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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友人
    萧云谏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毕竟,终人之事。”

    凌祉颔首“是。但本就是互利互赢,便不存在我欠了他恩惠,需得臣服于他。”

    他说得倒是平平淡淡,一杆子就将自己从前在九重天上对萧云谏所言,自己是为了魔帝才入梦之事打翻。

    萧云谏没直言拆穿,只是心中又怅然叹息几番。

    顾傲霜得了知会,自是马不停蹄地赶往鱼乐镇来。

    依着萧云谏的要求,他不过与采涟同往,就连护卫都只带了两个。

    马车七拐八绕进了鱼乐镇的时候,暮色已西沉。

    乌云闭月的夜幕,如同一个巨大的口袋笼罩在鱼乐镇上方,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鱼乐镇本就百姓不多,今日天气不好,更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

    街上不过零零散散几个摊位支着,放眼望去,也瞧不见什么人。

    顾傲霜撂下帘子,说道“这鱼乐镇当真是空无一人。”

    采涟嗯了一声,自打在顾傲霜面前表露了自己是萧云谏的人的身份之后,她便也不总装着柔弱无骨了。

    马车转了几个弯,停在了朱雀街的尽头上。

    一旁便是那阴森可怖的鬼宅。

    顾傲霜探头向外瞧了一眼,又打了个寒颤缩了回来,问道“可当真是此处”

    车夫默不作声地点了个头,替顾傲霜二人将脚踏放好,就揣着手立在一旁。

    顾傲霜甫一挨着碎石子铺的路,便听见风吹过槐树枝,重重地击打在了门扉上。

    一阵尖锐又恐怖的声音便随着院门作动而传来,如同鬼哭狼嚎。

    他抖了抖一身的战栗,啧了一声。

    回头去瞧采涟,却见采涟面不改色“走吧。”

    丝毫不复平日里柔弱无骨的模样。

    顾傲霜推开院门,就瞧见屋中烛火闪了两下,倏地熄灭。

    而后,槐树后面幽幽传来人声“来了”

    顾傲霜只觉得自己宛若三魂丢了七魄,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发出声来。

    有一白衣人长发披散着,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咧着嘴,呆愣在原地,生不知自己该如何阖上双眼。

    待走近了,他方才瞧见,那人竟是凌祉。

    顾傲霜踉跄几步跌在一旁的石墩子上面,擦了擦冷汗,说道“凌大人,你们搞这么一出,可是为了什么”

    萧云谏从屋内将烛火再次点燃,抱着顾铮便推门而出,道“驸马爷可是怕了这世上除了人心,还有什么更可怕的吗”

    顾傲霜舔了舔嘴唇,知他们是在说自己依旧将毒药一事安在他们头上。

    他缄默不语,望向顾铮。

    顾铮也咬着手指头,看着顾傲霜。

    他好似有些不记得这个面前人是谁了,挣扎着看了好几眼,还是一头扎回了萧云谏的怀中。

    萧云谏抬眸瞧着顾傲霜的反应

    有无奈,有不解。

    可偏偏又多了几分惧怕,不敢上前来触碰顾铮。

    萧云谏叹了口气。

    顾傲霜没有敢挨近顾铮,只是环顾了一番四周,掩着口鼻说道“这般地方,铮儿岂能好好成长”

    他只知萧云谏的房子在这朱雀街上,又没亲自来过。

    马车七拐八绕地扰乱了他的思绪,便先入为主地将这鬼宅化作了萧云谏的门户下。

    萧云谏一耸肩“我们这里比不上金碧辉煌的皇宫和顾府,可到底也是衣食无忧,铮儿喜爱。”

    顾铮也小声地应了一句“铮儿着实喜欢”

    顾傲霜也只得应了声,道“却也如此,如今哪里都不是铮儿的好去处,还不如随着你一同成长,总比做个笼中雀要强得多。”

    常有古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不论旁的什么,顾傲霜对自己这唯一血脉,仍是视为心肝

    萧云谏拍拍顾铮,又对着顾傲霜说道“可需饮些茶水”

    顾傲霜道“麻烦了。”

    水是现从井中提的,茶叶用的也是陈年旧物。

    可未曾想到,冲泡出来的香气却是浓郁得仿佛要传千里。

    顾傲霜咂了下味道,便吹开浮沫一饮而尽。

    萧云谏却是冷不丁地说道“驸马爷,您说,若是我将那毒药混在这般茶叶中,穆恕戎可是尝的出来”

    顾傲霜大惊。

    萧云谏却忍俊不禁地笑道“驸马爷不必如此惊慌,这茶水中无毒,只是我瞧着你姿态,倏地想到此事的可行性。”

    顾傲霜方才缓下心神,又饮了一口,道“这鱼乐镇的茶的确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萧云谏撑着下颌,便对凌祉微微点了点头。

    凌祉便从一个小木匣子中取出一包毒药,当着顾傲霜与采涟的面,塞进了那一盒茶叶当中,又将这盒茶叶混在了其他几盒当中。

    萧云谏瞧他动作完毕,便道“驸马爷好容易来一趟,总不能叫你空着手回去。”

    “正是。”顾傲霜亲自接过了那木箱,安置在了自己的马车之上。

    他又回首看了一眼顾铮

    顾铮仍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可瞧着顾傲霜要走,又上前去拉扯住了他的衣角。

    顾傲霜俯下身子去,顾铮便凑在他耳边唤了一声“父亲”。

    说罢,便又跑回了萧云谏的身后藏起来。

    顾傲霜有些红了眼眶,抿嘴抱了个不成样子的拳,说道“劳烦萧大人了,若此事有成,往后定能风调雨顺。想来,铮儿也不用东躲西藏了。”

    萧云谏笑了一声。

    他不过想要穆恕戎死的同时,把自己摘在其外。

    说他自私也好,独善其身也罢。

    终归,他的所求赤裸裸,并不藏着掖着。

    顾傲霜二人来去匆匆,只后采涟又来信言说

    顾傲霜回去的路上,竟是抱着那木箱子一路不松手。

    眼底神色,她竟是有些读不懂了。

    只自顾傲霜走后,凌祉却是摇摇头说道“这茶叶”

    “嘘”萧云谏比了个嘘声的姿势,又道,“鱼乐镇从不盛产茶叶,这木箱所用的材质,更是南方独有罢了。”

    他便不信,不论谁是恕霜。

    等恢复了记忆,除了梦境之后。

    除却忆起这般的扶英,还有他这样难缠的小舅子。

    还会要求娶扶英公主的吗

    再者说了。

    萧云谏攥紧了怀中来自于陆扶英的亲笔所书。

    这是他头一次没有在看过信后就焚烧殆尽。

    那上面所言,句句亦是

    穆家已归顺自己所用,穆恕戎的存在便如同萧云谏所言,更容易再成弄权之所在。

    既是萧云谏有了心思,便放手去做吧,她毫不在意。

    凌祉见他动作,便道“此信件若是放在身上,也并不安全,倒不如寻个妥贴的地方先行安置。”

    萧云谏颔首,环顾了周遭一圈,道“那便埋在那个老槐树的下面吧。”

    见凌祉细细致致地埋好那信,萧云谏又是叹了口气。

    他看向趴在他怀中,已经睡着的顾铮,说道“你说铮儿,若是知晓、明白他那同母异父弟弟之事,他又会作出什么样的抉择呢他会不会”

    “他不会。”凌祉未曾有丝毫犹豫,“若有你的教诲,他不会的。”

    萧云谏勉强一笑。

    如今他这也算得上,和凌祉心平气和地坐下说话了。

    这般倒也舒服。

    还不如从头到尾便都“做个友人吧。”

    萧云谏抬眸,眸子中映衬出了那乌云下的点点星光,如同点漆般幽黑却明亮着。

    他又道“若是再去他处,你也一起吧。铮儿亦是需要一位教习他习武的师父。这般,可好”

    “好好”

    友人也罢,什么都好。

    只要能追随着他,已是自己最大的奢望。

    萧云谏还是如从前那般。

    虽是骄矜傲气,可到底改不了心善心软的毛病。

    可苦肉计他亦不敢多用。

    物极必反,他从前许是不大明了,如今却是清楚异常。

    只得循序渐进,再行打算。

    日子还很长。

    这几日倒是称得上是风平浪静。

    并未曾出过什么大乱子。

    只萧云谏却已然遣散了大部分的奴仆,将这萧府也托付给了在鱼乐镇上信任的熟人。

    只言道,若说若过个十天半月他探亲未归,直接卖掉便可。

    只为着再次迁离,做得完全准备、

    可乳母却总是捂着右眼。

    萧云谏稍有诧异,便问道“这是怎得了”

    乳母老实答道“总觉有大事要发生,心上忐忑。”

    萧云谏应了一声,劝慰道“不过是多想了。今日若是得空,还得劳烦您多跑上一趟,将咱们之前存下的金子,换了方便携带的银钱去。”

    乳母连忙答应,不疑有他,更不多问询。

    萧云谏思忖片刻,还是说道“算了,我自行去吧,照顾好铮儿。”

    晌午过后,萧云谏将那些金锭子拆了两份。

    一份敲散了,拿到银号换了些银两,又折腾去了另一端的一家银号,兑成了不同的银票。

    这般他才算得安心,不用再忧虑自己若是再换了住所,还会被人寻到。

    他甚至想到,若是穆恕戎当真死了。

    这姜国无内忧与外患,与陆扶英的联系也该断上一断了。

    萧云谏既是打定了主意,脸上便多了几分笑意。

    他脚步轻盈,将银票揣好在怀中,往家中而去。

    只走到半路,却听有人窃窃私语。虽是小声,可萧云谏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我那亲戚家的小丫头在宫中当差,说是这两日可出了大事了”

    “是何大事我可是一丁点的风声都未曾听见啊。”

    “正是说呢,宫中压着风声,可不敢走路一丁点。听说是”

    “死了一位大人物呢”

    “何时的事啊”

    “就说是昨日傍晚,吃了一盏茶就没命咯”

    萧云谏顿时一怔。

    疾步便往家中走。

    竟是这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