊毫不客气道“自然是笑你”
谢英有些羞恼道“我有什么好笑的”
凌珊道“笑你这人,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才初次见面,就要来与我比试,不怕背上一个欺负女流之辈的臭名吗谢家蒙羞啊”
她当然不是畏战而刻意拿话去搪塞,纯粹是嘲笑对方冒失罢了,但她没有深意,不代表别人不会多想。明月天就有些不满,因为无论有心无心,凌珊这话都难免能被解读出几分女不如男的意思,她打算给凌珊定个要求就十招内,解决这两人好了。
而她念头转动之际,谢英一怔,旁边谢雄则插话反驳道“论道求进之路,岂分男女若因此而受骂名,甘之如饴”
无论他这一刻的真实想法如何,但语气平平淡淡,神态亦平静,无可指摘之处,令凌珊不禁生出一种一拳击空的失落感来。
不过转瞬抛开,一副刮目相看的叹服态度,鼓掌笑道“说得好,这位谢兄对武学一途如此热诚,难怪这么年轻便能打破族规走出神剑山庄,想必较之当年谢奇峰亦不远矣,实在佩服”
对视了一眼后,谢雄道“凌姑娘过奖了,我兄弟二人火候尚浅,不敢与少主相提并论”
毕竟是偷跑出来而非堂堂正正走出来,被人这么恭维,谢家兄弟心底多少有些尴尬,只是在面上尽量维持,不流于外。
凌珊毫不客气地鼓吹,笑嘻嘻道“不是我过奖,是你们过谦了,我看再过两年,谢家少主恐怕也不是你们对手了”
不过,谢家兄弟显然不接受她的恭维,谢英郑重道“少主天人之资,无上剑道可期,实非我辈能及,一昧高抬我等与少主并论,实在是对少主神剑之名的侮辱,凌姑娘还请慎言”
凌珊撇嘴道“这就生气了真是经不起玩笑罢了,那就如你意愿,咱们不提他”顿了顿,便道“两位远来是客,还是不要在这里逗留,请上山去剑气堂一叙吧”
谢英道“上山之事不急。方才听说凌姑娘剑术超凡,谢某就实在心痒难耐,不妨先比武论剑,叫谢某先一睹凌姑娘剑术之妙”
凌珊狐疑看了他一眼,这么纠结于此,究竟是单纯直来直往不绕弯子的爽利天真,还是另有目的不过也没多想,既然一再要求,便如他所愿耳“既然谢兄坚持,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哪位谢兄要比试”
谢英上前一步道“先前阿雄已与陶兄交过手,这回我来”
“姐姐,你先帮我拿着”
凌珊扫了他一眼,将手中碧落递向明月天,对付一个谢英,还没必要倚仗神兵之利。
谢英看她临战之际,却将佩剑送出,面色一冷,道“凌姑娘这是何意”
凌珊不以为许道“我这口绝世好剑乃是天外神铁所铸,切金断玉,吹毛断发,比你谢家神剑恐怕也不遑多让,若是用此剑来比试,就算赢了,那也胜之不武,自然得换一把剑”
谢英默然。
谢家神剑乃是神州七大神剑之一,无坚不摧,威力巨大,区区一个华山后辈弟子何德何能可持有与之相提并论之神剑不过,虽更相信这是凌珊自吹自擂的说法,但也觉得她这剑多半的确有所不凡。
剑客性子直,却不代表傻,知人有兵器之利,还坚持不让人换武器来比试的事自然不会做,了解这不是轻鄙之举,便不再多语。
而这时,一旁接过碧落的明月天突然开口说话,对着凌珊冷冷道“十招”
凌珊一听便明白了她的意图,不禁头疼。
陶无钧固然并非值得动真力的对手,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最初谢家兄弟给人的感觉姑且不谈,看谢雄一剑败陶无钧的表现,大致可推测谢雄的实战武力水准,这是有真本事在手的人,不是阿猫阿狗,除非不顾后果动杀招下狠手,否则要十招便取胜,难度真的不小啊。
不过头疼归头疼,架还是要打,凌珊苦着脸走到陶无钧那边,借来他手的佩剑,才对谢英道“请赐教了”
谢英还礼“请”
拔剑出鞘,挺剑对阵。
谢英以家传剑术,虎虎生威,轻啸当空。
凌珊不运极速杀伐之剑,而使东来下境,十二形剑信手拈来。
谢英剑法精绝,正面相敌,纵然当日受明月天驱策来试探凌珊的胖弥勒、金狮狂之流,亦未必能稳胜,在一流高手之中,实属难得人物,然而对上凌珊,只凭此却仍是远有不足,甫一交手,便屈下风。
他们两人交手迅速,眼力火候不足如陶无钧等辈,自然难以看出门道,更难以判定高下,只是你来我往,威风凛凛,精彩绝伦,然而谢雄却看得分明,不禁脸色微变。
飞剑乱影,点落胸口,再进半寸,当可见血。
而这半寸虽未再进,却冷封寒芒,切断了系在身前的剑带,背上所负剑鞘咣当落地。
此时正值第十招。
谢英败。
以谢英的武功,她取胜本是意料中事,但如果不是师姐定下了要求,她预计斗上十七八招才能拿下对方,拖到二十招外也是正常,而现在能十招而胜之,便十分难得了,为此消耗的内力数以倍增,可谓代价不小。
当然,这些的前提,都是不运道初之剑。
否则,凌珊有把握一招取胜,晨曦初露,一霎之寒,杀伐拔剑之术,威力岂同一般
不过,有一招取胜的把握,却没有取胜之余,留人性命的把握,华山谢家虽不是什么故交,但也不是敌人,能不死人,自然不死人最好,至于运道初第二剑,以全程上风的情况来看,剑意剑势,自然轻易能成,然而消耗过巨,凌珊没有为了一场小比累着自己的打算,自然从始至终都未属意,同样弃之不用
轻飘飘后撤一步,凌珊重重吐了口气,调顺气息,倒握铁剑,嬉笑抱拳道“谢兄,承让了”
复又望向谢雄,“那边的谢兄,可要来试试”
谢雄咬牙道“来”
他的剑法,比谢英还要差上一分,谢英都落败了,他的结果自是早已注定之事,不言而喻。
十招败谢英,八招胜谢雄。
本为雪耻而来,却正主还未见到,便一败再败,兄弟两同样的脸色苍白,备受打击。
而凌珊连败二人,转头一抛,将跟着沾光,大泄被一剑挑飞之愤的青钢剑扔回给它的主人,道“陶师兄,这剑还你了”
陶无钧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接过佩剑,还差点割到自己。
凌珊跑回明月天身旁,一把抱在师姐纤腰之上,将脸靠在她右肩,邀功道“姐姐,你看到了,我可没超过十招哦”
明月天冷笑道“十八招”
凌珊一怔,倏的抬头,不满道“你这是耍赖”
明月天哼道“耍赖哼你自己说,我可有多给你算了一招”
凌珊撇嘴道“你倒是没多给我算了一招,你只是多给我算了一个人而已”
明月天道“我可没有说过只有一人”
凌珊道“你这叫无耻。”
明月天眉头一挑,目光炯炯盯着她的眼睛,“嗯”
凌珊嘴角一抽,“好吧,你不无耻,是我自作聪明”顺便在心里添了一句所以才信了你的鬼话
明月天满意道“既然知错了,那就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凌珊嬉皮笑脸“好啊,那我吃菜”
明月天改口道“罚你今晚禁食”
凌珊道“好,今晚进食”
明月天恼怒道“你再顶嘴”
凌珊立即识趣道“不敢了”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旁若无人,陶无钧几人听得面面相觑,而谢家兄弟两则脸色愈发难看。
这时,罗无诺带着两个师弟下山迎接
罗无诺年纪大把,经验老到,虽看出现场气氛略显诡异,但不明就里,便不去挑明,以免有谁下不来台,只照常待客,介绍毕,便邀谢家来客上山一晤。
谢雄吸了口气,道“不必了,我兄弟二人此来目标,已注定难圆,上山无益,告辞”
说罢,一抱拳,与谢英转头就去,连让人挽留的机会也没给出。
既已落败,便思精进以图,至于有什么失礼之处,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既不重要,何须在意
两人走得干脆,罗无诺怔住,剩下人面面相觑。
片刻,一弟子撇嘴,嘲笑道“没想到谢家剑士诺大名气,却如此输不起”
罗无诺训斥道“不得乱语”
凌珊笑道“兴许人家只是行事干脆,不拘小节呢”
她才大展神威,那弟子见她说话,自然不敢反驳。
罗无诺问道“我还以为小师妹早已下山了,原来才走到这里”他自然一早发现凌珊还在,只是有外客在场,便先顾好客人,先前才未直接与她说话。
凌珊道“我是在半道看到那两人上山,才跟回来一看的,没想到就被缠上,非要比试一番。”
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具体情况,二师兄还是问陶师兄。现在天色尚早,还能赶一段路,我们便不多耽搁了,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