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随意勾唇一笑,冷笑道“哪来的不自量力之人”
恶霸们平日里在此横行霸道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
横鼻竖眼的,便要来寻萧云谏的晦气。
一旁的摊主已经抱头缩在了桌子底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恶霸们更是嚣张,骂道“瞧你这幅贱人模样,跟着爷,爷还能赏你一口饭吃别给脸不要脸”
一旁的小弟也附和道“就是我们老大可是无上仙门掌门的嫡亲弟子,法力无边你们可还不快些,束手就擒还能有点好果子吃,不然的话”
萧云谏冷哼了一声,鼻腔中嗤出的不屑显而易见。
他摇摇头,又暗骂一句“蠢货。”
随意抬起双眼,如同蕴藏着刀锋的眼眸,直截了当地将恶霸刮下一块肉来。
无上仙门
他们也配
“我可不知道我师弟,何时收了你这么个废物”
萧云谏撂下一句。
甫欲一道风便将恶霸活刮了,却未曾想到凌祉比他更快。
不过须臾间,唯有萧云谏看清了他的动作。
旁人只瞧见那为首的恶霸被一只筷子,挑着虎口,直直地钉在了一旁的墙上。
恶霸疼痛不已。
但那只筷子,却半分都没叫他流出一滴血来。
只是牢牢地将他挂在了墙上,一丝不能动弹。
“聒噪。”凌祉又从搁置筷子的桶里抽出一只。
与手上余下的那一只凑成了一双,又往萧云谏的碗里夹了一个小馄饨,说道“阿谏,你尝尝这个,却也不错。”
萧云谏本是赌着一口气,若是换了平日里,他定是不会搭理凌祉的。
可现下就着那副恶霸被训的场面,他却是吞咽下了肚,夸赞道“属实不错。”
不知是真的在说馄饨,还是墙上的画面。
恶霸的小弟皆作鸟兽散,一点情面都不留给自己的大哥。
萧云谏一挥手,一阵风便断了那筷子,让恶霸从墙上跌了下来。
恶霸看着自己虎口一个洞,却是半点血都没流。
惊慌失措。
萧云谏摇头嗤笑道“这般的障眼法都分辨不出来,还言说自己是无上仙门的掌门弟子。”
恶霸恍惚一下,方才瞧见自己手掌上,竟是连那个洞口都没有。
他才知道,自己这真的是撞在人家当真有本事之人身上了。
他忙不迭地跪下磕头谢罪,涕泗横流地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萧云谏起身搀扶起了摊主,厉声道“往后莫要再让我瞧见你欺男霸女”
恶霸连忙应声“是是。”
萧云谏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掐了个法诀,丢在恶霸身上,说道“你现下是否很痒”
恶霸奋力挠着脊背,根本没有空闲张嘴求饶,甚至觉得自己嘴巴里都是在痒着。
萧云谏瞧他模样,又道“往后你若是再欺负旁人,便是会比现下痒上千倍万倍,可明白了”
恶霸忙不迭地点头“明白了明白了,我定然不会再犯”
萧云谏一弹指,这才算放过他。
这小插曲倒是叫萧云谏的心情颇好。
凌祉瞧他笑靥,慨然道“阿谏的心,一如往常般明澈善良。”
萧云谏斜他一眼,没言语,目光投在息雨上。
御剑了三天三夜,他们方才到了个深山之处落脚。
萧云谏打开那古籍,百无聊赖地随意翻阅着。
这几页写着悬暝幻境的纸张,早便被他翻了个烂。
却是什么都没有。
独独周遭雾气弥漫,恐怕再晚些,就会伸手不见五指了。
倒是与梦中鱼乐镇旁的那个树林,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们如今连个落脚的客栈都没有。
凌祉寻了点柴火,替萧云谏烘干了地面,便也算是幕天席地了。
萧云谏瞧着障目的雾气,实在是没有一丝头绪。
更不知道自己该又去往何处。
他叹了口气,陡然问向凌祉“那时候你在鱼乐镇,是怎么察觉到不对劲儿的”
凌祉一顿,替萧云谏烤的兔子也险些忘却了翻面,差点便糊了皮肉去。
说是不久前,可那也是十五年前的往事了。
他替兔子刷了层薄油与调料,垂头轻笑一声“哪里还需要察觉”
他那般了解萧云谏,便是一个眼神,也能看出端倪来。
他不过就是哄着萧云谏开心。
他开心了。
自己便也欢喜。
炙烤的兔子香味窜进萧云谏的鼻腔。
他依稀记得,有次下山历练,晚些时候回不去
凌祉也是替他烤了一只兔子。
这兔子是进这林子前,刚巧撞在他们面前的。
如同守株待兔般,萧云谏便捡了这一只。
既是送上门来的,他们岂有不收的道理。
便是拎着耳朵,提了进来,做一道美食去。
凌祉把烤好的野兔递到萧云谏手上,说道“小心烫。”
萧云谏吹拂了两下,便用牙齿撕下了一小块肉。
恰到好处的火候,让兔子的肉韧而不柴。
香嫩多汁的,仿佛要滴下来。
“比从前的好吃了。”萧云谏低声说了一句。
他不知道凌祉听没听见,也没瞧凌祉是何表情。
只继续填饱着肚子。
凌祉一怔。
却是展了笑颜。
阿谏他也非一句从前的话,都不与自己说的。
还没等萧云谏吃完这只流油的野兔。
便见一直雀鸟扑扇着翅膀,冲进了迷雾之中。
它盘旋了两圈,落在了萧云谏的指上。
凌祉看着没有啼叫的雀鸟,问道“阿谏,怎得这回信是用的字条”
萧云谏摘下了它腿上捆的字条,挥挥手放走了它。
他怪异地瞥了一眼凌祉,道“我又不是什么禽类,怎能听得懂他叫了什么”
凌祉陡然笑了起来。
字条上写着寥寥一行字
西行可见障雾,雾散月明,再待一日。夕阳时分,得见悬暝幻境。
萧云谏惊喜万分。
障雾
不就是此处
只等着瞧,一会儿是不是会拨雾见月。
若是能见到,便是让他们在此再等待一日便可。
他顺手欲将字条团了扔在一旁。
凌祉打眼却瞧见了那纸条背后,似乎还有小字。
萧云谏见他目光凝在纸条之上,默契使然叫他也多留了心。
那上面还有一句话
此消息来自禽类,并无依据。望神君多斟酌。
凌祉瞧他脸色阴沉,便笑着劝道“左不过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日,明日就等等看,会否有那悬暝幻境在落日之时出现。”
萧云谏缓缓点头。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枕着包裹,仰面躺在地上。
凌祉却是枕着石块,软塌的包裹已全然给了萧云谏。
这雾气还没散去。
不知道何时才会不见,又不知道何时才会见月。
萧云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甫一阖眼,便听闻凌祉说道“阿谏,雾散了。”
他忙不迭地睁开双眸,得见的却是无限的美景
饱满的圆月像一盘白玉,莹白无暇又明亮耀眼。
衬得天色无光,眼前只剩下这一轮明月。
面前亦是只剩下这一个人。
萧云谏心是动了的。
可也不过一瞬。
他用加大了话语的声音,掩盖住心底的怦然。
他说道“这么瞧着,重羽所言已是一般属实。”
凌祉不看月,却看他。
仿若这一辈子的目光,都用在这一刻,也叫他看不够。
月亮如何,月神如何。
皆是不如眼前人的动人。
凌祉的喉结滚了两下,哑然道“既是得见雾散月明,阿谏,便去歇息吧。若是炎神官的信息无误,明晚恐怕还有得熬。”
萧云谏颔首道“明日见。”
和衣而眠。
凌祉便无限地期待着明日。
他让萧云谏去安眠,自己却有些睡不着了。
他坐在枯树墩上,恰好离着十尺,望着萧云谏的睡颜。
他拾起一枝树枝,在地上涂绘着萧云谏的模样。
却在落下眼角那一点红色泪痣的时候,拂袖将所有的尘土扫去。
天色蒙蒙亮,萧云谏便揉了揉困顿的双眼。
他瞧见凌祉靠在一旁的树干上,亦是阖眼。
他舒展了下筋骨,坐下行了一周天。
感受到身体里的温度平和,鼻腔中嗅着的是清新气息。
他正欲点起柴火,却骤然发觉了不对劲儿。
他刚转身想要唤醒凌祉,却已是被凌祉牵住了衣袖。
凌祉轻声道“阿谏,你也察觉了吧这里太安静了。”
是太安静了。
昨夜太晚,又有那般浓烈的大雾。
叫他们根本没有留意,这里竟是这般诡异的静谧。
就好似除却他二人,什么都没有一般。
凡人、动物,竟是毫无踪迹。
萧云谏抿抿唇。
随手挥出风刃,将面前的大树劈倒。
若是换了旁的地方,就算有东西藏得再深,也会惧怕地跑出来。
可此处却没有。
就连路上都是平平整整,除却他二人杂乱无章的脚印。
好似从未有人踏足过一般。
这不合常理
明明他们来之前的片刻,还得见这树林旁边有座小镇呢。
怎么这小镇上的人,也是从未到此处过吗
萧云谏眉头紧锁“这太不同寻常了。除非此处有甚可怕之物,让人不敢轻易踏足。”
凌祉颔首道“我们需得小心些。”
萧云谏眺望着远方。
那里明明天高云淡,一切都尽收在眼底。
可偏生就是没有悬暝幻境的踪迹。
难不成,他们真的必须要等到夕阳西下
还有这林子
“阿谏莫怕。”凌祉哄道。
萧云谏斜他一眼“我为风神,有何可怕倒是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却是拧着眉眼,倏地扯了一下凌祉衣袖。
他道“若是这地方当真挨着悬暝幻境,却空无一物。可否代表着,悬暝幻境中有着过分可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