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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英雄救美
    谢兰庭无法,自己转去庄子的后院换衣服。齐鸢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暗暗腹诽,自己都不知道后院怎么走呢,谢兰庭倒是反客为主了。

    众人面色惊异,齐鸢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得装作没看见,踱步回堂屋门前。

    衙役们将匪寇的尸身带走后,竟然很贴心地帮他冲刷了一下堂屋,虽然仍是满鼻子血腥味,屋里也被砸得破破烂烂,但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怖了。等管家和下人们回来看见,应当不至于被吓坏。

    齐鸢忙去感谢洪知县。

    洪知县却道“你聪明大胆,能使计将匪徒引走,救了何生和大宝的性命,这便是一大功劳了。今天这番是应该的。”

    柳大宝被那颗脑袋吓得不轻,现在正由孙大奎陪着,后者也不知道在手舞足蹈地说什么,哄地小孩子点头不迭。

    齐鸢回头看见,忍不住露出微笑,洪知县也笑道“你这家仆十分英勇忠心,今天真是令我等叹服。”于是将孙大奎不顾治伤,募集勇士要来营救齐鸢的事情说了一遍。

    齐鸢听到孙大奎下午私自募集兵士,忤逆知县,内心既惊讶又感动,嘴上却道“匪患初起,若不能一鼓成擒,后患无穷。我这家仆不懂兵家之法,也不如县尊大人远见,还望县尊大人看在他忠心为主的份上,莫要见怪。我那父亲爱子心切,未免盲从,学生在此替他向大人赔礼了,明日回去,一定陪父亲登门谢罪。”

    说完长揖到底,向知县赔罪。

    洪知县下午听人来报,说齐家主仆不满他迟迟不发兵,私自募集勇士出城,心中的确恼怒过。但他也知道齐家救人心切,不能苛求他们顾全大局,因此并没有往心里去。

    现在齐鸢代家人赔罪,言语间也明白他们为官者的考量,洪知县不由转恼为喜,再上上下下详细打量了齐鸢一番,摇头直叹“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也懂得这些策略。”

    齐鸢拱手道“学生正在学习经策,这些都是书上写的。”

    洪知县心下惊讶,再细问两句,齐鸢果真对团练、巡防、剿匪事由件件清楚,几种对策也面面俱到,赫然是个少年能吏。

    洪知县原以为齐鸢只是聪明颖悟,与何进这些寒门之子相比怕是不懂民生疾苦。现在越听越惊,恨不得在庄子上住下,与齐鸢秉烛夜谈。

    兵勇们将匪犯押下山,衙役们也来催知县启程。

    洪知县听得意犹未尽,拉着齐鸢的手道“没想到你真是锦心绣口,腹内也有这般天地,的确让下官刮目相看了。只是如今夜深,匪犯又多,下官恐耽搁太久后再生变故,需早早将这群人关押进大牢才能安心。齐小公子若得了空,还请去私衙一叙。”

    齐鸢连忙称是,送洪知县上车。

    洪知县一直拉着齐鸢的胳膊,又看远处孙大奎,道“你这位家仆伤势较重,过来跟下官共乘一车便好。”

    孙大奎见齐鸢活蹦乱跳的,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一颗心也落进了肚子里。齐鸢让他上车回城,他就老老实实往车上钻,又回头询问“那少爷呢少爷怎么回”

    齐鸢安抚地对他笑笑“我在庄子上住一宿,明天你再叫人来接我便是。”

    洪知县却道“这庄子才经了一场恶仗,齐小公子自己在这会不会害怕不如留下”正要说留下两个胥吏,扭头见谢兰庭正从后院走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了黑色劲装,忙道,“不如交给谢大人了。”

    谢兰庭“”

    洪知县笑着拱拱手“那下官就先带人回衙了。”

    说完放下车厢的帘子,衙役们齐喝一声,也告别了齐鸢,催马下山。

    谢兰庭眼睁睁看着洪知县的马车走远,半晌后才回头,看了看齐鸢,又看了看齐鸢腿边的小胖孩儿。

    柳大宝认准了齐鸢是他的救命哥哥,一步也不肯离开齐鸢,刚刚怕被洪知县带走,他便一直悄悄躲在齐鸢身后,等人都走了才出来,紧紧抓着齐鸢的袖子。

    齐鸢看着柳大宝眼如点漆,娇憨可爱,心想小纨绔五六岁的时候,应当也是这样的,穿着锦衣绣服,可可爱爱。不像自己,自幼就苦大仇深地琢磨着出路,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

    他抬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又抬头看向谢兰庭“那就有劳谢大人了。”

    谢兰庭“”

    谢兰庭刚刚出来,只听见了洪知县没头没尾的最后一句,根本不清楚这俩人在聊什么。此时齐鸢又这样说,他只得问“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事”

    齐鸢知道洪知县的意思是让谢兰庭陪自己在庄子上过夜,但他想到之前堂屋里血淋淋的一幕,就觉得过于惊悚,因此眨眨眼,胡诌道“洪知县让谢大人送我们回家。”

    谢兰庭感到奇怪“你刚刚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我只有一匹马,怎么送你们两个”

    为了确保路上不会出问题,他让几个手下一起押送匪犯去了。刚刚洪知县的车子上还能坐人,衙役们也有马,留下这俩人给他做什么

    齐鸢面不改色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这要问县尊大人。”

    谢兰庭狐疑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吹了一声口哨。

    齐鸢只听院子的黑暗处传来几声响动,像是门扉被人冲撞的声音,他借着月光疑惑地朝后面看,只见黑暗里似乎有一扇小门被人推开,随后一匹烈焰般通体血红的赤色大马,踢踢踏踏走了出来。

    这马比衙役们的马高出了一半不止,浑身毛发油亮,双目有神,马头如兔,马耳如狐,稀奇的是它四腿距毛飘逸,如行云端。

    齐鸢一个不会骑马的人都觉得这马漂亮得很,性子也烈,经过他跟柳大宝的时候,大马眼珠子滴溜直转,突然冲他们扫了下尾巴,吓得俩人直往后跳。

    谢兰庭笑着轻斥一声,烈焰马才踏步过去,低头打着响鼻,只是眼睛仍瞅着齐鸢。

    谢兰庭道“请二位上马吧。烈焰未曾侍奉过别人,会有些脾气,你们只要抓稳马鞍便行。”

    齐鸢在看到这漂亮的大马时已经有些后悔了,他知道很多名驹不喜欢外人骑乘,一般主人也不会舍得借用出去。自己以为谢兰庭的马跟李暄他们的一样,完全没料到会是这般罕见名种。更何况这马实在太大了,脚蹬子比他的肩膀还高这万一摔下来,不摔残也得摔傻了。

    谢兰庭看齐鸢迟疑,只一个劲儿地瞅脚蹬子,便拍了拍烈焰,转身将柳大宝抱上了马背。齐鸢还在发愣,就觉腰身一轻谢兰庭竟直接扶住他的腰往上一抛,将齐鸢丢在了马背上。

    烈焰般的大马轻轻打着响鼻,谢兰庭摸了摸它,又安抚两句,这才牵着缰绳下山回城。

    山间晚风徐徐,厚重的云彩被风吹开,月晖斜照,碎影动摇,林间又有清幽花香阵阵扑鼻。齐鸢起初还心惊胆战,生怕这烈焰马一个腾空将他跟柳大宝掀翻,等一路走至山脚下,大马平平稳稳,又因肩背宽阔让人十分安心,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谢兰庭在前面牵马走着,齐鸢今晚心里有许多不解,这会儿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谢大人,你怎么会在庄子里”

    谢兰庭随手从路边拽了一把鲜嫩的药草,喂给烈焰吃了,这才道“匪寇们故意泄露了去向给何进知道。可是他们若是北方流民,如何会向北走”

    “那定是往南去了。”齐鸢道。

    “若是打算往南去,那这就是多此一举了,他们就不怀疑有人多疑,反向查探所以,这帮匪寇应当是没打算往南走的,南边水路畅通,他们多半不善水性。”谢兰庭道,“一群自己都不清楚要往哪儿去的匪寇,能说出这番欲盖弥彰的话,显然受人教唆。想来想去,也就齐公子能这样损了。”

    齐鸢听得这里,不由哈哈大笑。他留言的时候的确是暗暗堵死了南北两个方向,但这种事情不好说,若是遇到个思路跟自己不一致的,或许真就弄巧成拙,将官兵引错方向了。

    但他本来也没打算等人来救,对于他来说,彼时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罢了。

    谢兰庭看他畅怀大笑,也忍不住笑着回头看他“一群匪寇能让你来拿主意,要么是脑子不好,要么就是你许了什么诺给他们,让他们放轻了戒心。想来想去,齐案首的文章约莫是用不上的,还是黄白之物最为吸引人。”

    齐鸢哈哈笑道“或许二者皆有。不过我们齐家有两个庄子,你怎么知道是在东边”

    谢兰庭道“你们西边的庄子靠近官路,四周都是民居。你既然设法引开匪寇让另俩人活命,又怎么会将祸端引去村庄也只有东边杳无人烟,只有一座北来寺。寺庙之中都有武僧,僧人们修行也十分清苦,没有钱财可以点击。匪寇们不会自找苦吃,顶多损失你自己,或者庄子上的人罢了。”

    “我的确担心庄子里的人。”齐鸢听得这,忙问,“庄子里人多不多他们人呢”

    谢兰庭回头看他,奇怪道“你庄子里的人你不知道”

    齐鸢理直气壮“我前尘尽忘了啊”

    谢兰庭“”

    “庄子里只有四个人,管家跟他的老婆和两个儿子。”谢兰庭道,“我让他们去北来寺躲着了。他们明天早上会回来。”

    齐鸢恍然大悟,赶紧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幸好幸好,要不然今晚怕是麻烦了。不过大人怎么会反而跑到前头”

    说完一看胯下骏马,不等谢兰庭回答,自己已经明白了。

    谢兰庭恐怕是换了名驹,另抄小路前去布置了。再一想,那堂屋里的酒菜都是肉菜,看着也不精美,应当是管家的晚饭并几样存货,摆出来做做样子。

    刚刚这马安安静静藏在偏院里,谢兰庭支走了人,换好衣服,安排好了马齐鸢再一琢磨,就觉得不对了“谢大人,那偏院很安全啊。”

    谢兰庭做事这么稳妥,为什么不知道支开自己再杀人

    反正他那身手,杀起人来比自己切瓜都熟练简单,也不差那一时半刻吧齐鸢知道这一点并不影响谢兰庭的救命之恩,但他仍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是很隐蔽。”谢兰庭听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回头对上齐鸢探究的眼神,顿时明白了。

    “一时疏忽。”谢兰庭倒是直接,直笑道“谢某只当齐公子艺高人胆大,也有几分本事想亮亮呢。”

    齐鸢“”果然是故意留下他的

    “那件袍子是谁的”齐鸢又问,“我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衣服。”

    “那你挺会挑,有用的都记得,没用的都忘干净了。”谢兰庭啧道,“那是你们管家给我的。管家说你以前爱跟朋友们穿奇装异服,挑出来的几件,有的连我穿着都大,有的袖子一长一短,还有件红色的嫁衣”

    他说到这,回过头神色古怪地看着齐鸢,“齐公子是在学着旁人娶妻吗。”

    齐鸢傻眼“没有啊。”

    “那是”谢兰庭看了眼柳大宝,见这小孩懵懵懂懂,到底没明说出来,顿了顿道,“反过来”

    齐鸢“”

    “大人意趣非同寻常,齐某可不敢效仿。”齐鸢也学他啧了一声,突然想到之前的猜测。

    谢兰庭或许跟何进认识,他念头一转,故意诈了下谢兰庭“大人如此丰姿,倒是不愁仰慕者啊。今天何兄还说过,谢大人一定会从天而降,英雄救美呢。”

    “美吗”谢兰庭却回头看他,打量道,“倒也不丑。”

    齐鸢一愣,反应过来谢兰庭四两拨千斤,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后,不由气结。

    远处已经能看到扬州府城上的灯火,谢兰庭轻轻一扯缰绳,飞身上马,坐在了齐鸢身后。

    烈焰高兴地腾起前蹄,柳大宝和齐鸢往后倒去,一歪一斜,谢兰庭将俩人揽住,轻笑道“更何况,美人也不缺英雄救,一晚上就能遇到俩呢。”

    说完轻夹马肚,烈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

    第二天,齐鸢睡到日上三竿才彻底歇息过来。

    崔大夫已经被人请了来,正在给孙大奎治伤。齐鸢起床洗漱好,先去齐老夫人和齐方祖处请了安,又写了封信,让人带给在庵中修行的齐夫人,报说自己性命无碍。

    这边才派人出去,那边又听下人来报,说迟雪庄、王密、崔子明以及周嵘等人拜访。齐鸢便又将伙伴们迎进来,去他院子里吃吃喝喝。

    迟雪庄从进门后便将他上下好一顿打量,见齐鸢的确没事,身上连个破皮儿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昨天才叮嘱过你山东的流民很多,外面不安全,你怎么就不听掉头就出城了呢便是要出去也该多带几个家丁才是,你不知道昨天我们几个都要急死了。”

    心里着急,埋怨了两句又怕齐鸢不爱听,又将剩下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王密却是没这些顾虑的,看他不念叨了,自己便接着嚷嚷起来“就是齐二你也太不当心了咱几个有钱,可最容易遭人惦记了你不知道那帮流民连孩子都吃”

    一旁的崔子明连连点头“对对。”

    “我们哥几个差点跟着孙大奎出城。”王密又道,“要不然孙大奎被姓谢的拦住,我们可就杀出去了”

    “对对。”崔子明道,“我们听说你昨天跟那帮流民打起来了”

    这件事里从头到尾就没有流民,齐鸢不知道他们怎么听来的,没有立刻回答,只疑惑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是流民的”

    “就听人说得啊”王密道,“街上的人都这么传他们还说你跟姓谢的是一对儿呢”

    齐鸢“”

    齐鸢轻轻皱眉,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跟在最末的周嵘小声道“我爹都说了是匪寇,不是流民,跟你们说你们都不听。”

    自从齐鸢落水后,这群小纨绔们就不太待见他了,虽然并未起过争执,但心里嫌慢十分明显,他说什么也毫无分量。直到上次他为了齐鸢呵斥走曾奎一伙,这群人的脸色才渐渐好了些。但仍旧不比从前。

    周嵘心里十分懊恼,但也知道齐鸢才是这帮纨绔里的主心骨,只要跟齐鸢的关系恢复成从前那样,其他人也不会再嫌长嫌短了。因此也努力在齐鸢跟前表现。

    今天这帮人听了街上的传闻,他一路辩解没人听,现在到了齐鸢跟前,他腰板顿时硬了起来。

    齐鸢点点头“的确是匪寇,不是流民。”

    周嵘一听,在后面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面露得色。

    齐鸢却转过脸问他“你爹有没有说流民的事情山东旱情果真这样严重吗若有流民南下,可知道大约多少人如今到哪儿了”

    周嵘愣住“我,我不知道啊。”他顿了顿,忙补充说,“你想知道这些要不我找我爹问问”

    “那就有劳周兄了。倒也不必特意去问,免得你爹临时起意要考你功课。”齐鸢笑着点头,又对其他人道,“咱几个可都是在城外有庄子田地的,这次就靠周兄打听消息了,若有什么情况,我们也一早有个应对。”

    王密向来唯他马首是瞻,听这话便也像模像样举起茶杯“周嵘消息最灵通,以后就指望周兄罩着兄弟几个了”

    其余几人也纷纷举杯,周嵘被捧得喜不自禁,连声应了。

    迟雪庄又问“齐二,你跟谢大人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齐鸢没想到一夜过去,自己竟然有了这种传闻,比他们还无奈“我哪儿知道,他们都能把匪寇说成流民,我这个就更扯了,说不定是说别人呢。”

    玲珑山上,谢兰庭正拆着公文封筒,就听手下报告了外面的传言。

    “流民”谢兰庭若有所思道,“的确有流民南下求生,但流民多是老弱病残,一路又有官兵拦截,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扬州。这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昨天城内便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今天洪知县还没开堂审案呢,众人口径竟然都成了流民袭击,这着实有些不寻常。

    手下道“属下还没查清楚,好像是从几处茶楼流出来的说法。”

    说完一顿,又汇报了他跟齐鸢的传闻。

    扬州城的人原本不知道谢兰庭其人的。直到昨天,众人听说城外有匪寇后人心惶惶,惊惧不安,许多来城里做买卖的农户也慌了神,不知道要如何归家。

    人心浮荡之际,便有人看到了谢兰庭带着一队人策马奔出,个个佩刀带剑。他本就生得俊美,身后几个侍卫又个个英姿挺拔,顿时惹来一阵热议。

    之后洪知县也匆匆召集人手杀出城去,百姓们人心振奋,纷纷打探怎么回事。便有那知情的,道最前面威风凛凛的那位是谢大人,原本在扬州游玩的,如何如何英俊神武,如何如何好男风。

    原就对谢兰庭倾心的声伎们也则个个面带愁容,怕谢兰庭受伤。

    众人紧张之时难免无事可做,看到官兵出城后又人心激动,各处奔走。因此谢兰庭的名字跟他的诸多艳情一并传开,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必谈消遣。

    昨晚,他跟齐鸢单独相处,穿着又十分怪异,后来又跟齐鸢扯衣服。兵勇们回去自然会跟家里人说。

    再后来三人共乘一骑回到齐府,落在好事者眼里,便只看见了他俩,权当柳大宝是个配件,绘声绘色到处一说,如今已经什么谣传都有了。

    手下听到的时候十分惊诧,见大家说的有头有尾,几乎都要相信了,因此等流民的事情说完后,犹豫再三,简单提了一下此事。

    谢兰庭闻言轻轻颔首,仍旧打开公文封筒,取出里面的信件展开看。

    薄薄的信纸上只有寥寥几句,他却悚然一惊,脸色突然变了。

    手下等了半天,见谢兰庭盯着那张纸怔怔地出神,一想自己的消息看来无关紧要,便默默退了出去,守在外面。屋里,谢兰庭似乎在来回踱着步子,自言自语,时而惊叹时而否定,却也让人听不出是说的什么。

    手下从未见过他如此犯难,只得耐心等着,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里面的脚步声才突然停了下来。

    谢兰庭将信收入封筒。

    外面的日头越升越高,金光透窗而入,晒得身上暖洋洋的。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想起手下刚刚的汇报,又将人喊了进来。

    “你刚刚说什么”谢兰庭一手轻轻捏着眉心,问,“城里传言我跟齐公子怎么样”

    “传言挺多的,怎么样的都有”手下言简意赅,委婉道,“总之就是,关系非同寻常。”

    谢兰庭微微一怔,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手下一眼,“怎么非同寻常亲如父子手足兄弟生死之交”

    手下“”

    谢大人被传这种消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外人恨不得把大人说成天下郎君,浪子班头以前谢大人还嫌弃脏耳朵,不让他们明说的。今天怎么又怪自己说的笼统了

    “大家说大人跟齐公子是断袖之欢,也有人说大人是君子错爱,齐公子是娇童情痴”手下越说声音越低。

    谢兰庭神色古怪,眼睛睁圆。手下悄悄抬眼去瞧,只觉得那表情非喜非怒,似乎只是感到难以置信,匪夷所思而已

    手下对齐鸢的印象特别好,见谢兰庭没什么话,便试探着问,“齐公子才刚过县试,这种传言会不会影响公子前途属下要去澄清一番吗”

    谢兰庭敛容不答,背着手在屋里若有所思地走了几步。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停下来。

    “的确对齐公子的声誉有碍。”谢兰庭顿了顿,若有所思道,“至于要不要向众人说明,等我去问问他再说。”

    这天下午,洪知县开堂审案,谢兰庭先去了县衙,找洪知县商议了几句,之后俩人同坐堂上,又传齐鸢、何进、柳大宝等人去做证人。

    柳大宝因家仆丧命,孤身寻亲有些麻烦,因此暂时住在了齐鸢家里。俩人一块到了县衙,柳大宝小小个头,也学着齐鸢一本正经的行礼跪拜。

    洪知县连忙免了俩人的礼,又以齐鸢捉匪有功,身体虚弱为由,让人给他赐了座。

    何进明显觉出洪知县对齐鸢态度的变化,内心讶异,只得在堂下跪着答话。没多会儿,狱卒们将匪犯带到。其中却没有李暄和哑汉。齐鸢内心惊诧,却也不敢问什么,凝神细听事情原委。

    原来这一群匪寇一共十六人,其中十四人来自贵州琉璃营,因与本地土兵发生冲突,汉人被杀,因而他们十四个剩余的汉兵连夜叛逃了出来。

    贵州兵营多是以土兵为主,汉兵为辅,其军士也是土人,几人叛逃是为了保命,但后来恶事做多,反而成了劫掠的强盗。十四人在路上折损了两人,因此到扬州城外的只有十二个了。

    谢兰庭的手下个个英武,昨晚一战,只留了六个活口。这六人对知县问话无有不答,路上做了什么,杀了几人也都如实交代。说道李暄时,他们只说李暄跟哑汉都来自崖川,是半道加入的。

    齐鸢看洪知县将这几人问成死罪,心里猜着下一个应道就是要审李暄了,连忙深吸一口气,期待地等着。

    谁知道洪知县发落完毕,便让何进退下了,衙役们也准备收堂。

    齐鸢一怔,忍不住问“县尊大人,李暄俩人不问了吗”

    洪知县看了谢兰庭一眼,笑呵呵道“李暄已经认罪,无需开堂另审了。”

    齐鸢“啊”了一声,心下犹豫着,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他太渴望听到父亲的消息了,哪怕只有一言半语。

    “县尊大人,”齐鸢在堂下踟躇半天,纳头再拜,“李暄对学生有救命之恩,恳请县尊大人准许学生再见李暄最后一面。”

    “这个”洪知县迟疑起来。

    “齐伯修,若没记错,下官于你也有救命之恩。”谢兰庭忽然道,“怎么不见你说要报答下官呢”

    齐鸢忙道“大人之恩学生铭记在心。”

    “巧舌如簧,罢了,下官也不是挟恩求报的人。今天不如再做件好事。”谢兰庭说完一顿,徐徐道,“李暄是朝廷命犯,本不应让你探视的,但看在你昨晚智斗匪徒的份上,下官便做主破例一次。”

    齐鸢欣喜若狂,眼睛都倏然亮了起来。

    “但因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你想说什么,最好提前想清楚了。”谢兰庭见齐鸢拜谢不迭,只含笑看着,等到最后,才慢吞吞道,“那你回去准备吧,今夜便由下官陪你走一趟。”

    齐鸢只觉兜头淋下一盆雪水,惊骇道“大人还要陪同吗”

    “怎么,你与嫌犯说话,我还听不得”谢兰庭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轻啜一口茶,“齐公子,你们有什么体己话,是不能让下官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

    1关于“下官”和“本官”的称呼,第十章作话有过解释。

    “下官”是自称,对平级和下级也可以用。“本官”是指自己的顶头上司,用来指代别人,不是自称。

    可参考水浒传三言二拍等古代小说,高俅对林冲,知县、判官、提督等官员对百姓,都是说“下官”如何如何

    2烈焰的体型可以参考英国夏尔马,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