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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折辱
    夜昙脸色一滞。

    可瞬时神色便从个唯唯诺诺、可怜兮兮,  变成了一脸坦然模样。

    他挺直了一直略显佝偻的脊背。

    手指尖抹去那一星半点的泪花,弹了弹身上的那点灰尘。

    便是他的容貌未曾改变。

    现下瞧着他却是同先头不一样了。

    一双圆眼睛微微眯起,倒是带上了一丝摄人心脾的媚。

    唇角似有非无的噙着一抹得逞般的笑意,  眼底露着清明。

    他问道“你们何时知晓的让我猜猜,恐怕我问出他们在何处的那一天,  便猜到了吧。”

    一如他所说的。

    萧云谏与凌祉对视了一眼。

    那时候他们总觉得夜昙不对劲儿,心底里是有许许多多事情瞒着他们的。

    他是如何从妖帝的手上逃脱出来,  一切真相当真如他所言

    还有他之前身上的钱财,  又如何一路从长飙之墟跑到坪洲府,却无一人察觉。

    一切的一切。

    皆是露着古怪。

    萧云谏也觉不妥,  但是思来想去,  并没个结论。

    凌祉忽而心中一动,险些要碎了碗碟去。

    但仍是急不可耐地对萧云谏说道“那时候叶檀问妖族来抓他的人,  要将他抓去何处。可是有几分,  像是故意问出来,  说给你听得”

    萧云谏皱皱眉头“可是会如此他哪里知道我是什么神君,又如何猜得到我会一定听得见,闻见又一定会去救他呢”

    凌祉品着那句话,  重复了好几遍。

    他将茶盏把玩在手中,  转了几圈。

    终是叮当落地,响声贯穿了他的思绪。

    他忽而道“也许,他并不需要你救他。”

    萧云谏云里雾里绕着,又问道“此话何解”

    凌祉却是笃定道“阿谏,  他只想让你去长飙之墟便罢了。”

    萧云谏稍有震惊,  可也压抑住了自己的神思,  仓皇问道“你的意思是”

    “也许叶檀,  根本就知道你是谁。”

    “他只是想用着你的手,  将这长飙之墟清理干净。”

    萧云谏忽而怔在了原地,他倏地又捏住了凌祉的手,使着莫大的力气

    “叶檀夜昙。”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错了。”

    萧云谏微微偏头,目光平静地又打量了一番夜昙。

    他的手指敲了敲一旁椅子的木制镂花扶手,没耐住,摇了摇头。

    他道“我早该想到的,什么劳什子的树叶为姓,檀木作名,都是我之前自己臆想出来的。你也没想过要骗我的,是我自己愚蠢,才想错了你的名姓,是吧”

    “妖皇,夜昙。”

    这妖界种族颇多。

    一个个割据占地,皆称自己是个妖帝。

    岂知这大大小小的妖帝们,不过百,也有数十个。

    就像是今日他们除掉的这个妖狐族的妖帝,也不过两三千年的道行。

    手下的妖们,更是大多只有百年修为,不过光化了人型去的。

    但能称得上是妖皇的。

    却独独夜昙一个。

    他本是一朵昙花,生于长飙之墟的边缘。

    借着这仙境中的日月精华,化作人形。

    那是在五万年前的时候了,长飙之墟还属于先风神的。

    他紧小细微地活着,便被先风神睁一只闭一只眼的放过了。

    而后他又勤恳修炼,亦有天赋。

    便在八千岁时候就荡平了全部妖族,作了妖族统帅去。

    自封妖皇到如今

    已有四万余年了。

    说实在话,便是如今的天帝,也要给他几分薄面的。

    他如今虽是神隐,并不时常露面,可到底也操纵着妖界的和平。

    叫那些个妄图犯事称皇的妖族,都变回其原型去。

    萧云谏一拱手,竟是毕恭毕敬地朝着夜昙行了个礼。

    他虽为神祇,可到底至如今不过三千余年。

    在夜昙面前,不过尔尔罢了。

    夜昙便是赶忙上前,状似柔弱无骨,却又不容拒绝地扶了萧云谏的礼。

    他骤然笑道“宝贝儿,同我作这些有的没的作甚。我这般喜爱你,你问什么,我都会说给你听的。”

    凌祉的手掌陡然攥起。

    额角的青筋与心脏的骤停相交着,让他不知该如何咽下这彻骨的难受。

    夜昙说,他喜欢阿谏。

    那

    阿谏呢

    凌祉偏头看向萧云谏的表情。

    萧云谏却是有些僵硬,总是浑身上下并不爽利的模样。

    凌祉松了一口气。

    萧云谏蓦地听到这般称谓,自己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但他还算清醒,背着手对凌祉摆了摆。

    毕竟如今他们要是对夜昙动手,便是如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不自量力得紧。

    萧云谏含着笑意,又道“想来妖皇你用这种法子骗我前来,也并非要与我有什么冲突的。”

    “还是叫我夜昙便好。”夜昙眯着眼睛,绕了绕耳畔的发丝,“宝贝儿,我怎会与你有冲突呢,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只是这长飙之墟是我的根,我不便出手,便叫你这主子替我料理了这些个蠢货的好。”

    他一顿,又道“宝贝儿,你可是气恼于我”

    他说罢,便上前了几步。

    萧云谏咧咧嘴,捏住木制扶手,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型。

    叫自己不露怯,落了下风去。

    如今这夜昙,当真可怖。

    三言两语的,便将他一切的退路都堵死了。

    凌祉却是上前一步,挡住了夜昙对萧云谏虎视眈眈的目光。

    他回过头,对着萧云谏说道“阿谏,不要怕。”

    夜昙却是鼓着嘴,哼了一声“蝼蚁尔尔。”

    他不过手上一攥,便在一刹那间就将凌祉凌空提了起来。

    凌祉尚还未反应过来,就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脖颈。

    连喘息的能力都被剥去。

    萧云谏明眼见着凌祉出气多进气少,整个脸色惨白中露着一股子诡异的红。

    眼球向外突出着,而嘴巴微张,却半分气体都吸不回去。

    他知晓这是夜昙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他省得也许再坚持片刻,夜昙就会放了凌祉下来。

    可是他如何能看着凌祉受这般的罪

    就算是个普通人,在他面前受这般的折磨,他也是不能不理睬的。

    更何况,那还是凌祉。

    那是凌祉啊

    萧云谏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提了起来。

    突突的难受。

    明明他告诉过自己多少次,不要再和凌祉有瓜葛。

    但如何能放得下,自己曾经真真深爱过的一个人呢

    他还是没耐住心底的悸动,出言问道“夜昙,你到底想做什么”

    即便是他已尽全力控制自己的音调,可颤抖中仍是带着祈求。

    祈求夜昙放过凌祉。

    夜昙倏地松开了手。

    凌祉一袭白衣,便如一只折了翼的蝴蝶从高处跌落。

    萧云谏翻动手腕,用风力织成一团风网,妄图兜住凌祉下落的身子。

    但夜昙却是弹指一动,就在落地的一瞬间,散了他的风网去。

    叫凌祉在萧云谏来不及再反应之时,狠狠又重重地撞在地上。

    凌祉的脊背陡然冲击在了坚硬的石砖上。

    之前已是近乎于陷入昏迷的他,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惊醒。

    穿刺般的疼痛一瞬间爬满了他的身躯,让他顿时眼前一片虚弥。

    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上的脊骨已经全然断了去,刺进五脏六腑。

    让他的嘴角唇边、甚至鼻腔都呛出鲜血来。

    从那般高的位置跌落

    若不是他是个修为颇高的灵修堕魔,恐怕现下早已魂归西天了。

    可即便是他身上入骨钻心的疼痛,他仍是只念着他的阿谏,口中唤着萧云谏的名字。

    便是爬出一条血路,也要到萧云谏的身侧。

    “凌祉”

    萧云谏便是眼睁睁地看着凌祉落地。

    他并不比凌祉好受。

    是他没有救下凌祉来,才叫凌祉遭了此般。

    他急忙从怀中包裹中,掏出那一直搁在身上的灵草。

    也顾不得如今是否在和夜昙两军对峙,急急地到了凌祉身侧。

    将灵草都碾碎了,塞进凌祉口中。

    这才见凌祉伤口好了许多。

    他听传闻中所言,夜昙也并不是什么暴虐成性之人。

    只是闻名不如见面,他又如何得知,夜昙竟是这般心狠

    凌祉就像是破碎了一般,他能摸得到的地方,骨骼皆是断裂。

    即便是有了灵草,也好不全部。

    萧云谏源源不断地神力输送进凌祉的身子里,替他一点点地治疗着。

    他大汗淋漓,终是松了口气。

    好在凌祉还活着。

    夜昙也没阻止萧云谏的举动,只是撇撇嘴,也凑了上来。

    他眼巴巴地瞧着萧云谏,状似委屈极了地说道“阿谏,我喜欢你的,可我偏生不喜欢他。我从前瞧着你也不喜欢他,便想着替你解决了这个总是缠着你的累赘的。阿谏,你可莫要怪我呀”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的。

    愣是叫萧云谏一时间都寻不出来辞藻反驳。

    他是不喜欢凌祉缠着自己。

    可他也不过只是不喜欢凌祉一直缠着自己罢了。

    夜昙见萧云谏一直不言语,又痴痴地笑了起来。

    他道“阿谏,他不是伤过你吗你缘何还要护着他。若是换了我,将他挫骨扬灰,也不为过的。还是说”

    “你还喜欢着他”

    萧云谏顿在了原地。

    一时间竟是惶惶听不见耳畔的声响了。

    他还喜欢凌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