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20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捉虫)
    身下的床板硬邦邦的,  硌得她脊背都疼,绝对不是她房间的席梦思。头顶的天花板灰扑扑的,她那有洁癖的爹妈瞧了肯定得尖叫。

    就在田蓝疑心到底是哪个脑袋有坑的看走眼,绑架了她这么个不白不富也不美的社会主义干饭人时,  床下响起了声细细的呼喊“田蓝,  快点起来,  食堂都要关门了。”

    田蓝悚然一惊,  这年头的绑匪都这么有组织有纪律,居然还有食堂

    胃部传来的焦灼感打断了她的惊讶,  她的身体感受到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好像深夜独行的人终于看到了灯光一样。

    这感觉太诡异,  从不节食的人缺乏类似体验。直到她嘴里答应着,坐起身时,  田蓝才敢猜测这种奇怪的感受是饥饿。

    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胳膊和腿脚,更具体点儿讲是被她的意识控制的手脚。

    这是双怎样的手啊,手掌粗糙,手指纤细,标准的跑地鸡的鸡爪子。

    这又是两条怎样的腿啊,细条条,  女明星梦寐以求的小鸟腿在它们面前都成了大象腿。如果不是还有层皮包着,  简直就是骷颅架。

    不用看脸,  田蓝也知道这具身体不属于自己。她一个通过征兵体检即将奔赴军营的大学毕业生要是这体格,  华夏国防事业估计也走到头了。

    看看两条腿的长度,估计这姑娘个子还不到一米五吧,  也许一米四都够呛。

    田蓝下意识地想叹气,这是夺舍还是穿越啊。

    她从小到大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一没溺水二没出车祸三没看小说,  想来想去她也找不到理由为何自己躺在床上睡觉也会猝死沦落到如此境地,还摊上了这么个瘦不拉几的小身板。

    她的大长腿她的36d大胸,全没了。就算这姑娘倾城倾国之容貌,她也欢喜不起来。

    况且对面床架挂着的镜子里露出的脸,明显就是个面无血色的黄毛丫头。面颊凹陷,颧骨都起来了,眼睛不小却毫无神采,堪称死鱼眼珠子,连清秀两个字都绝缘。

    og

    田蓝怀揣着绝望的心情踩着脚踏下床,仿佛人生也在走下坡路。她往下的时候,还眼前一阵发黑,要不是她本能地抓紧把手,就直接后脑勺着地,直接ga  ,故事结束了。

    田蓝不由得一阵暴躁,简直要当场破口大骂。

    妈的,都是什么傻逼女,节食节到把自己都虚弱成这德性,饿死了自己坑死了她。害得她好端端地要跑到这具身体上。

    下铺的姑娘赶紧伸手托她,还出口安慰她“头晕吧,没事,吃过早饭就好了。”

    听到早饭两个字,这具身体的胃闹腾得更加厉害了。厉害到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字吃。厉害到她看到宿舍里三个姑娘身上或蓝或绿的衣服颜色和款式时,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却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厉害到她明明头晕眼花,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却还是稳稳当当地进了食堂。

    食堂里似乎坐了不少人,但他们的影像进了这具身体的视网膜却没传递到脑海中,因为这双眼睛能看到的就是粥桶、案板上的窝窝头以及打饭师傅的手。

    田蓝像是被股神秘力量裹挟着走到食堂窗口前,领了她的早饭一碗能够照出人影子的粥和两个灰黄色的窝窝头。

    食物的香气钻进她鼻腔时,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甚至怀疑这就是瘾君子看到管制药物时的感受。

    那只鸡爪子一样的手迫不及待地端起搪瓷缸子,三口并作两口喝掉了里面的粥。

    得亏她们来的不算早,粥已经晾了段时间,否则就她这么个饿死鬼投胎的喝法,肯定得烫掉嘴里的皮。

    不过一碗粥下肚,这具身体似乎也活过来了。田蓝甚至有心思砸吧嘴,猜测这是地瓜粥。而且在看清楚面有菜色的舍友们身上的衣服后,她还能问出声“今年是哪一年”

    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的后两者她可以自己想办法探索,但前者还是直接问比较快捷有效。假如这些同样瘦巴巴有气无力的小姑娘怀疑她的问题古怪,她还能推脱是饿晕头,脑袋一片空白了。

    果不其然,坐在她对面的姑娘疑惑地抬起头,声音细细的“1965年啊。”

    田蓝下意识地想皱眉。

    奇怪,这时代食堂难道不收粮票吗还有就是1964年全国粮食状况大幅度好转,饥荒得到了有效的缓解。现在是1965年,这具身体光早餐就能得到两个窝窝头一碗粥,虽然没油水,但也不算少了,她怎么还饿成这样

    难道这姑娘身体有病,肚里长了虫

    妈呀,半个多世纪后的中产阶级家庭之女穿成这么个小豆丁已经够惨的了,这身体不美也就算了,怎么连健康两个字都满足不了这都t什么破穿越

    田蓝想要捏爆盘子里的窝窝头时,斜刺里突然间一只手,快准狠地端起她的餐盘。手的主人跟阵风似的,匆匆丢下一句“田蓝,你吃不完吧,别浪费,请同学帮忙。”

    可怜小田同学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就看见那军绿色衬衫的身影如风摆杨柳般的飘到了前面的餐桌旁,然后捏着把娇柔的嗓子“陈立恒,我们吃不完,请你们帮我们吃吧。”说着,她还咯咯娇笑,“不会影响你们打篮球的。”

    田蓝目瞪口呆,喂,这女的谁啊谁特么允许她自说自话了自己什么时候说吃不下窝窝头,还请人帮自己吃来着。

    姐姐我饿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凭什么从牙缝里省下粮食喂饱了男生打篮球

    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田蓝立刻站起身,托刚下肚的地瓜粥的福,这回她居然没眩晕,甚至还稳稳当当地走到了那一桌前面,端起了自己的餐盘。

    “不劳烦,我自己吃得下。”

    穿着时髦短袖绿军衣的瓜子脸姑娘立刻跟被踩了猫尾巴似的,发出尖利的惊呼“田蓝,你怎么能吃这么多你是猪吗我们女孩子胃口都小的很。”

    田蓝瞬间火冒三丈。她本来只打算端回自己的早餐就闪人来着,懒得跟人废话。结果狗嘴里说不出人话,就由不得她不给脸了。

    去特么的女孩子胃口小

    商家打着厉行节约的旗号弄出一半分量的女士套餐却收全套的钱,都能让她当场打工商管理局的电话举报;何况吃一碗稀粥两个窝头还要被辱骂是猪。

    田蓝冷笑一声,看着这喋喋不休强调女孩子胃口有多小的瓜子脸,直接怼回头“同学,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们的口粮是国家定的,我拿的是国家规定给我的早饭。假如谁吃完了就是猪,那按您的意思是不是国家以养猪的标准来养我们学生啊。”

    周围响起一阵哗然,还有人笑出了声。往日田蓝就是只闷葫芦,没想到人家是老虎不发威,一旦牙尖齿利起来,普通人根本招架不住。

    瓜子脸女生面皮一阵红一阵白,近乎于气急败坏“你不要含血喷人,不许你污蔑国家。”

    田蓝呵呵“你这是在倒打一耙,对国家政策有意见当着大家的面诋毁的人是你。这么多人都听着呢。”

    周围的哗然声更大,引得穿蓝布衣服的老师都过来询问“怎么了田紫云。”

    瓜子脸立刻委屈得泫然欲泣,眼眶都红了“祝老师,对不起,我忘了田蓝是从农村来的,所以胃口大,吃得比别人多。我以为她跟我一样的饭量。女生胃口都小。”

    田蓝一时间没憋住,差点儿当场笑出声。小姑娘啊,你年纪不大,这茶里茶气的功力也不行啊。

    她面色古怪,语气微妙“是啊,我们劳动人民干活多消耗大自然胃口好。当然,假如我跟您一样有家里的高档点心副食品做补贴,我大概也能像您一样一顿饭一碗稀粥就饱了。可惜我们劳动人民不敢跟您比,有国家给我们定的口粮,我们就心满意足了。您,不必为我们劳动女性代言,您也代言不了。”

    话说出口,田蓝有些后悔。

    她是通过看田紫云的面色和状态来判断对方虽然身量苗条,但营养状况不错,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新的。在这个买布凭票的时代,能穿上新,起码代表家境尚可。但这毕竟片面,她怕对方的家庭状况跟自己猜的不一样。

    但奇怪的是,这种后悔不过瞬间,很快就有更笃定的情绪涌现出来。似乎这具身体知道田紫云家庭情况,并将情绪准确地传递给了自己。

    真有意思,这算什么。既没有空间系统跳出来给她做剧情解释,也没有原主的记忆直接灌进她脑海中,光有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这算哪门子的穿越啊。

    她正疑惑呢,就听见祝老师做和事佬“好了,既然田蓝同学自己吃得下,那就赶紧吃掉吧。别浪费粮食就好。”

    旁边响起了嬉笑声,一个头发短的近乎于贴头皮的男生伸出手,直接捏起田蓝下铺姑娘餐盘里的窝窝头。这姑娘过来时,把自己餐盘也带上了。

    男生笑嘻嘻咬了口窝窝头,声音含混不清“就是,浪费粮食可耻。”

    说话时,他空着的另一只手还伸向盘里剩下的窝头。

    田蓝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冷笑道“我们吃得下,不劳任何人帮忙。”

    困难年代,用不完饭票的女生主动支援胃口大的男同学的事她也听说过。但那前提是主动,而且人家真吃不下,而不是被主动被饱了。

    男生一怔,手里捏着的那半个窝头差点儿掉地上。怎么了以前不都是女生喝稀饭,把窝窝头面饼都给他们吃的嚒。

    田蓝看都不看他,只抓起窝头塞舍友手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告诉他,你吃得下。”

    下铺女生的脸瞬间红了,她没说话,而是默默地咬了口窝窝头,用实际行动证明女生不是一顿只喝一碗稀饭就饱了。

    田蓝心满意足地微笑。她就说嘛,谁讲女生胃口小吃不下东西来着。他们班同学聚会,无论中学同学还是大学同学,都是女生吃完了再把男生那桌的菜端过来接着吃。

    一天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那叫修仙。

    一场风波消散,没吃完早饭的同学各自回餐桌用餐。

    田蓝美滋滋地捧着失而复得的窝窝头,开始享受斗争的战果。

    窝窝头好啊窝窝头香,窝窝头配白粥就是绝绝子,不吃菜都行。

    田蓝一口咬下去,赶紧垂眼睛。

    这窝窝头咋回事明明挺甜的,应该加了山芋面和玉米面,怎么嚼在嘴里这么巴得慌。尤其是咽下去的那瞬间,妈呀,噎嗓子。

    田蓝拿出了准解放军战士的耐力,愣是面不改色地干完了一个窝窝头,还努力做出食用愉快的模样。

    祝老师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旁,轻轻敲了下餐桌“田蓝你过来一下,我有点话要跟你说。”

    周围人的眼睛都落到了她身上,万众瞩目的穿越者若无其事起身,临走也没忘记带上自己剩下的那个窝窝头。

    祝老师倒没有带她去什么秘密基地,而是领着她到食堂门口就开腔“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人是铁饭是钢。你马上就要毕业了,老师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自己,学会关心真正的同志,坚持拒绝不合理的要求。”

    田蓝心道这老师是不是话里有话旋即一股酸涩的情绪从心中冲向脑袋,她眼睛发涩,鼻子发酸,竟然像哭了。

    真奇怪,原主居然会为这句话情绪激动,仿佛积攒了多年的委屈终于有口子可以倾泻似的。

    祝老师叹气,还摸了摸她的头“你是个好孩子,老师希望你无论身处什么地方,都能有个光明的未来。”

    食堂门口挂着的挡风帘子被掀开,田紫云又是那副泫然欲泣的娇花模样,近乎于哭哭啼啼地走到祝老师面前,声音都哽咽“对不起,田蓝姐姐,我忘了你从农村来,我不知道你吃不饱。”

    田蓝一阵腻味,她其实对小姑娘都挺宽容的,但绝对不包括这种货色。茶里茶气,剥削同性讨好男人。

    她微笑出声“咱们都是同学,你不知道我的饭量,怎么晓得男生吃不吃得饱”

    田紫云一噎,支支吾吾道“我”

    田蓝抬头看走出食堂的男生,满脸好奇“陈立恒,是你告诉田紫云你吃不饱饭,让她拿我们女生的饭给你吃的吗”

    被点了名的男生脸皮涨得通红,粗声嘎气地否认“我没有。”

    田紫云也着急忙慌地否认“我是班干部,我主动关心同学才知道的。”

    田蓝满脸疑惑“咱们朝夕相处的女同学你不了解情况,却对男生的肚皮了如指掌”她眼睛在田紫云和男生之间转动一圈,面上显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哦,我明白了,原来你关心的对象只有男生啊。”

    田蓝洗过澡回宿舍,更是连上铺都不想爬。或者准确点讲,她连宿舍也不乐意待。

    太热了,没有风扇更不可能有空调,整个宿舍像是蒸笼一样。刚洗完澡,她就感觉自己又是一身臭汗。

    娘哎,她多么怀念吃着西瓜吹空调的美丽人生。

    舍友也是心浮气躁,身为宿舍长的下铺姑娘给她们拿来毕业证书后,直接开着门嚷嚷“要热死人了吧。”

    田蓝抓着毕业证书一张张翻过去,借口看大家照片拍的如何迅速将人和名字对上号。下铺妹子叫赵丹萍,另两个是庞诗云和陆双双。陆双双就是那位想下乡的姑娘。

    虽然大家毕业后就要各奔东西,但好歹她们也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认识的第一批人,又是很可爱的姑娘,她还是应该记住的。

    赵丹萍走来走去,一边喝凉白开一边抱怨“怎么今天比昨天还热”

    陆双双奇怪“废话,肯定一天热过一天啊。”

    赵丹萍从床上拖草席,打定主意“我今天就睡地上了。田蓝,你也睡地上吧。”

    庞诗云赶紧喊“那也得先拖了地再说吧。”

    四个姑娘一起动手,没多会儿功夫就将地面收拾干净。

    嘿,躺在水泥地果然比床板上凉快,加上门开着串风,那种人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消减了不少。累了大半天的舍友们接二连三跌入了黑甜乡。

    田蓝都昏昏欲睡时,旁边躺着的赵丹萍突然间轻轻推了她一下,然后凑上来跟她咬耳朵“你别听他们的,千万别下乡。你既然都不怕得罪他们了,那就硬到底,别半途而废。”

    田蓝睁眼看她,只见校园路灯微弱的灯光下,赵丹萍满脸焦灼“你别看报纸上写得好看,我表姐是前年去的,去了就哭,绝望的要死,后来还是嫁人才回城。就她的条件,没下乡哪里会看得上我表姐夫。陆双双是以为下乡就不用学习,又不用被爸妈管着才想去的。她就是叶公好龙,真去了,得哭死她。”

    田蓝默默地听着,没吭声。

    她一点儿也不奇怪1965年的夏天,学校就动员他们下乡。因为虽然后来好多人将上山下乡运动和文化大革命捆绑在一起说,但她清楚这其实是两件事。

    上山下乡运动起源于五十年代,最初是知识青年自主行动,以支边为主要形式。后来才获得国家的认可和倡导,1964年,对,也就是这个时空的前一年,国家做出了统一规划,倡议青年下乡建设农村,以十五年为限,促进农村地区发展。

    1978年知青大回城,其实也大体对上了这条规划路线。

    赵丹萍看她没反应,急得够呛“你别傻了,农村真要有那么好活,当初饿死的人为什么是你妈你那后妈就不是个好的。”

    田蓝眼皮子直跳,哎哟,这可是条重要信息。呵,饿死的亲妈,不是个好人的后妈,从农村来的原配女儿,足够脑补出几十万字的小说了。

    可惜田蓝现在饿得心浮气躁。难怪以前大家吃过晚饭就早早睡觉,因为继续说话做事很容易肚饿,她又没夜宵吃。

    她无心再八卦原主的家庭生活,只闭上眼睛冒了句“我没打算下乡,睡觉吧。”

    赵丹萍要的就是这句话,听到了也就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发出幸福的小呼噜。

    田蓝却睡不着了,她饿得难受。稀粥窝窝头不扛肚子,这会儿早消化光了。她身上全是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饿的。她烦躁地翻身,宿舍过道太狭窄了,她这一动弹居然直接滚到了床底下。然后她眼前一黑,直直坠入深渊。

    那种失重感太强烈了,以至于田蓝忍不住尖叫。

    可是当她再睁开眼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新世界,不,是她熟悉的世界。看看眼前菠萝包、提拉米苏还有一盒盒饭菜和点心,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某某鲜生啊。光是它家菠萝包的盒子,她就能一眼认出来。

    不对,这些东西为什么都摆在小车上哦,她想起来了,这些都是还没过期但要被超市处理掉的临期食品。

    作为农大的学生,田蓝深谙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她第一次看到这些吃的要被丢掉时还舍不得冒着热气的糕点,询问工作人员是否可以打折销售给她,又没过期,结果被拒绝了。

    田蓝没能继续考虑自己为什么会跑超市来了,因为她的手先行一步,抓起菠萝包就狠狠地咬了口。

    天啦这叫一个香酥甜软,入口即化。跟噎死人的窝窝头完全不是一个物种。

    接下来的场面,她感觉像自己的灵魂飘荡在半空,全程围观大胃王吃播现场。无论烤鸡肉肠牛骨头,无论芝士三明治寿司蛋糕,无论鲜果切还是饮料。所有被她瞧见的食物都进了她的嘴巴,然后迅速吞下,完全是牛嚼牡丹。

    到后来,田蓝瞧着都害怕了,她恐惧这具吃得停不下来的身体会被活活撑死。她见过撑到胃破裂送去医院手术抢救的病人。

    可理智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她变成了饕餮,完全不知餍足。等到面前一堆东西都光之后,她才打着饱嗝停下进食的动作。

    非常奇怪,肚子饱饱的,但她并没有感觉撑得慌,甚至连裤子都没变紧。

    大概是这具身体饥饿了太久,亟需补充能量吧。

    田蓝站在原地缓过气来,琢磨着自己应该去结账了。不管人家卖不卖临期食品,她吃了超市的东西总不能赖账。

    就是收银台在哪里啊,自助结账的收银机又在哪儿坏了,她手机呢没手机她怎么支付

    田蓝一着急,又出了身汗,然后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田蓝,田蓝。”

    她下意识抬头,额头碰到了床板,她还睡在床底下。

    晋江不能抽章节,请直接进入下一章。

    是不是听着挺美的即便晚上得在车厢里打地铺或者靠着车厢睡觉也并非不能忍受。

    但是,请别忘了货车正常状态下装的是货,货物不用屙屎屙尿,所以车厢不用准备厕所,但是人有三急啊。

    内急问题如何解决军政干部有办法,一节车厢放一个马桶供人使用。

    知青们彻底疯了。

    这男女生可以自觉分开,但车子行驶过程中绝对不能开门,只能开两扇窗透气,那气味,甭提了。

    广大知青一致认定铁路方肯定怕他们半大的小子吃穷了老子,所以故意使这种阴招,好让他们到了车站也没胃口开动。

    此话不是无的放矢。毕竟去甘宁农场的知青都是63、64、65届的初高中毕业生,正是能吃的时候。

    他们有的是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盖了“此人不宜录取”的红戳,断了升学希望,不得不去最偏远的地方希冀可以获得肯定。有的则是单纯响应国家号召,要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贡献自己的青春和力量。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铆足劲干出一番成绩来,在建设新中国的蓝图中留下自己的脚印。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喊口号,有的说要扎根戈壁滩,做最挺拔的白杨。有的说愿为雄鹰,在祖国最需要的地方翱翔。有的说要像刑燕子、董加耕一样,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扎根。

    田蓝知道今后半个多世纪的历史,明白眼前的青少年的壮志豪情免不了天真。可倘若连青年都不敢想不敢干,那未来岂不是看不到希望。

    她也被热情鼓舞了,脱口而出“我愿祖国处处是粮仓,我愿荒漠消失,戈壁不在,土地肥沃,人人安居乐业,再也不会吃不饱吃不好。”

    新军垦战士们哄笑起来,有人冲她喊“那你先把这些肥料给用了吧。”

    大家集体捏鼻子,感觉要是这样被熏死在半路上实在太冤枉了。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叫马桶给晕死了,别鸿毛了,连鸡毛都算不上。

    不行他们必须得改善环境,转移注意力。于是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家全都扯着嗓子唱歌。

    从“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一条大河波浪宽”,从打靶归来到红梅赞;如是从9月15号唱到9月23号,在车子的开开停停和车厢的晃晃荡荡中,田蓝学会了眼下几乎所有的流行歌曲,也算是接受了这个时代的文艺洗礼。

    在欢歌笑语中,大家忘了马桶的可怕气味,忽略了越来越干燥的空气,只对着广袤的戈壁滩瞪大了双眼。

    天啦,这就是传说中大漠孤烟直的大漠吧。

    羊羊羊,黄土地里好多羊,像是满地等待采摘的棉花,又仿佛天上的云朵。

    有人化用了诗句“远远的羊群动了,好像漂着无数的白云。天上的白云现了,好像是走着无数的羊群。”

    结果他的同伴认真地看了眼天与地,煞有介事地强调“天上没有白云,只有彩霞。羊群也不白,挺黄。”

    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带队的军政干部哭笑不得“嫌黄啊,那你以后可别吃。我们宁甘农场的滩羊,天下闻名。”

    那人瞬间放弃原则,一叠声地喊“不不不,我要吃烤全羊。”

    大家笑得更加厉害了,田蓝索性捂住了肚子,哎呦呦,吃不消了。

    有知青好奇地指着窗外屹立在高坡上的大土包,问领队“这是什么呀”

    “烽火台。”军政干部语气骄傲,“这可是西夏时留下的。我们宁甘是军事要塞,很重要的。”

    知青们立刻激动,全都追着领队问他们会参加哪些训练,能不能打枪啊,可不可以放炮

    领队笑嘻嘻“都有都有,你们可得拿起枪就能打仗的。”

    咳咳,田蓝早就对军营生活激动过了,现在听到“西夏”两个字,她瞬间想到了西夏一品堂。嗯,武侠小说没白看。

    她盯着窗外渐渐远去的烽火台,被晚霞映红的身躯的群峰又映入她的眼帘。

    巍峨的山脉脚下,长长的水渠里翻滚着金黄色的波浪,远道而来的黄河水不知道是黄沙夹杂其间显得黄,还是被阳光晒成了碎金,闪闪发亮。

    高高的渠坝两边,枝繁叶茂的七里香像忠诚的卫士,安静地迎接农场新人的到来。

    时间已经进入秋天,七里香的果子挂满了树梢,那一颗颗红彤彤的枣果分外诱人,所有人瞧了都忍不住咽口水,因为他们当中就是没唱哑嗓子的人,现在对着广袤而神奇的戈壁滩也喊哑了嗓子啊,个个都喉咙冒烟呢。

    好在农场的老职工们已经早早列队欢迎新人的加入,他们手里举着碗,招呼知青们“喝吧,喝了宁甘的水就是咱们宁甘人。”

    好些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而备受歧视的知青瞬间就红了眼眶。

    田蓝的眼睛也红了,不过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她被风沙迷了眼睛。但这样也好,否则她怎么也没办法喝下带着黄泥沙的大碗茶。

    喝完茶水,放下行李,就是大会餐。整个农场各个连队都倾其所有,将原本养了准备等过年的半大肥猪都宰了,直接炖了大锅的红烧肉,跟大盆的白馒头摆在一起,各个连队的人围成团,就着篝火大块吃肉大口吃馒头。

    嘿,大约是因为农场吃的都是新粮,所以这里的白面馒头尤其香。就着红烧肉,连田蓝这样偏爱米饭胜过于面食的人都痛痛快快地干掉了三个大馒头。

    她吃得心满意足,晚上在农场给他们安排的临时宿舍打地铺时,她滚到人家床底下没能进入空间补充大餐,失望都只是一瞬的。

    挺好,有白面馒头和红烧肉吃呢,纯天然无污染,不比任何地方差。

    可惜她高兴早了,忘了1965年全国到底是个什么基本情况。等到第二天吃早饭时,大家就感受到日常生活的真实面目了。他们喝的是玉米碜子小米粥,吃的是蒸土豆。配菜,没有,全是清汤寡水。

    但大家的沮丧情绪没持续半小时,就让另一件事振奋了士气,农场给他们发军装了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连田蓝都忍不住踮起脚尖,期待自己的新军装。其实她父母都是军医,她家根本不缺军装。但那都爸妈的东西,她还是头回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军装呢。

    带学生兵的连长是个国字脸黑面庞的男军人,说他二十出头也行,讲他三十四五也像,反正他没介绍过自己的个人情况。他扫了眼面前三百多位个个激动的脸通红的军垦新战士,大声命令“换装”

    结果军装送到众人面前,大家看清楚衣服的模样时,脸上的笑容全都僵滞了。

    这是什么新军装啊,全是淘换下来的旧货。有抗美援朝时期志愿兵更换下的军服,也有骑兵换下来的马裤。深绿色的,浅黄色的,色彩斑斓,款式各异的一大堆。有的衣服甚至连扣子都掉了,还有大大小小的破洞。

    不知道是淘汰的旧衣服没人管还是洗衣服的人太邋遢,反正每件衣服瞧着都脏兮兮的,甚至还有可疑的怪味道。

    田蓝自认为没洁癖,她堆肥的时候都能戴着手套直接上手抓来判断水分是否恰到好处。但是对着这样的衣服,让她换上身,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捂住嘴。

    连长看知青们杵在原地不动,立刻拉下脸,大声重复命令“换装”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大着胆子想要说话,被连长的眼风一扫,吓得立刻闭上了嘴巴,赶紧抱着衣服到旁边去更换。

    大家瞧他带头了,也各自散开,男女知青回宿舍赶紧换上新衣服。

    田蓝挑了套最小的穿在身上,即便用了皮带,她还是不得不用挽起裤脚卷起袖子才不至于一副唱大戏的模样站在连长面前接受检阅。

    其他女知青笑嘻嘻地推她,鼓励她道“多吃多干活,争取明年能撑起衣服来。”

    结果连长那鹰隼般的目光又扫了过来,本来还在说笑的人集体噤若寒蝉,再也不敢露出半点笑模样。

    国字脸的连长面庞才没有更黑一分,他扯着嗓子喊“列队报数”

    大家赶紧依据身高列队,“一二三四”地报起数来,然后杵在打谷场上站了足足一刻钟的军姿。就在大家以为训练就此开始时,连长终于再度开了口“齐步走”

    领头的人懵逼,大着胆子问“报告,请问我们往哪走”

    连长看了他一眼“谷子地,收割谷子。”

    知青们集体想要晕倒,虽说他们是军垦新战士,加了一个垦字,但哪里有第一天就什么训练都不做,直接下田干活的道理啊。

    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众人即便心里犯嘀咕,但也不敢吱声,只能列队往前走。

    可惜他们身上穿的虽然是军装,但因为实在过于门类纷繁,杂七杂八的瞧着瞧着既像土匪又似杂牌军。以至于大家列队经过村庄的时候,同样准备下田劳动的村民瞧见他们被连长押队的模样,还悄悄拉住了队尾的人问“你们是哪儿来的娃娃,犯的是什么错误啊,咋年纪轻轻的就劳改来了。”

    田蓝看着大婶真诚而怜悯的眼神,顿时囧得无以复加,赶紧解释“不是,婶子,我们是来劳动锻炼的学生,新军垦战士。”

    谁知那大婶跟周围的乡亲立刻竖起了大拇指,集体夸赞“乖乖,不容易,你们这帮娃娃都是好样的”

    原本还觉得穿了提不上嘴的旧军装太丢人的知青们瞬间挺起了胸膛,豪情壮志在我心。

    只是这股气只持续到大家走到大片农田边上,等众人一个个领了镰刀,对着金灿灿的谷子时,大家就开始大眼瞪小眼了。

    这么多,成片的谷子地,一眼望不到头的谷子,就靠他们手上的镰刀收割不是啊,不是说农场用收割机收割庄稼吗

    连长没好气地瞪傻乎乎的新人们“农场这么大,庄稼这么多,所有人都指望收割机,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怎么,离了机器,你们都不会干活”

    知青们瞬间泄气,只能抓着镰刀蹲在地上,认命地开始收割。谷子是啥,宁甘农场说的谷子就是小米。这庄稼长得跟水稻差不多,不过是旱地作物,结穗比稻子多。收割的方法自然也跟稻子麦子一样,直接连着茎秆割倒即可。

    割谷子看似没有什么技术难度,可相当熬人。无论蹲着还是弯腰收割,没多久人就会腰酸背痛。知青们一开始还规规矩矩地蹲在地上一排排地收割,持续不到一个小时,地上就坐了一摊人。蹲着实在脚太麻,腰也吃不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4  22:51:4820211115  23:0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ny  50瓶;vi  30瓶;2678、桥山苗裔  10瓶;君醉沉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