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说来惭愧,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离开纽约。
小时候费尔南多也会带我去郊外公园转转什么的，但我从没与同学朋友一起出过远门，一来还是来到了天使之城洛杉矶。
阳光沙滩星光大道
和东海岸相比,西海岸的城市一样繁华却又完全不同。
看看那路边的棕榈树,看看那剔透清澈的蓝天,再看看那公路旁边的沙滩,以及沙滩上穿着比基尼晒太阳的金发女郎和帅哥们。
我们刚刚下车，潘多拉就按捺不住了。
“酒店竟然就在沙滩旁边,”她兴奋不已,“干得好,赫指导老师”
穿着高订西装走下专车的赫尔墨斯，闻言得意地摘下墨镜。
他对着我和潘多拉甩来一个k。
“小意思,”赫尔墨斯送给我们一个笑容，“我也是许久没来洛杉矶了,不享受一回,怎么能行”
不不愧是商业之神
回想起刚见面时我还嫌疑赫尔墨斯,多无知啊
见过这么多旧神，特别是希腊神,靠谱的着实很少。除却赫菲斯托斯外，就是赫尔墨斯了。
虽然初见时他为了两千美金拔腿就跑,但决定帮忙之后，对知识竞赛可比洛基还上心，赢了比赛就请我们吃披萨不说，连来到洛杉矶的吃住费用也一并包下。
用他吹牛的话来说就是，“堂堂商业之神，还能缺这点小钱”
由此可见,他欠洛基两千美金，纯粹就是不想还。
“先办入住手续，”赫尔墨斯熟络地指挥道，“到了晚上，姑娘们可以到沙滩上逛逛，说不定还能偶遇什么大明星呢。”
说完他如同赶羊一般把我们赶去酒店大堂。
赫尔墨斯去前台报预约，洛基走在小队之后，摇摇晃晃上前，帮着把身份证件收集起来。
到我面前时，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洛基歪了歪头，送我一个茫然无辜的神情“怎么了”
好像这几天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昨天他把拉撒路计划的项目书塞进我的怀里，可以说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
但始作俑者再与我见面时，依旧是满不在乎的姿态，依旧是那副阿拉贡般忧郁不羁的神情，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项目书不过是我的错觉。
“没什么。”
我面无表情地把身份证件递过去“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洛基送我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在说什么”
我“少装傻”
洛基立刻举起双手“我向奥丁发誓，妮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言语之间，赫尔墨斯已经从前台走了过来。
他用诡异的眼神看了我和洛基半晌，而后指了指前台“凯纳斯，你去办入住手续；妮可，你跟我来。”
好吧。
在公共场合，也问不出什么来。
于是我收回直视洛基的眼神，转头跟在赫尔墨斯身后。
“你有话对我说”
直到我们走到了酒店大堂的角落，周围没什么人，我惊讶地开口“这么神秘”
赫尔墨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一撩西装外套，一手插腰，一手很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叔叔，”赫尔墨斯说，“你和洛基，怎么回事”
“啊”
“他劈腿了”
“啊”
赫尔墨斯一副要为我出头的模样，反而把我说愣了。
我眨巴眨眼，看了看赫尔墨斯，又看了看刻意被他支开的洛基
哦
我恍然大悟。
刚才我俩那番对话，确实很像是抓住男友劈腿现场。
这误会可大发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不不不，没有，我没和他谈恋爱”
赫尔墨斯“不要害羞嘛我不是阿瑞斯，也不是费尔南多，本神开明的很再说我也了解洛基，和他谈恋爱，不能保证走到最后，但至少能收获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我“”
完蛋，洗不清了。
关键我也不能直说，其实我想追问的是拉撒路计划项目书的事情。
“真没有和他谈恋爱，”我说，“是洛基偷拿了bb出去了。”
“什么”
赫尔墨斯吓了一跳，这可比谈恋爱罪过大的多。
对不起，洛基，我的清白比你的清白重要多了。
“我一会单独和他聊聊，”我又找补了一句，“他肯定有他的理由，bb本来就是洛基带过来的呢。”
我其实挺紧张。
撒谎欺骗骗术之神，听起来怎么都不太靠谱。
但大概是我平时很少会耍这些小机灵，赫尔墨斯并没有深入思考。他看了我两眼，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反正他没欺负你就行。如果他欺负你”
“我这么多叔叔呢。”
我信誓旦旦保证“吃不了亏的”
赫尔墨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去吧。”
他朝着我挥了挥手。
重返小队的那几步路，赫尔墨斯还不忘给我叮嘱“后天就是亮个相，不用太过担心。来到洛杉矶的一共是十二个队伍，早着轮到咱们上场比赛呢。好不容易离开纽约，你就当时旅游”
后面的话，在赫尔墨斯无意间瞥到酒店正门时戛然而止。
我
我们刚好走回小队当中，看到赫尔墨斯变了脸色，所有人都扭过头。
从酒店正门走进来的，是一支人数、年龄都和我们差不多的队伍。
七个人，一名大人、六名少年。少年少女们看起来与我们的年纪相仿，边走边嬉笑着。
唯一不同的是，这六名学生的身上，穿着连我都能一眼看出来的高档校服。
是私立学校的学生。
而打头的成年人
我迅速看向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顷刻间脸色黑如锅底。
我
怎么回事
特别是在我一头雾水观察赫尔墨斯时，进门的成年领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赫尔墨斯。
对方的动作一顿，而后直接迈开步子，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我看了看潘多拉，又看了看梅丽尔，余下两人也很是茫然。
只见对方的成年领队，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年龄，器宇轩昂、精英模样。他比赫尔墨斯还高一点，停在三步开外，视线低了低，看向希腊神话的神使时恰到好处地摆出一个轻蔑的神情。
不，不会又是我哪个便宜亲戚吧
我仔仔细细端详对方片刻，倒没觉得他长得像希腊人，一定要说的话，对方五官深刻，面容刀凿斧刻般，倒更像是北欧那边的。
“约翰逊先生，”男人皮笑肉不笑，“许久不见。”
“琼森先生。”
赫尔墨斯黑着一张脸“没想到你竟然开始带学生了。”
琼森先生无动于衷“可惜十年前到底是没判你盗窃罪。”
赫尔墨斯“”
琼森先生“偷人东西可不是什么习惯，约翰逊先生。二十一世纪的金苹果可不及神话中值钱。”
赫尔墨斯“”
金苹果
在希腊神话里，金苹果是著名的宝物。
他在说什么比喻吗这和金苹果又有什么关系
我还是有些困惑，梅丽尔却恍然大悟。
她猛然一拍脑门“我知道了”
我“什么”
梅丽尔扶了扶自己的镜框，郑重其事地开口“青春校园电影里，总是会在最后碰到关头碰到重量级的敌人”
我“呃。”
梅丽尔“之前咱们赢的太容易了，要是电影，这剧情可不好推。”
竟然说的还挺有道理
换做青春校园电影，比赛、舞会关头，总是要有个实力竞争对手出现才对。
看对方这人数，这精英私立学校的校服，八成也是来参加中学生知识竞赛的。
光是统一制服就比我们这杂牌军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那么这位琼森先生估计也不是什么寻常人。
他又说盗窃罪，又什么金苹果，我猜他也是一名旧神。
还和赫尔墨斯有过节。
“金苹果，”我偷偷拽了拽潘多拉，“与赫尔墨斯有关吧”
“但偷金苹果的不是赫尔墨斯啊。”
潘多拉思来想去“没听说你还有什么亲戚与金苹果有关，那些个希腊英雄可是早就死啊”
我“谁”
潘多拉猛然回过神。
“我想起来了。”
她凑到我耳边与我咬耳朵“出现金苹果的神话，可不只是希腊神话赫菲斯托斯说过，十年前的时候赫尔墨斯闲着无聊，去偷了北欧青春女神伊登的金苹果，直接被抓了现行。”
我“”
潘多拉“还是赫菲斯托斯花了大价钱请律师，然后出钱保释了他。”
我“”
希腊神话的金苹果还不够你祸祸的，跑去祸祸北欧神的
那带队的男人
“我看这长相，”潘多拉总结道，“应该是伊登的丈夫，北欧神话里的诗歌、智慧与雄辩之神布拉基。”
又是一个雄辩之神。
还是有恩怨在，果然如梅丽尔所说，该对上的都对上了，现在就差
“这么热闹”
我的思路还没展开，背后突然响起洛基的声音。
办完入住手续后，他姗姗来迟。
顶着一张阿拉贡的脸，洛基绕开所有人，走到了我身边。
当他出现时，布拉基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
至于洛基，依旧是保持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深蓝色的眼眸微微眯着，好似看见老友般惊喜“原来是琼斯先生”
只是话一句话，语气瞬间变了。
“不守着你那虚伪的烂好人妻子，”洛基嘲讽道，“倒是有空带孩子了”
“”
倒是忘了，北欧神再怎么与其他神系的旧神有恩怨，也比不过他们所有人的敌人。
和诸神恩怨最大的，正是同神系的洛基。
02
起初我对北欧神话只了解一个大概，大抵印象都来自于费尔南多的故事，以及超级英雄电影。
不然也不会闹出记错洛基兄弟的笑话来。
但当这家伙顶着阿拉贡的脸高调转入我学校后，我还是有认真去阅读相关书籍、查阅资料的。
深入阅读后，我才知道，尽管北欧神话与希腊神话有诸多相似之处，可不同的地方也有很多。
比如说，奥林匹斯山上的希腊神不老不死，但北欧神话里的神明却是会死的。
不止会死，还有预言中的“诸神的黄昏”。
始作俑者正是洛基。
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搅屎棍，不是在作死，就是在作死的路上。
而且，洛基仗着自己巧舌如簧，还搞出过一人痛骂众神的大场面。
潘多拉口中的布拉基正是“受害者”之一。
她一提醒，我全都想起来了。
布拉基是奥丁的儿子，确实是诗歌、智慧与雄辩之神，在诗歌埃达中，被洛基骂的狗血淋头。
显然，步入二十一世纪，哪怕赫菲斯托斯都能与阿瑞斯坐在同一个餐桌上心平气和的吃饭，北欧诸神和洛基还是没有和解。
“我当是谁。”
布拉基看向洛基。
神话里的雄辩之神生性善良，但现实中的布拉基对待洛基可不客气“又被你的义兄弟从丹麦赶了出来”
哦
我在一旁吃瓜，恍然原来洛基是被奥丁从丹麦赶出来的。
洛基闻言扬起一抹笑容。
严格来说，布拉基还是他的义侄呢。
只是站在酒店里“对峙”的二人，一个三四十岁中年男人的形象，一个十五岁少年版的北欧明星，不论如何也不能以真实的身份和辈分相待。
洛基刚好抓住了这点。
他一撸头发，把乌黑的长卷发尽数拢到脑后，露出漂亮的颧骨和俊朗的五官。他眨了眨深蓝双眼，恰好到处的嘴唇弧度透露出嚣张气焰。
不管洛基本体什么模样，用了假容貌的他，倒是把少年意气彻底展现。
“琼斯先生，”他彬彬有礼道，“你的诗集写的怎么样了”
布拉基脸色一变。
他维持住了中年人的风度，继续开口“没想到你竟然会接受约翰逊先生的指导。忍辱负重可不是你的风格，孩子不过，你倒是被迫低过很多次头。”
言语之间，暗示的是洛基每次作死之后光速认怂。
但洛基也不退让。
他依旧勾着嘴角，歪了歪头，作思考状“上次琼斯先生的诗集卖了多少来着”
不等布拉基回应，他仿佛天真般一拍手。
“哦，差点忘了，”洛基笑吟吟道，“都被书店当废纸卖给回收站了”
布拉基“”
我和潘多拉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俗话说得好，蛇打七寸，人踢要害，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洛基能舌战群儒了。
只要我不会受到伤害，并且抓着你的要害反复攻击，最终破防的肯定不是我。
打赢嘴仗的终极奥义就是足够不要脸
反正洛基日常作死，他黑历史众多，随便怎么说。
但诸神不一样，其他神明是要脸的。
比如说此时此刻的布拉基。
身为诗歌之神，他的诗作能力怎么会差
然而
这个年代，已经没什么人会正经读诗了。
我刚受到了尼采和狄俄尼索斯的“熏陶”，也连带读了一些文学艺术共通的理论知识。
总的来说，就是氏族时代的诗歌肯定不适应于当代社会，再者如今是小说的天下。就算布拉基的诗集真有点东西，受到文学业界追捧，那也和普罗大众无关。
卖不出去，再正常不过。
简单的交锋过后，布拉基落了下成。
洛基洋洋得意，他甚至不肯见好就收，反而关心地问道“赚不到钱，就来带学生啦连你的圣母老婆都忍不了了看来再恩爱的夫妻，也是要为吃饭而翻脸。”
布拉基“你”
呜哇，这就过分了
我记得在北欧神话里，布拉基的妻子伊登，是为数不多相信洛基还有得救的神。
看来洛基本人相当不屑一顾。
我拽了拽他的衣袖压低声音“差不多得了”
布拉基退后几步。
他重新把洛基、赫尔墨斯，以及其他人都打量了一遍。
“你们也是来参加知识竞赛的，”他说，“我想，带队的应该是赫约翰逊先生”
赫尔墨斯这才懒洋洋地开口“要交换名片吗，琼斯先生”
布拉基含笑“不用，我的律师那里有你详细的联系方式。”
我“”
希腊神话的金苹果还不够吗，非得去偷人家北欧神的
“约翰逊先生也是不容易。”
布拉基叹息一声“恐怕就是因为体会过底层的困苦，所以才愿意指导学生吧给他们能走向社会、正面生活的希望，也是挺好的。”
我“”
好家伙，言下之意不就是人，呃，神渣赫尔墨斯带了一群未来的渣滓和混混吗。
这可是明晃晃的挑衅啊
按照梅丽尔的青春校园剧思路，我们这些来自普通社区中学的普通主角们，应该立刻受到激将，个个义愤填膺，和精英私立学校的对手们撂下狠话之后发誓要打倒对方。
然而
潘多拉“呵呵。”
梅丽尔“随便吧。”
我也提不起什么亢奋激昂的情绪来。
毕竟布拉基也没想到一个队伍六个学生，能有三个旧神阵营不是吗
至于梅丽尔和其他两名选手，压根就不在乎。
赫尔墨斯“哧。”
洛基“走了走了。”
我拉住梅丽尔“放下行李咱们去买泳衣。”
在布拉基震惊的注视下，我们团队七个人，踏着旅游般的悠闲步伐离开了酒店大堂。
直到进了电梯，赫尔墨斯才收敛了满不在乎的表情。
“气死我了”
神使很是生气“都十年前的事情了，他还耿耿于怀”
潘多拉“谁让你手贱。”
赫尔墨斯摸了摸鼻梁“不行，咱们必须打赢他们”
梅丽尔认真点头“虽然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过节，但这幅姿态也太反派了。”
“不就是私立学校吗，我知道他在哪儿教书。”
赫尔墨斯愤恨道“旧金山的天恩中学，确实是个贵族私立学校。虽然他们在西海岸赛区，但早晚能碰上的。”
在洛杉矶举办的总决赛，先行分为东、西两个赛区比赛。
一共十六个队伍，每个赛区八进二。
要想击败布拉基的队伍，就必须进入半决赛。
如此笃定天恩中学能晋级半决赛
我和梅丽尔暗自对视两眼看来对手真的如电影剧本一样，是强力竞争者
“好了好了。”
赫尔墨斯又及时宽慰道“也别太有压力，先好好休息，晚上出去玩一玩”
他的话音落下，电梯门刚好打开。
身为名义上的“大佬”，赫尔墨斯对知识竞赛的团队真的很不错。
他不仅包下酒店的费用，由于小队六人三男三女，不好分配，干脆大手一挥，给我们一人开了一间大床房。
我的房间就在梅丽尔和潘多拉房间的中间。
把衣服放好后，我还不忘记拿出bb和项目书，找了个角落藏了起来。
整理好一切，我推开房门，潘多拉和梅丽尔已经在走廊等我了。
“快点，”潘多拉不耐烦道，“咱们马上就”
就在我前脚即将踏出客房时，对面的房间突然开门，洛基走了出来。
他一个健步蹿到我面前“你们两个先去买东西，我和妮可单独谈谈。”
我“哎”
潘多拉“凯纳斯”
洛基双手举过头顶合十作道歉状“抱歉抱歉，很重要”
说完他轻轻推了我一把。
我怎么开门的，洛基怎么关上了门。他进入我的客房，一抬头，直截了当“你把项目书也带过来了”
我“”
行吧，也算是决定给我个解释。
“你把项目书给我之前，”我问，“自己看过了吗”
洛基挑了挑眉梢“你看过了吗”
我欲言又止。
昨天晚上无意间瞥见的那句话仍然萦绕在我心头。
旧神中有叛徒。
这是什么意思
叛徒指的是有旧神投靠了新神，还是投靠了“那东西”
新神们确定叛徒是谁了吗
如果有叛徒，会不会是洛基他可是老搅屎棍了，反复横跳的事情没少干。
“我当然看过了，”洛基见不说话，自行回答，“从波士顿到纽约的路程够我了解所有的情况。”
我盯着洛基坦荡荡的神情沉默半晌，迅速捋清思路。
应该不是他。
既然看过了项目书的内容，如果是他，他大可以把项目书那一页直接撕掉，或者更换成不会让我多想的内容。
我心底一松“那你”
洛基“嘘。”
站在门边的洛基，却伸出修长的食指，竖在自己的唇瓣之前。
“亲爱的妮可，”他蓝眼中闪过几分狡黠的痕迹，“我的建议是你谁都不要相信。”
“”
“你把bb带过来了吧，”洛基说，“跟我走。”
“去哪儿”
“既然你说过那东西试图与你沟通。”
他勾起嘴角。
“不如就去找祂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