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池摇原本便已受到了打击,如今看见她二人甜蜜,更是一颗芳心裂了个粉碎,泪水夺眶而出,不顾旁边还有人,小声抽泣着,转身便跑。
苏斜月在她身后喊了几声,见池摇不理,怕她一人出事,便提起裙摆,缓步跟上。
幸好周围乘凉的弟子们并未发现不妥,夏无心看着池摇的身影消失,这才松开宋逾白,此时她距离宋逾白的唇,已不过一指距离。
夏无心虽是玩闹,但看着眼前如同硕果的嘴唇,心跳忍不住停滞了一拍。
“她走了。”过了一会儿,还是宋逾白先开口,声音尽量平静,却能听出其中细微的慌乱。
芬芳的气息将她笼罩,夏无心急忙后退,险些撞在柱子上,她见池摇果然不在,便拍了拍胸口,笑道“你放心,这下她定然不敢再骚扰你”
宋逾白喉咙滚了滚,抑制住声音的颤抖,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转了个身,轻轻开口“此事,多谢你了。”
晚风吹在脸颊上出奇得凉,宋逾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正浑身滚烫,她本想责怪夏无心做出那等举动坏人名声,又心知夏无心一腔热血,全是好意。
最后,便只能化成一腔无奈,融进一声叹息。
“即便你并非真的女子,但男女授受不亲,往后,再不能这般轻浮。”宋逾白咳嗽一声,道。
“哦。”夏无心小声道,暗自腹诽,果然还是古板。
她不敢穿着女子的衣裳在外待太久,便急匆匆道了个别,翻身跃下亭子,跑进一团昏暗之中。
她背影轻灵,外衫遮不住盈盈一握的腰肢,双肩瘦削,看不出半分男子痕迹。
宋逾白看着她,眼眸在天光下更显澄澈,随后,长睫轻掩,遮住眼底思绪,过了半晌,忽然抬眼,黛眉轻轻扬起。
真有人,能不用仙法男扮女装,扮得这般毫不违和么
好在夏无心的方法虽然荒唐,但却十分有效,自那日之后,池摇便和平逢山的弟子一同认真修炼,再也未曾纠缠宋逾白,不过宋逾白所到之处,还能看见她紫色的身影。
即便是夏无心也不由得感叹,感情此事真是伤人,好在她们修仙者无需婚配,倒也少了件麻烦事。
日子还是如之前一般平淡淌过,未曾有什么变化,夏无心这一批弟子也到了年纪,开始修习更为高阶的术法,于是便忙碌起来,忙碌到一连几日,夏无心都不曾再去听过宋逾白的授课。
之前的梦也没再出现,少了梦中常与她说话的女子,她总觉得心中仿佛缺了一角,有些空落落的。
这日,她们正顶着炎炎夏风,在仙云殿外的大片空地上,修习结阵之术,夏无心面前用金光画出一个阵法,但无论她怎么注入仙力,这阵法都一动不动。
夏无心心头一阵烦躁,气得伸手将那阵法抹去。
“草包。”一旁传来一身嗤笑,夏无心侧目去看,只见夏铮正冲她笑着,随着他的动作,他面前的阵法开始缓缓成型,漂浮于半空。
夏无心狠狠咬牙,转回头来,继续对付面前的阵法。
“阵法此物极为玄妙,需以心为力,静心以待,方才有效。”夏春秋负手走过夏无心身旁,瞧了瞧她面前毫无动静的线条,重重叹了口气。
夏无心被他这般一叹息,心中有些紧张,可无论她怎么注入仙力,都没有半分反应。
“以你们如今的修为,操控阵法并不难,难的是活学活用,正巧方才有人通报,幻妖洞已修缮完毕,今日便可进入。”夏春秋说着,递给站在一旁的苏斜月一面铜镜。
“幻妖洞”几个弟子闻言,眼中纷纷冒出亮光。
幻妖洞是夏春秋首创,往年有不少其他神仙带着弟子前来借用,里面有许多幻化的妖物,虽是实体,但又并非实体,只供人修炼,并没有真的妖怪。
只是前阵子有人太过当真,惊吓之余直接将幻妖洞炸成了土堆,只得围起修缮,如今可算是修好了。
“幻妖洞极为耗费仙力,故而一年只能进入一次,去年又毁了个彻底,这次可是个大好的机会”一旁的魏一犁笑得合不拢嘴。
夏无心闻言,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希冀。
“斜月,里面虽没有危险,但你还需跟着,看好他们,不过。”夏春秋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低沉,“幻妖洞须得借用阵法方能进入,这也是我今日要教你们结阵的原因。”
他严厉的眼神看向夏无心,将夏无心看了个透心凉。
若是这般,那她岂不是又不能跟着,夏无心再次挥手将面前如同死了一样的阵法抹去,心中顿时十分丧气。
她自认修为不算太差,可是为何大家都会的东西,例如法器和阵法,她却一个也不会
夏春秋转身离开,高大的背影很快便消失不见,苏斜月心细如发,担忧地看了眼夏无心。夏无心朝她回了一个不怎么愉悦的微笑。
“只需结阵,覆在这铜镜上,便能进入幻妖洞了。”苏斜月一边说,一边俯身,将铜镜光亮朝上,放于地面。
弟子们急忙涌上前去,第一个是池摇,她长袖一抚,便结出个金光闪闪的阵法,随后紫色的身体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个。”苏斜月开口,其他弟子闻言,也都陆陆续续上前,就连魏一犁都很容易地结出阵法,进入了幻妖洞中。
很快,原本热闹的仙云殿门口便安静下来,只剩苏斜月和夏无心,还有夏铮。
夏铮悠闲地走向苏斜月,俯身靠近她,似乎要说些什么,夏无心见状怒由心生,上前一把将他扯到一旁,厉声道“滚开”
夏铮抵不过她的力气,着实踉跄了两步,随后站稳身体,嘻嘻笑道“你又进不去,有何可急的”
随后,狭长的眼睛再次看向苏斜月,一副轻浮之态“师姐,我在里面等你。”
说罢,他挥手结阵,骤然不见。
苏斜月已经被他这般言语气得俏脸通红,她紧紧咬唇,抬眼看向夏无心,又转为温柔的笑“无心,无妨,不过是个试炼罢了,以你的天资,哪怕不进去,也不会差。”
夏无心心中一股闷气无法释放,左右摇头,道“不行,若是往常不去便不去,可你瞧夏铮的话,我怕他对你做些什么,我若不在,出了岔子该如何是好”
“他又打不过我,怕他作甚”苏斜月抿唇笑了,她眼眉弯弯,如同春风拂面。
“还是不行,我不放心。”夏无心总觉得不踏实,连忙抱住苏斜月的手,撒起了娇,“师姐,你让我进去吧,我发誓,绝不惹祸。”
苏斜月少见她这般女儿姿态,心自然是化成了一滩水,何况她对于夏无心的要求一向有求必应,只得无奈答应下来。
淡金色的阵法结于铜镜之上,苏斜月伸手拉住夏无心,二人在阵法的作用下,一同陷入混沌之中。
再睁眼,面前已是换了一方天地,幻妖洞如其名一般,周身是一个巨大的洞口,高似有万丈,看不见顶,只觉得黑漆漆一片,如同身在地穴。
而左右都是黑压压的洞口,如同蜂窝的窝眼,四通八达。
其他弟子早已不知所踪,寂静一片,夏无心头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一时十分好奇,左右张望。
“别乱看,当心黑暗中跳出什么。”苏斜月拉住夏无心,指了指身后的一个洞口,“我们进这个。”
二人一前一后钻了进去,洞穴看着小,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满地白骨,空气中充满不知什么动物的腥臭味,苏斜月手一转,一把古朴的折扇出现在她掌心。
夏无心没有法器,只能举着拳头横在眼前。
洞穴并不深,很快便走到了尽头,夏无心眼看着没什么东西,刚想放下手,忽闻苏斜月一声惊慌的喊叫,她连忙抬头,只见一个毛茸茸的巨大的人面蛛正吸附于洞顶,如同一颗巨大的人头瞪着双眼,十分骇人。
夏无心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场飞身到半空,躲开蜘蛛吐出的粘稠的丝状物。
与此同时,苏斜月正贴于墙面上,折扇腾空而起,如同一把飞旋的利刃,活生生将人面蛛的八条腿尽数砍去,一个人头应声而落,啪叽砸在地上,爆裂开来。
腥臭的气体顿时充斥了鼻腔,夏无心急忙捂住鼻子,朝苏斜月比了个大拇指。
苏斜月扇了扇皱起的鼻尖,正要朝她微笑,却忽然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随后尖叫声响起,不知哪里来的绳索凭空而出,将苏斜月的纤腰紧紧缠住,将她往后扯去。
夏无心来不及惊讶,她连忙脚尖蹬了一下墙壁,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出,企图拉住苏斜月的手,可又是不知哪里涌上一道金光,那力量无比强大,直接将夏无心打落在地。
“无心快逃,这里还有别人”苏斜月尖叫道,夏无心却顾不得疼,从地上奋力爬起,一把将那绳索握在手中,同她一起被扯向另一个洞口。
与此同时,平逢山,竹屋之中,宋逾白倒茶的手猛地一抖,琉璃目惊愕地抬起,将手放在胸口。
随后黛眉拧成一团,将茶杯重重放下,大步出门,一旁忙活的阿醉吓了一跳,忙跑上前问“先生,怎么了”
宋逾白的神情已然恢复淡漠,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寒光凌厉,唇齿微张,冷声道“是他们。”
另一边,夏无心正狠狠撞在墙壁上,随后滚落在地,她大口呼吸着,另一道绳索从天而降,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小鬼是何人。”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听着清爽,并无邪气。
夏无心睁眼,只见周围仍然是洞穴,只不过要比之前的大了许多,一个身穿锦衣的人正站在她面前,手中如同拿着杂物一般,拎着一个女子。
“师姐”夏无心大声道,担忧地仔细去看,只见苏斜月不知何时晕了过去,纤细的脖颈朝后仰着,白皙的肌肤和周围的肮脏格格不入。
她心中升起一阵戾气,高声怒骂“你是何人敢闯入我平逢山的地界”
“平逢山”那男人嘲讽地笑了笑,“区区一个平逢山,我还不放在眼中,白龙,将她嘴巴堵上,聒噪。”
她话音刚落,身边一身穿白衣之人走过,只一挥手,夏无心便像是噎到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转过身,将苏斜月扔在地上,夏无心这才看清他脸,只见他戴着个镶了宝石的面具,不像是凡间之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有些熟悉,像是琉璃。
但无论夏无心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双眼。
他半蹲下来,将手放在苏斜月脸上摸了摸,像是在试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情绪不佳道“好像不是她。”
唤做白龙的男子闻言,也皱眉蹲下,将手放在苏斜月身前,仙力缓缓流入,随后又放下手,开口“此女子没什么特别的,但又或许是种假象”
“你可是在骗我预言所讲的真的是个女子,还在平逢山”面具男子压低了声音,听着颇有威严。
“我怎敢骗您。预言绝对是个女子,且天资不凡,而如今平逢山没落,天资不凡之女子,除了这个姓苏的丫头,再无旁人。”白龙急忙道。
面具男子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后起身,淡淡道“我再信你一次,将她带走。”
说罢,他顾自回头,往洞外走去。
眼看着这二人就要带走苏斜月,夏无心心里一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召出浑身仙力,竟猛然将束缚住她的绳索崩裂,随后一跃而起,伸手将苏斜月拉住。
“什么人”白龙大喊,上前劈手便要打开夏无心,却被夏无心仰头躲开,将苏斜月搂在怀中,转身冲向身后的墙壁。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如同雷鸣,夏无心徒手砸开了挡路的墙壁,带着苏斜月滚进了隔壁的洞。
面前又是一声惊呼,夏无心一手在身后设下屏障,抬眼一看,只见出声的是池摇,她正将裙子系在腰上,劈着腿,狼狈地对付一只火红的妖狐。
“夏无心”池摇朝她身后看了看,一脸惊讶,“你砸墙做何”
夏无心来不及解释,她上前几步,将怀中依旧昏迷不醒的苏斜月塞进池摇手里,顺便将那妖狐拎起扔到一边,沉声道“快带师姐走。”
身后的屏障不知受了怎样强烈的攻击,如蛛网一般破碎,天地一阵摇晃,几块碎石从头顶掉落。
“别愣着”夏无心一心想救苏斜月,生怕耽误时间,于是上前一步,拉着池摇,将她推进另一个极小的洞口,压低声音道,“你看好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
说完,不等池摇回话,便转身跃进了另一个洞口,与此同时,屏障彻底碎裂,面具男子从中缓缓走出,正巧看见夏无心消失的衣摆。
“白龙,抓住她。”男子显然已十分不悦,声音低沉,方才的正派之气全然不见。
白龙闻言,抢先一步冲进洞穴,挥手召出一柄剑,寒光将洞穴内照得璀璨通明,夏无心察觉到了一阵威压,险些跪倒在地。
这仙力太强了,强到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压在了高峰下,肺腑一阵刺痛。
“原来是位上神,以上神之躯对付个小丫头,真是不知羞”夏无心笑着怒骂道,忍住喉咙的血腥之气。
白龙脸色一阵发红,但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厉声道“她在何处你可知她是什么,就这么流落凡间,当会引起世间大患”
“她是我师姐,什么世间大患,我呸”夏无心说着,忽然抬手,将一块巨石扔向白龙。
白龙抬剑将巨石击碎,再睁眼时,夏无心已经再次不见了踪影。
这时,面具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白龙身后,他伸出瘦削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了白龙肩头,语气淡漠缥缈“让开。”
“你还是龙族,竟能被个区区散仙耍得团团转。”他说着,忽然抬手,已经跑远了的夏无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捏住了脖颈,面色顿时青红一片。
她脚下一个踉跄,顿时单膝跪地,无形的大手将她牢牢束缚住,如同个被大虫抓住的小老鼠,毫无抵抗之力。
面具男子手一松,夏无心便跌倒在地,他走上前,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如履平地“带走,找那丫头。”
幻妖洞的其他地方,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何事,大家正同妖物缠斗着,对外界充耳不闻。
幻妖洞之外,更是一片祥和美好,风平浪静。
一个清瘦的身影脚步极快,走过几节石阶,停在了铜镜面前。
“先生,您真要我在这里结印”脑袋锃光瓦亮的小光头摸着脑袋,面色慌张,“可我连法器都没有,修为还不够”
“我教你。”宋逾白淡淡道,示意小光头上前。
小光头只得硬着头皮半跪下,按照宋逾白的指示,在铜镜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注入仙力。
忽的,二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昏暗的洞穴中,小光头还不曾见过这般景象,吓得几步躲在了墙角,不敢乱动。
宋逾白步子虽平稳,但快得出奇,她似乎能够感知到那人的方位,屡次绕过危险的妖物,在七扭八拐的洞穴中穿梭。
前方传来纷繁的脚步声,两个女子从洞中钻出,领头的正是池摇,池摇见了宋逾白,先是一愣,随后连忙扶住了身旁摇摇欲坠的苏斜月。
“师姐当心。”她皱眉道,然后抬眼,声音焦急,“宋先生,你怎么来了,此处不是凡人待的地方,快些回去”
宋逾白看了看苏斜月的模样,只见她正苍白着一张脸,似乎被抽空了力气,整个人缩在池摇怀里,于是开口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正在对付妖狐,夏无心却忽然钻了出来,将师姐塞给我后,人就跑了,像是有什么人在追着一样,奇怪得很。”池摇皱着黛眉,一脸困惑。
“那人在追夏无心”宋逾白沉了脸色。
“不是,好像是在追师姐,但夏无心引走了他们。”池摇摇头,“先生还是和我们一同出去,找东逢上仙来吧。”
宋逾白摇头,侧身绕开她们“东逢上仙也无能为力,你们先出去,莫要再管。”
一直沉默的苏斜月忽然伸手,拽紧宋逾白的衣袖,宋逾白感受到了拉扯,微微回头,露出如玉的鼻尖,和半边细腻的侧颜。
“求你,救救无心”苏斜月用气声说着,眼角滑下了一滴泪,随后垂首,彻底不省人事。
宋逾白攥紧了手,随后不顾池摇的劝说,一言不发向前。
远处再次传来脚步声,宋逾白猛然回眸,轻轻扬手,池摇顿时停住话语,情急之下,只得背起苏斜月,大步离开。
脚步声愈发接近,华丽的面具出现在洞口,却在看见宋逾白后,猛地停住脚步,后面的白龙狠狠撞在他身上,二人皆是一个踉跄。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宋逾白微微勾唇,露出清浅的笑意,眼神却冰冷如刀“三太子,好久不见。”
男子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才眯起眼睛,面露惊诧和厌恶,低声道“是你你还活着”
“你很惊讶。”宋逾白淡淡道,双目微动,看到了白龙手中,昏迷不醒的夏无心。
“是,本以为那一夜的雷刑早已将你打得魂飞魄散,想不到,你竟还有命站在这里。”男子忽然露出笑意,二人对视,皆是一样的琉璃目。
“百年未见,你和她,可还郎情妾意”宋逾白说。
“那是自然,只是她身份卑微,当不成天妃,只能做个妾,日日端茶送水,倒也乖巧无事。”男子似是满意地点头,“怎么,你看到自己深爱之人,如今日日做本太子的温柔乡,是不是心里难过得紧那”
宋逾白看着他这副得志模样,指尖几乎嵌进了掌心。
“本太子今日有要事,没空同你废话,再不滚开,别怪我不客气。”男子神情不耐,转身要绕过宋逾白,却被她伸手拦住。
“怎么,你如今身有封印,还想同我动手不成”男子浓眉一横。
“对,不仅要动手,还要”宋逾白慢慢说着,周身忽然迸发出一道白光,将洞壁照得光亮四射,眼神冷冽,素手微抬。
“杀了你。”她一字一句道。
随后,磅礴的力量从她掌心冲出,在半空中汇成一团冰冷的火焰,男子见状吃了一惊,连连后退。
“你竟敢强行冲破封印,玉衡,你疯了”他震惊道,急忙双手挡在身前,试图阻止宋逾白。
一边的白龙见了这场景,更是吓出一身冷汗,把夏无心随手一丢,抱着脑袋钻进洞穴中,只露出一双眼睛“乖乖,这竟是,帝女”
立在光中的宋逾白如同换了个人,一扫之前沉闷之气,发丝被风吹开,柔柔垂在身后,不说容颜,单说周身的气息,都透着属于天神的高高在上,令人不敢亵渎。
白色的火焰轰然朝着男子而去,如同天雷炸响,男子竟是不敌,身体径直飞向身后,他急忙召出一柄宝剑,狠狠插于地下,这才稳住身体。
与此同时,后面的洞壁受了这般强大的冲击,塌成了一团土堆,灰尘充斥在半空,一片混乱。
男子猛地咳嗽几声,挥剑迎上前,宋逾白已然再次挥手,又是一道气流挥出,不费吹灰之力地再次将他击退。
宋逾白双眸微眯,杀意在她周身蔓延,她隐忍了百年,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终于等来了这机会,能够手刃仇人。
这一条半死不活的命,也总算是,死得其所。
她忽然腾空,冰冷的火焰在她手中化成一柄并无实体的长剑,火焰将她眼眸照得晶莹透亮,转瞬间,那长剑便刺向男子胸口。
男子自知敌不过宋逾白,情急之下看见一旁不省人事的夏无心,急忙一把将她拉过,挡在自己胸前,企图将她当成个盾牌。
眼看着剑尖便要刺穿昏迷的少年,宋逾白心中咯噔一声,双眸睁大。
她冲破了封印,很快便会被封印反噬,到时候一条命恐怕即将休矣,如今这一击,是她报仇的唯一可能。
而此时的夏无心,乌黑的睫毛挡着眼,脸颊上横着一道伤口,睡着的她,看上去乖巧了许多。
宋逾白紧紧咬住下唇,几乎将红唇咬出了血,心头忽然涌上一丝戾气,索性心一横,双目紧紧闭上。
千钧一发之际,宋逾白心中突然闪过方才苏斜月的话,她落下的泪滴再一次在她眼前闪过。
宋逾白忽然一怔,像是大梦惊醒,衣袖下意识向上挥舞,长剑骤然化成一缕青烟,袅袅消失。
与此同时,男子得了机会,用力将夏无心推向宋逾白,厉声骂了一句,然后身体骤然消失,趁这机会溜之大吉。
一旁躲藏的白龙见状,也急忙跟着逃走,洞中很快便再无人影。
宋逾白伸手扶住夏无心的肩膀,却忽然失了力气,任由她狠狠砸进怀中,随后二人双双后仰,跌落在地。
与此同时,冲破封印的反噬忽然涌上,彻底将她吞噬其中,宋逾白忽然痛苦喘息了一声,纤细的五指紧紧握住地上的石块,吐出一口鲜血来。
洞穴再次被黑暗所笼罩,方才属于帝女的光,随着宋逾白的力竭而缓缓消失。
不知何处的水在远处滴答着,不知过了多久,夏无心忽然睁眼,像是被吓到了,猛地出了一口浊气。
“师姐”夏无心轻声唤道,四周却一片寂静,她觉得大脑一片混沌,方才昏迷后的梦境不停在她脑子里闪烁。
皆是那个绝美的女子,还有万年不变的,瑰丽的天空。
等她终于从梦里挣扎出来,终于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连忙挥手召出仙力,将这洞穴照亮,只见面前一片狼藉,好几个洞穴都塌陷了,被碎石堵得严严实实。
“嘶”夏无心倒吸了一口冷气,忽然觉得身下软绵绵的,连忙低头一看,吓得险些跳起。
“宋先生”她惊叫一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不慎踩了衣摆,又一次落进她怀里,清香带着一丝血腥气,将她紧紧包围。
这是怎么回事,她竟然趴在宋逾白怀里夏无心十分震惊,不过来不及想许多,急忙再次挣扎着滚到一旁,半跪着将宋逾白扶起。
只见宋逾白像是受了什么重伤,从朱唇到下巴,满是鲜红的血,一头青丝散乱,落在人手臂上,带着一阵凉意。
她似乎极为痛苦,即便昏迷不醒,一双手也攥得发白。
“疼”她低低呓语。
“宋先生,宋逾白”夏无心见状大惊,急忙喊了她几声,却不见回音,怀中之人身体软得出奇,怎么扶都扶不起,简直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甚至能够感受到,她体内的温度,正在慢慢消失。
虽说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此地不能久留,幸好夏无心虽忙乱,但头脑还算清醒,一手拉过宋逾白的手臂,将她背在了肩头。
“一个男人,怎么轻得像团棉花。”夏无心暗暗道,心中竟隐隐有些酸麻。
她带着宋逾白一路狂奔,想要将她带出幻妖洞再做打算,可不知为何,原本还算是线路清晰的万妖洞,如今却像个迷宫一样,怎么都绕不出去。
“简直见了鬼”夏无心擦去额头的汗水,开口骂道。
背上的身躯忽然有了动静,只是那动静十分缓慢,过了好一会儿,宋逾白才像是喘过气来,开口道“他们还在,往,往右边走。”
她的声音像是烛火熄灭前最后的一缕烟,似乎只要一阵风,便会消失不见。
“你醒了”夏无心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脚步却没闲着,听她的话往右边跑去。
“幻妖洞不是须得结阵才行,先生怎么会进来”夏无心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道,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急忙开口,“师姐”
“她无事,此时想必,已经出去了罢。”宋逾白轻声说,只是气息实在是虚浮,听得夏无心一阵担忧。
“你,没事吧”夏无心皱眉问。
“无妨,不过是快死了。”宋逾白淡淡道,仿佛快死了是件同吃饭一般平常之事。
“死”夏无心大声道,她倏地停下脚步,肩膀一抖,直接将宋逾白甩在了身前,还好她眼疾手快,在宋逾白落地之前,将她一把扯住。
“轻点。”宋逾白被她这么大力地一扯,半条命险些又没了去,只得无奈道。
或许是真的弥留之际的原因,她的语气不再冰冷,反而出奇得温柔。
夏无心借着微弱的光,仔细端详宋逾白,发现她说得并不假,面色苍白,嘴唇除了血的晕染,毫无其他颜色,脆弱得如同烈日下的冰,马上便会消失。
“到底怎么回事”夏无心慌了,她用衣袖将宋逾白嘴边的血迹擦掉,然后扶着她靠在洞壁上,在掌心聚集仙力,试图输入她体内。
“没用的。”宋逾白轻轻摇头,她唯有眼睛还有生气,清亮无比,看着夏无心,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夏无心头一次看见她笑,顿时心脏一紧,一阵热流涌上眼睛。
“你说我等了这百年,只想要杀了他,平息心头之恨,怎么就被你这么个小混蛋,平白搅和了呢。”宋逾白依旧在微笑,眼中却涌出热泪。
“或许这便是旁人说的,一劫又一劫,便是命吧。”宋逾白笑得温和,轻轻叹息。
夏无心愣住了,她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能够体会到宋逾白浑身透出的哀伤,这些往日都被压抑住的东西,今日却忽然没了遮盖。
这一切都太混乱了,宋逾白能成这样,定不是个普通的凡人。
而且宋逾白成了这般,定是与她脱不了干系。
“我不会让你死的。”夏无心忽然斩钉截铁地说,乌黑的眼珠满是笃定。
“罢了,我累了。”宋逾白轻轻摇头,全然不信,她忽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将夏无心的手臂攥紧,抿唇阖眼。
“陪陪我吧,夏无心。”她忽然说,仿佛放下了一身的冰霜,小声请求,“我好冷。”
她的指尖在颤抖,像是正经历着什么巨大的疼痛,咬紧牙关,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随着冰冷的眼泪,一同滴在夏无心的手臂上。
夏无心怔怔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中弥漫起刺骨的疼,这种疼十分熟悉,像是往常的某个时刻,也曾体会过。
她忽然就想保护她,无论如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似乎理所应当。
“先生。”她忽然朗声道,眼眸弯弯,伸手揽住宋逾白的脖颈,迫使她的脸微微抬起,“知道,生死契吧”
宋逾白忽然对上她的眼神,微微一愣。
随后,夏无心忽然俯身,二人的额头顿时碰在了一处,对方的气息猛然扑上面颊,宋逾白心跳猛地一滞,疼痛感忽然消失,随后便是酥酥麻麻的触觉,涌上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