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燥热,满青鸾殿皆是用冰镇着。
宫女摇动着精巧的扇子,解了这阵阵暑气。
陆扶英半倚在美人榻上,由着宫女侍候在侧,为她揉着肩膀。
她眯着眼睛,面色有些憔悴。
萧云谏在外门守了一道又一道地通报,这才得见了陆扶英。
她显然未曾料到,顾傲霜竟是同萧云谏一同前来。
她忙不迭地理了下衣衫,唤了宫女为她披上一件薄纱。
她拧着端庄秀丽的眉眼,问道“你怎得今日想来见朕了”
她与顾傲霜在和离之后,关系总是这般不咸不淡的。
不过一个是顾铮的母亲,一个是顾铮的父亲罢了。
直到顾傲霜知晓
陆扶英是为了保他全族性命,才做如此选择之时。
他却已无力挽回,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陆扶英离他远去。
而如今他又
顾傲霜腾的跪了下去,引着背后的宫女太监跪倒了一大片。
萧云谏往后缩了缩身子,弓着腰却并未落膝。
顾傲霜道“我是来请旨赐婚的。”
他话音刚落,青鸾殿便死一般的寂静起来。
没人敢喘一口大气,生怕自己成了那个出头鸟。
陆扶英久久的沉默过后,却是轻轻叹息一声。
她语气中情愫包裹太甚“三年了,也合该至此了”
顾傲霜猛地抬头,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陆扶英的方向。
颤抖着双唇,他说道“阿英女皇陛下,您尚不问,是何人吗”
陆扶英把玩着手中八宝手串,平静地问道“何人”
“是”顾傲霜瞥了一眼跪在他身侧的采涟,“您的大女官,采涟。”
陆扶英面上表情顿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采涟也好。她从前在公主府时也同你熟识,倒也算是良缘。尽快择个吉日吧,也算为铮儿的病冲冲喜。
她好似并不在意一般,随口说道。
顾傲霜从未想过如此结果,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本以为陆扶英就算是因着采涟的关系,都要动怒。
却没成想到,她仍是这般不咸不淡的,仿若从前他们就毫无感情一般。
萧云谏瞧了许久,却也是感慨。
陆扶英将帝王之术玩弄得得心应手,她知晓喜怒不形于色有多利于自己的帝位稳定。
只是这般心硬,他也合该学上一学。
不能再对着凌祉日复一日地讨好而心软。
他清清嗓子,斟酌措辞道“陛下,臣有话说”
陆扶英睨他一眼“言。”
他便道“驸马爷之事,恐有隐情。他,是被人暗害的。”
此话一出,又是四座皆惊。
每个人的神色皆有不同,或是欣喜、或是失望。
唯有陆扶英仍是冷冷淡淡,好似并不在意一般。
恰有人通传,说是凌祉已到了中门,正在求见。
陆扶英一摆手“叫他回去,不见”
通传之人又跑了个来回“陛下,他言实在有要紧之事。”
陆扶英道“还嫌朕这青鸾殿不够乱吗说了不见”
又是折腾了一圈,通传之人这回拿了那绣帕,恭恭敬敬地送至陆扶英面前“陛下,他言道您瞧了这绣帕,便会明了。”
陆扶英无奈接过绣帕,翻来覆去却是瞧不出什么模样。
萧云谏在一旁却是无奈至极。
凌祉这是为了入宫,竟将这绣帕都拿了出来。
这皇宫又不是有去无回,陆扶英又不是吃人猛兽。
难不成,自己真的能蠢钝到丢了性命
更何况
他从前那点蠢钝,也只全都用在凌祉身上罢了。
陆扶英终是从那绣帕的间隙处,发现了那毒药粉末。
她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才强忍住惧怒之意“宣他进来。”
可通传之人还未离开青鸾殿大门,便一头跪了下去,垂头高声道“摄政王殿下”
是摄政王穆恕戎。
萧云谏往后退了一步,舔舔嘴唇。
今日的热闹,他当真凑上了。
穆恕戎身形高大,一身黑衣劲装。
远远地便听见他出声唤道“阿英。”
顾傲霜脸上几分愤恨,可却又无奈至极。
他甚至于,还要隐下心底不快,对着穆恕戎行礼问安。
萧云谏打眼便瞧见了跟在穆恕戎身后的凌祉。
凌祉自是也看见了他,他朝着萧云谏勾唇一笑。
一张寒冰似的脸上,如同春水消融,倾国绝色。
萧云谏扬了扬精巧的下颌,平淡地算是回应了凌祉的笑意。
他板着脸,规规矩矩地又往后站了一步。
穆恕戎正巧转过脸来,萧云谏更是惊异非常
怪不得凌祉会随他前来
这穆恕戎,生的与魔帝恕霜,便是一模一样。
可顾傲霜,不是才是那恕霜投身之人吗
莫不成,梦神除却将那神侍捏作扶英公主的容貌。
还将恕霜也弄了一个一样之人,去混乱这场梦
亦或者说,是他猜测错了,穆恕戎才是真的恕霜
不不对。
萧云谏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采涟身上。
若是采涟与顾傲霜有瓜葛,那便唯有他。
萧云谏被这事情搅得一团乱遭,却没瞧见凌祉缓缓挨近了他。
他只觉如今这场面,倒是稀奇。
突如其来涌入的人,将青鸾殿堵得严严实实。
陆扶英揉着眉角,道“你们都先下去吧,采夕你留下侍候便可。”
穆恕戎自顾自地寻了一把椅子,挨着陆扶英坐下。
倒是和她一同看着这又跪又立的一屋子人起了身,紧挨着逃也是的出了这青鸾殿。
凌祉后错两步,站于萧云谏身侧。
萧云谏欲再走,脊背却已抵住了宫中的雕花柱子。
退无可退。
凌祉微微偏头,鼻腔中便溢满了萧云谏身上清新的薄香。
许是司风的缘故,他身上的味道如同云端好闻。
却并不像是从前他所熟识的萧云谏。
他有时便会思索
如今他这般对着没了记忆的萧云谏,是否也是再次将他视作了替身
他不知道。
可却猜测着没有。
他打心底中,就将二人从头至尾地视作了一个人罢了。
只是脑海中更是叫嚣着、驱使着他,再接近一点点,再待他好一些些罢了。
即便面对着那么多的冷言冷语,可却是自己的咎由自取。
若非从前错处,萧云谏又如何会
凌祉深深地望向萧云谏,眸中百感交集。
可最终却仍是停在了深情之上。
萧云谏只觉灼灼热意,刺在肩颈。
他揉了揉脖子,知那道视线是从凌祉眼中所来。
却半点没有搁在心上。
陆扶英问向穆恕戎“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穆恕戎一挑眉“无事,便不能来了”
陆扶英未曾言语,倒是将矛头重新抛给了萧云谏“方才你言说,顾傲霜是被陷害一事,又是如何”
萧云谏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又道
“方才陛下宣我入宫,是钱公公领我从小门所入。而后,是由一位名唤小安子的小太监引路的,可他却将我引向了那个假的青鸾殿,看了这么一出戏。”
“况且,我还在驸马爷身上,闻到了一股催情香的味道。虽是隐隐约约,但臣自幼嗅觉敏锐,定是不会错的。”
陆扶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我是安排了钱公公引你自小门而入无错。那引路的小安子,现在在何处”
萧云谏道“臣觉察他似有不对,便击晕了扔在假的青鸾殿草丛之中了。”
采夕立马差人下去,将小安子提了过来。
一盆水浇了下去,将他透得清醒过来。
小安子环顾四周陈设,立马翻身跪下,低着头不看任何人。
采夕呵道“小安子,抬起头来,陛下在问你的话”
小安子仍是垂着头。
采夕给了侍卫一个眼色,道“按着他些,莫要叫他咬舌自尽。”
萧云谏道“他没有舌头了,更说不了话。”
侍卫将小安子嘴巴掰了开来,果然空空如也。
小安子一双眼眸,却是下意识地向着穆恕戎的位置扫去。
萧云谏眼尖,捕捉了个恰到好处。
凌祉亦然。
趁着混乱,他在萧云谏的耳畔旁问道“方才可是有事”
温热的气息扑在萧云谏耳垂,叫他忍不住颤动两下。
他无处可退,只得别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凌祉。
道上一句“无妨。”
一直跪在地上未曾言语的采涟,却也是瞧见了小安子的眼神。
她惊呼“是他是摄政王”
说罢,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何事,慌忙闭上了双眼。
小安子慌忙垂下头,似乎更想触柱寻死,更似是坐实了这件事。
陆扶英瞥了穆恕戎一眼,多带了几分审视。
穆恕戎倒是心平气和地笑道“瞧我作甚难不成,是我割了你的舌头的”
小安子仿若受了极大的惊吓,接连后腿,身体抖得像是个筛子。
萧云谏都被他这一出弄得有些诧异,都忘却身侧站的是凌祉,忙道“这般看着,倒真的是”
他话音未落,陆扶英已是凝了莫大的气愤在语调中“凌祉、萧云谏,你二人便先去福宁殿吧。莫要再让旁人知晓此事,不若格杀勿论”
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二人。
萧云谏即刻道“定然不会,陛下请放心。”
出了青鸾殿,自有挑灯的宫女为他们引路。
夜路漫漫,月色倒是将他二人纤弱的影子拉长,在背后交织在了一起。
待到了福宁殿前,挑灯宫女回去复命。
萧云谏环着手臂,问道“你缘何非要入宫”
凌祉眼眸一亮“因为那方帕子。”
“帕子”萧云谏皱皱眉头,“不是顾家所制吗”
凌祉颔首“顾家所制无错。但是那绣品,却是宫中独有。一月前才赐至摄政王府,这罗帕几方,亦有所记录。之前摄政王府的丫鬟,也正是管事大丫鬟,才得了一方。这御赐之物,便是赏人,也只有摄政王府之内可用。”
萧云谏眉头紧锁,啧了一声“你的意思是”
“穆恕戎故意作这么一出戏,叫我们当他不过是那个被卑劣手段陷害之人,而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所以,不论是幼帝亦或小皇子,皆为他下的毒手”
凌祉缓缓点头。
他望向萧云谏的眼眸澄澈,皆是萧云谏的身形剪影。
萧云谏却是深吸了一口气,怒道“你明知他才应该是那个幕后黑手,你还敢与他一同前往,你是嫌活的命长了吗还是你觉得在这梦境中死亡,你就立马能回到九重天上去吗”
凌祉低头看向萧云谏一张震怒的脸,竟是意外极了。
可不过一瞬,他眼神中便换了许许多多的欢喜。
他沉吟片刻,终是轻声问道“阿谏,你是在关心我”
作者有话要说凌祉又开始普信男
笑死,差点忘记更文
小剧场
萧云谏我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了一章,这人怎么又来了
扶英哥,你学我,搞事业,搞什么男人,臭烘烘的
萧云谏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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