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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第十章
    人的底线都是在一次次的试探中后退的,  遭遇蓄意引诱也没有生气,阿洛已经预见到,檀无对她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

    她向来是懂得得寸进尺的姑娘,  从小便学会了如何与人讨价还价,  师父说她是打蛇随棍上,  别人让一寸,  她能进一丈。

    而今,这种品质在檀无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

    蓄意引诱不成便说他不行,这倒打一耙的功力,  恐怕师父红砂在场,也要由衷地赞一句着实无耻。

    可惜此时此刻,  这里只有一个小妖女,  以及一个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失手掐断了自己的佛珠,即便被冠上任何男人都忍受不了的“不行”,  他仍一声也未辩驳,只是默默看了阿洛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从脚边的草丛里将散落的珠子一颗颗捡起来。

    有一颗珠子凑巧滚到阿洛旁边,她眼疾手快,  一把将褐色佛珠攥到掌心。

    这是她第一次摸檀无的佛珠,入手触感光滑细腻,  看材质似乎是木质,但又沉甸甸有着不属于木头的重量。

    凑近了闻,还能闻见一股淡淡的檀香。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整日捏在掌中摩擦,这佛珠应是染上了他的体温,带着微微的温度,并没有阿洛想象的冰凉。

    蓝衣僧人垂首低眉,  目光专注落在地面上,修长指尖捡起一颗又一颗珠子,再细致地将那些珠子重新串上细绳。

    捡到最后,他终于发觉似乎少了一颗珠子,在四周遍寻无果之后,他的视线转移到了阿洛身上。

    阿洛捏着珠子,把手背到身后去,昂着下巴道“你、你看什么,我才没有拿你的珠子呢”

    檀无黑眸宁静,漆黑的眼瞳中跳跃着火光,温和地看着她。

    阿洛抿抿唇,在和尚洞悉一切的注视中,死鸭子嘴硬道“说没拿就没拿,谁稀罕你的破珠子呀”

    见少女梗着脖子不松口,明亮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睛里都是试探与不安,蓝衣僧人无奈微叹,鸦羽般的眼睫落下,一点点将那少了一颗木珠的佛串系好。

    这佛珠他戴了

    十多年,一共五十四颗,日日拨弄摩擦,几乎烂熟于心。

    重新将佛串挂上掌中,一颗一颗拨过,头尾相接数完,五十三这个数字浮现脑海,竟叫他感到一阵不适应。

    就好似那红衣少女,突兀地闯入他的生活,将他波澜不惊的世界,搅出层层涟漪。

    “檀无,我身上还湿着,你给我烘干呀”

    耳边又传来少女娇气的呼喊,她总是如此,有哪里不舒服了,张口便喊他,那样理所当然地将他当做依赖的对象。

    檀无略一抬眸,便见少女柔白的小手大喇喇伸到了眼前,眼神里写满了催促。

    神情略微一顿,心中突然浮现点滴预感,他恍惚感觉到,这样下去不好,可到底哪里不好,他又无法完全意会。

    从袖中摸出黑色的木板,用一块白石在上面写道“自行催动内劲。”

    偶尔檀无会用这板子与阿洛交流,但次数不多,阿洛瞧见那一行字,哼唧唧摇头道“不要,你的内力暖和,我的内力一点也不暖。”

    见他面色仍旧迟疑,阿洛直接了当地牵起他的手,将两人的掌心相贴。

    “你快点啦,不然我到时候又生病了”她说。

    檀无无法,只得默默给她传输内力,将她再一次烘干。却未曾察觉,对于她的触碰,他竟已习以为常。

    第二日天光破晓,二人再次上路,阿洛坐在小毛驴上,捏着一根从裙摆上裁下来的红色丝带,给一颗褐色珠子编绳结。

    她动作毫不避讳,半点也不遮掩,被檀无无声盯了好几眼后,少女捂着珠子恬不知耻道“你做什么,不许看我的珠子,这是我捡的,才不是你的”

    一颗佛珠而已,即便她拿了,檀无也不会与她生气。

    只是被她这样欲盖弥彰地悄悄捡走,又矢口否认,他心中也跟着莫名滑过一缕微妙的情绪,仿佛那佛珠有着某种奇特的意义似乎,说不清道不明。

    当着失主的面,阿洛哼着歌儿给佛珠串上红绳,然后将那一枚乌黑透亮的珠子,挂在了自己的脚踝上。

    少女肤色如雪,小腿线条

    纤细优美,脚腕伶仃,还隐约透着一抹淡粉。

    红绳串着黑色珠子,垂在那细瘦的腕骨间,红黑交织着粉白,庄严的佛珠映衬着少女的娇嫩,瞧着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她的腿就垂落在他身旁,随着小毛驴的行走在半空中一摇一晃,还笑嘻嘻问他“檀无你看,好不好看”

    檀无循声望去,突然怔在那里,被唤了两声才惊醒,随即立马偏开头去,不知为何再不敢看一眼。

    阿洛瞧见他动作,忍不住撇嘴,小声嘟囔“连身子都看过了,还怕看我的腿吗真是个呆和尚。”

    檀无不言不语,一声声默念经文。

    说是要另寻任务目标,阿洛倒不是说着玩的,为此她还认真向檀无请教了一番。

    “和尚,你知不知道如今武林中有哪些宗师高手”

    阿洛的话实在太多,檀无习惯保持静默,因着修习闭口禅,他不仅不开口说话,以往连木板都很少拿出来,向来只当自己是个哑巴,或是一棵扎根在泥里的树,不言不语不声不响,极少向人述说想法。

    可在小妖女的软磨硬泡下,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在她开口询问后,掏出木板写字回答她。

    事实上,若他不回应,她便会在他耳边一直念叨,犹如一只赶也赶不走的苍蝇。

    少女的胡搅蛮缠不是常人能领教的,也幸亏檀无性格好,若是旁人,早被她烦得不行了。

    檀无写一个名字,阿洛便念一句。

    “楚云天这是蜀山派掌门吧不成不成,他如今都四十三岁啦那样老,都能当我爹啦”

    “鬼见愁桑仲和尚,你是不是不知晓,桑仲这外号便是因他长相奇丑无比,鬼见了也怕那样丑的男人,我都下不去口”

    “红尘一刀祝贺昆此人还可以,但我听闻他是个浪子,红颜知己遍天下,我怀疑他有花柳病。”

    檀无陆陆续续写了几十个名字,有江湖闻名的,也有不知名的,几乎将整个武林内的宗师都翻了出来,可哪一个在阿洛眼中都有着致命缺陷。

    数到最后,阿洛人都要暴躁了。

    “哎呀和尚,你举例的都是些什么人呀一个个的不是老就是丑,要么便已成了家,就没有既年轻、又好看还洁身自好的人吗”

    檀无指尖微顿,缓缓抹去黑板上的字迹,片刻后写下一个名字虞霄。

    “虞霄”阿洛眼前一亮。

    虞霄这名字,她是听过的。

    当今武林中有一位武林盟主,乃是整个白道选出来的白道领袖。

    武林盟主名叫虞霆,虞家乃是武学世家,家传绝学雷霆刀出类拔萃。听闻虞霆如今年过五十,便已跨入大宗师之境,是武林中已知最年轻的大宗师。

    虞霆子女稀薄,虞霄是他独子,时年二十三,据传他自小体弱多病,一直在家中静养,甚少现于人前。

    “虞霄不是体弱多病么他竟然也是宗师”

    檀无眉眼微垂,慢慢写道有过接触,确为宗师。

    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也从来不说假话。

    阿洛霎时笑得眉眼弯弯,喜不自禁道“太好了那接下来我们去苏城吧我要去找虞霄做任务”

    蓝衣僧人眼睫轻扇,抬眸看向那满脸快乐的少女,静静瞧了两眼,随后又悄无声息收回目光,默然点了点头。

    之后两天,两人便转道向苏城行去,好在苏城距离不远,第二天黄昏便远远望见了苏城外的洛西山。

    秋日将树叶染上金黄的颜色,洛西山上一片黄绿相间,映照着背景里金灿的霞天,远远望去犹如一幅漂亮的画卷。

    本来他们应该能在晚上赶到苏城,偏偏和尚是个滥好心,路过一个村子化缘的时候,听闻村上有位樵夫上山砍柴,却一去不复返,已经两日不见人影,家中又只余老母与妻孩,整日以泪洗面,和尚便又要管上这一事,去山上寻那樵夫。

    一般在其他事情上,檀无一贯顺着阿洛,任她予取予求。但要是这种救人的事,便换成阿洛来顺着他了。

    阿洛也知晓他的脾性,在这种事上,她都表现得格外乖巧。

    虽然她外表任性又乖张,可暗地里,她早将这和尚的底线给摸了个透。该放肆的时候

    使劲放肆,该贴心的时候,她也能比谁都帖心,她玄阴教妖女可不是浪得虚名呀。

    经过一番寻找,最终在一处山沟里找到樵夫,原来他砍柴踩空,跌下那山沟里爬不出来,幸运的是未有受伤,檀无救出樵夫,还一路将饿极了的樵夫背下山,得到樵夫一家的千恩万谢,以及一碗珍贵的白米。

    当晚两人便歇在这村子里,一户人家空置废弃的宅院中。

    听闻这家人有个混江湖的儿子,后来不知惹了谁,遭人寻仇一家子一夜间都死了,村子里人说起这些时,语气里都是惊惧。

    人死了,宅子还留着,看着倒很气派,村人却是不敢住的,觉得那里不吉利,便任其荒废下来。

    阿洛半点也不怕鬼神,她又是好奇的性子,拉着檀无偏要去住那鬼宅。

    这宅院中种了一片花草,一两年无人打理,全都肆意疯长,阿洛坐在院子里一颗梨树枝丫上,摇晃着脚看檀无收拾院子,生火给她做吃的。

    她双手搁在膝盖上,捧着脸颊,望着下方的蓝衣僧人,笑嘻嘻道“和尚,你今日怎么愿意给我做肉吃啦”

    他不杀生,也不食肉,阿洛跟着他素了大半个月,不料今日和尚突然转了性子,收下樵夫送的一只鸡。

    那鸡是现杀好的,送到和尚手里时,脖子上的血都没干透。

    樵夫说“我瞧着大师身后跟了个姑娘,姑娘年纪小,给补补身子。”

    阿洛眼睁睁见他愣了愣,而后合掌微念一声佛,平静接下了那只鸡。

    作者有话要说  檀无一股莫名的危机感笼罩了我

    嗯,还有一更其实只要看标题就知道啦一如既往十一点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