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到齐了
席乐注意到对方这句话里用的词是“人”,说明对方也是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在这么奇怪的环境里,人也不一定可信。
席乐没说话,走过去,才发现这十来个人里男男女女都有,而且年龄各不相同,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海哥,应该是没有其他新人了。”其中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向中间的男人点了点头。
“走吧。”
这个男人显而易见是他们中比较有威信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常年用力气的。
他一开口,一个看起来二十岁的大学生再也忍不住叫道“这到底是在哪儿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不会是什么恐怖组织吧我的手机呢”
有他打头,其他人迅速开口质问“对啊,我们凭什么跟你们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传销”
“你们不说清楚,现在是法治社会,我要等报警。”
席乐注意到人群后方有个低头的女生,肩膀不停抖动,似乎是很害怕,对方的衣服有些眼熟。
海哥看了眼众人,“这里是镜子里的世界,你们能进来都是遇见了奇怪的事情吧,比如镜子里有鬼。”
有些人注意到了,有些人没注意到。
大学生就是注意到的其中一个,惊慌起来,矢口否认“我是唯物主义的啊,什么有鬼的,我看是你在鬼扯差不多”
席乐注意到他的手捏紧了裤子,显然是在说谎。
看来他和自己遇到的诡异事情差不多。
一个还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叫道“我还要回家带孩子,你们快放我出去,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我们没事抓你干什么”衬衫男皱着眉无语说。
“谁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中年女人嘀嘀咕咕。
周围的雾始终没有散开,反而有渐浓的趋势,但令人惊奇的是,在前方留出了一条小路。
诡异又陌生的环境让大家心头布满阴霾。
中年女人抓住自己的围裙,努力地睁眼闭眼,希望自己下一次睁眼就回了自己家里。
只可惜,一切都是空想。
“走吧,看样子时间不多了。”海哥招呼了一声,七八个人齐刷刷地跟着他走。
大学生扭着脖子“谁知道你们是要干什么,我不走”
衬衫男冷笑一声“那你就留在这里,没人拦着你。”
他率先往前方走,先前叫嚣着要留在原地的几个人一脸懵,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不搭理他们。
席乐深吸一口气,随大流踏上那条小路,路是很地道的农村土路,土有干裂的缝隙。
大学生本来只是嘴硬,现在被这么激,干脆一屁股坐下来,真的不打算走。
席乐回头看了眼,对方被雾气笼罩,身影模糊。
不管是在什么地方,落单都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一出雾气的范围,周围的景色豁然开朗,他们应该是在田野上,不远处还有高耸的山和树木。
此时应该是深秋,山里温度很低,冷到了骨子里,有两个人甚至还打了喷嚏。
席乐有点庆幸自己当时外套没脱。
“我们要去哪儿”有人小声问。
衬衫男说“路是往前的,前面应该是有人。”
“我明明是在家里,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到了荒郊野外”对方情绪有点崩溃。
“这就是镜子里的世界,进来了在哪里都有可能,你们最好不要随便行动。”海哥回头看他们,“我叫鲁东海。”
他像是经历过一样,俨然十分熟稔。
话音刚落,后头飞奔过来一人。
大学生喘着气儿,脸上惊慌失措,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对于自己妥协也不觉得丢脸。
反而这番动静让队伍末尾的一个女生抬头,看到边上的席乐,瞪大了眼。
买了两把刀的帅哥
“是你啊。”席乐记起来了。
“你我”徐小圆遇见“熟人”,莫名地松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了这里”
席乐问“你家的镜子有问题”
“不知道啊,我没注意。”徐小圆呜呜,她从来只看自己好看不好看,哪里还看其他,“我明明记得我当时是在柜台后,唯一碰的镜子就是化妆镜,早知道我也摸把刀了”
席乐哭笑不得。
“你的刀呢”徐小圆问。
“不见了。”席乐说,“跟着他们。”
“你怕吗”徐小圆又问,仿佛只有聊天能让她镇定一些。
席乐说“我胆子很小的。”
徐小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虽然和他只见过一面,但也是同个地方的人,自然比没见过的陌生人更让人放心一点。
席乐看向鲁东海的背影,他和身旁的几个人明显是认识的,如果严谨点,他们或许可以称之为队友。
在这个世界里,嘴硬的大学生、无理取闹的家庭主妇还有他自己,都可能是最弱的人。
“终于到了。”
众人走了很长一段路,前方的村子显露在人前。
密集的房子紧挨着,破败又贫穷,入目是黄色泥土墙,盖着茅草顶,在空旷的山间显得特别安静。
一条小溪从村前穿过,一直向前延伸,流到了村边缘的树林里,不知去向。
实在是这个村子太破了,比他们以前见过的所有农村都落后。而且离得这么近,他们连鸡鸣声都听不见,当然也可能没有养。
“我们要进去”
“这么破,进去干什么”
众人站在村口踟蹰不前,没人踏出第一步。
鲁东海望着村口的小桥,深吸一口气,沉着声说“进去才有可能离开镜子世界,所以必须进去。”
其他人仿佛抓到了救星,立刻追问“我们还能离开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们怎么这么熟悉这里的样子”
“是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鲁东海没说话,看了眼衬衫男。
“我来说吧。”衬衫男出声“我叫余明,现在在哪里应该不用说了吧,镜子里的世界,所以我们只要在这里活下去,就能出去,还有什么问题”
席乐说“不止这么简单吧。”
余明看了他一眼,之前他就注意到这个好看的青年,但对方十分沉默,没想到现在居然第一个问。
他挑眉回答“在这里死了回到现实里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死掉,你们没看新闻吗,除此之外,出去后一段时间还会再进来。”
席乐忽然想起小区大爷和自己说的话,那几起事件都是和镜子有关
大家立刻叽叽喳喳议论开。
“那岂不是一辈子都在这里面”
“什么叫再进来,再进来干什么”
“那怎么才能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来”
“我算是第二次进来。”余明苦笑,“至于怎么永远离开,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也许有前辈离开,也许没人成功。”
这叫什么破事。
这下没人问了,好几个人都差点哭了起来,大学生狠狠地踢了下脚边的石头,一下子踢进了小溪里。
对于新人的表现,余明他们都习以为常。
反而相比较而言,白着脸不说话的徐小圆和看起来很冷静的席乐更不像新人。
耽搁了这么几分钟,天色已经开始昏暗,村子像是一个可怕的怪兽,等待他们羊入虎口。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余明把死字挂在嘴上的原因,大家都觉得这个村子很危险。
大学生在队伍最后,警惕地看了下周围,咽了咽口水“这村子里有人吗”
他本来想说活人的,最后感觉不对改了口。
“应该有人。”鲁东海猜测。
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因为他之前那次并不是这种山村,而是在发达的城市里。
席乐转向鲁东海“你还没有说怎么活下来。”
“你是到现在第一个这么问的新人。”鲁东海惊讶,“每次遇到的危险都不一样,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说了等于没说,席乐心想。
众人压住无数疑问,走过小桥,最后停在了离得最近的一间土房面前,愣住了。
门前站着一个人。
进了村子,才能感觉到那种荒凉落后,屋子外堆着一些农具,家家户户门上贴着对联,檐下挂着灯笼。
对方是和环境格格不入的一个人,长得很好看,侧脸的轮廓鲜明,线条冷冽,单单站在那里就能看出来气质出色。
他正站在屋檐下,抬头观察一个褪色的灯笼。
听到后面密集的脚步声,男人回头看了下,往后退了一步,不再看破灯笼。
大家齐齐看向鲁东海,怎么还有别人,是活人吗
“是人,我认识,不用担心。”鲁东海解释道“他姓殷,叫殷白鹤,看起来比我们早来。”
大家立刻松口气。
余明主动上前敲门。
其他人在几步远的地方不错眼地盯着,一边议论。
“这个殷先生不知道是什么人。”
“应该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吧,不过这么好看也要在这里,我忽然心里平衡不少。”
说话的内容驱散了不少紧张。
“你们看那对联,不都是红色的吗,怎么是黄色的,我第一次见。”有人转移注意力。
“应该是褪色了吧。”
“我只见过白色和红色,怎么还有黄色的”
“不是。”席乐摇头,盯着前面“用黄色的对联是因为去年家里有人去世了。”
“那紫色的呢”
“前年有人去世。”
明明是很简单的解释,大家却起了鸡皮疙瘩。
放眼望去,周围的几家门前贴的全是黄色和紫色对联,中间甚至还夹杂着白色对联。
这村子死人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村子里真的还有活人吗
他们能活下来吗
“吱呀”门开了。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走出来,浑浊的眼睛抬头扫了眼他们,含糊不清道“怎么这么晚,不过”
剩下的话他声音极小,根本听不清楚。
席乐注意到他的眼里好像迸发出异样的惊喜。
他应该没看错。
为什么会感到惊喜
“现在天色不早了,你们先住下来。”老头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不少,像刮着树皮。
余明立刻问“那我们住哪里”
“村里那边还有几间空着的屋子,你们自己选,每个屋子两个人,必须住满。天黑了,其他的事明天再说。”老头抬手指了下左边。
他又一次看了看昏暗的天,强调道“天黑了。”
“必须住满。”余明又问“如果没有住满会怎么样”
老头并不解答,脾气很怪,合上了门。
大学生一听,胆气变大“看起来也没什么危险的,不就是住吗。”
有人问“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听起来就很不对劲。
鲁东海说“这和我之前遇到的不一样,我刚刚看了下,那边有五间屋子,大家自行分配,他说了两次天黑了,我估计晚上不安全。”
他压低声音“对了,注意一下,说两个人就两个人。”
这话说得不明所以。
“就不能大家一起住一个房子吗人多安全。”有人问。
“有时候人多反而不安全。”鲁东海重重吐出一口气。
说不定死的人比单独住还要多。
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咧嘴一笑“说得那么玄乎,我看也没什么,这不是和旅游差不多,看起来也不需要做什么”
其他人觉得这话不对,但没什么心情反驳。
“当然需要。”一直游离在边缘的殷白鹤忽然开口“活过今晚。”
这就是最大的一件事。
中年男人有种被杠的恼怒,瞪他一眼,“你又知道了就知道危言耸听”
徐小圆小声说“他好自信。”
席乐嗯了声“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安全意识。”
中年男人“”
别以为我听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