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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捉奸
    第127章捉奸

    四姐夫用了几口饭, 就匆匆走了。

    他说要回趟家,盥洗拾掇一番,再嘱咐家人几句, 得赶在日中前入宫, 今儿且有的忙呢。走的时候,四姐夫百般嘱咐我, 说此番不是一人一家的私事, 而是“辞旧迎新”之大举动,让我安心养胎,旁的什么都别想, 陛下自有安排。

    他还说,四姐最近去庄子查账去了, 他家去后即刻着人将四姐寻回来, 这些天, 便让姐姐带着礼哥儿和恭哥儿陪我小住, 解解闷。

    四姐夫走后,我心里烦, 便带着云雀沿湖边走走,散一下心, 身后自然跟着十来个嬷嬷宫婢,她们搬着椅子、抱着食盒和披风等物, 随时方便我坐下, 这些人生怕我出事, 半步都不敢离开。

    雨比清晨时小了些。

    点点滴滴打在湖面上,激起一圈圈小小涟漪, 湖里种了荷花, 此时正开的好, 偶尔有一只银鳞鲤鱼跃起,叼走粉白花瓣,惹得婢女们拍手欢笑。

    我站在湖边,将饵饼掰成碎块,抛洒到湖里喂鱼。

    朝堂上的事,我不太懂,大抵李昭将来要行新政、改弊政,首先得把朝中一些以张致庸为首的顽固阻力除去。

    如四姐夫所说,李昭素来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所以即便没有我,他也迟早会对付张家。其实算起来,我的运气真挺好的,在合适的时机走到他身边,帮他完成一些事,带来一些人,给了他一个疲惫时温暖的怀抱

    废掉素卿后,紧接着就得立继后。

    我不认为他会在朝中另选个豪族勋贵之女立为继后,多半就落在我和郑贵妃上了。

    倒不是我妄自菲薄,两相比比,郑贵妃为继后的可能更大些。

    她资历深,在李昭身边熬油似的熬了十多年;

    她贤德,这些年并未听说过有争宠谋害嫔妃之举动;

    她有功,在三王之乱中身入险境,巧舌如簧挑拨三王关系,屡次死里逃生,深得李昭、群臣敬重;

    她有勇谋又沉稳,当初我生睦儿,李昭罢朝一日,她搬了张椅子坐在勤政殿门口,稳住诸臣后妃;

    而我呢

    虽说当年是李昭未婚妻,可到底是少年时的微薄情分,且离开他十几年,还成过一次亲,回到他身边也只有区区两年半而已

    且冷眼瞧着,李昭在短短半年封我为元美人、进而为元昭仪,再为元妃,给足了我体面和偏宠,未必不是为来日立郑落云为继后,提前哄我。

    即便我有三个儿子又能怎样

    又不是比数,立宠还是立贤,其实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结果。

    可怎么就有点不甘心呢。

    不管结果如何,我还是想用自己的法子略微争取一下,那么最后即便花落郑家,我也不会因为自己没争而后悔。

    想到此,我扭头看向云雀,抚着大肚子,柔声笑道“带几个人去库里,把上回陛下赏赐的雪缎挑些出来,左右雨这么大,哪儿都去不了,闲着也无聊,我给小六和小七做两件肚兜。”

    说罢这话,我抿唇浅笑,盯着荷叶上晶莹的露珠,低声自语“顺便给陛下也做件寝衣。”

    其实婴儿的肚兜很好做,在纸上画个图样,钉在布上比对着裁下来,把毛边折进去,缝一圈就好了。

    我也没在上头绣什么花啊鸟儿的,男孩子嘛,不用那么花里胡哨的,只在红肚兜上用黑线绣了个“陆”字,绿肚兜上用红线绣了个“柒”字,略作区别就是了。

    做了一上午的针线活儿,难免有些乏,腰背酸得很。

    用过午饭后,我就回内室歇觉去了,等帘子放下后,我侧身躺在床上,盯着枕边摆着的玉如意笑了,捂着口放肆地笑。

    我虽到不了内廷,但想象着如今素卿该是如何的惊慌、愤怒。

    她的女儿已经被支走,儿子虽在宫里,怕是孤掌难鸣,再声泪俱下地求情,也难改变李昭的决定,母族的兄长此时应该四处奔走,联络旧日的门生故吏、亲家友人,联合起来上表求情但有用么

    朝中三品以上重臣多半是李昭亲手提拔起来的贤良,这次怕是会一致表态废后

    笑着笑着,我忽然就哭了。

    眼泪夺眶而出,沿着脸庞,流入黑发和枕头里,消失不见。

    当年我眼睁睁看着丽华被毒死,后来我被装进麻袋里,半夜叫人从狱中提出去,她吩咐了,要把我毁容,远远扔到边疆当农妇。那凄冷的路上,我被张家贱奴多次羞辱、被押送官银的恶人羞辱,后来我遇到梅濂,做过山匪、吃过草泥

    我怎么能一步步爬到现在,怎么能苟延残喘到如今,我居然还活着啊。

    后面,我慢慢就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模模糊糊间,我瞧见床边坐着个身量窈窕的俏丽妇人,定睛一看,是四姐。

    四姐穿着浅粉色褙子,髻上戴着支碧玉簪,薄施粉黛,还是那样温婉动人,只不过面上带着些许赶路的风尘之色。

    “姐。”

    我挣扎着起身,大抵睡太久了,头有些发晕。

    “慢慢来,别起猛了。”

    四姐从后边将我扶起来,让我靠在她身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笑着问。

    “来了有一刻钟了。”

    四姐从床边的矮几上拿了杯热水,给我递到手里,帮我将锦被盖到肚子上,摩挲着我的胳膊,柔声笑道“老孙着人给我带了口信,让我赶紧回长安,陪你小住几日。谁知到了城门口,嚯,今儿也不知出了什么要紧事,城门大白天就下钥了,守城的将士凶赫赫的,不许任何人出入。我还当进不了长安,谁知竟有个小将军直朝我家的马车走来,虎着张脸,问是不是御史府的车驾我忙说是。那小将军脸色立马松缓了些,同我说,上头有命,只许御史府车驾进出长安,夫人请吧。”

    四姐从云雀手里接过衣衫,帮我往起穿,笑道“进了长安后,我发现街面上冷清异常,时不时有卫军骑马经过,盘查行人。哎呦,我这心里跟油煎似的,生怕你发生了什么事,本想着回府里问问老孙,谁知他竟不在。这不,我赶紧让下人拾掇了下衣物,套了车,带着两个哥儿朝你这儿赶来。”

    说到这儿,四姐面颊微红,眼里含着抹异样的神采,凑近些,悄声问道“到你这儿后,我偷偷问了云雀几句,她说宫里要废后”

    “嗯。”

    我笑着点点头,将水杯擩给嬷嬷,冲四姐挑眉一笑“多半定了,咱们静等着消息便是。”

    “好。”

    四姐弯腰,从脚踏上帮我将绣鞋捡过来,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忙起身跪到床边,笑道“一见着你,我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如今你是娘娘,贱妾该给您行大礼才是。”

    “哎呦。”

    我赶忙扶起四姐,将她扯到床边坐下,亲昵地挽住她的臂弯,头枕在她肩上,笑着嗔“这里又没有外人,咱们亲姐妹没那么多的虚礼。”

    我深呼了口气,闻着姐姐身上的淡淡,娇声道“还是孙大人想的周到,知道我这些日子心烦,便把你寻了回来,有姐姐在跟前就是舒心,我这下什么都不怕了。”

    “快起来,没得让云雀和嬷嬷们笑话。”

    四姐轻轻地打了下我的胳膊,柔声笑道“都三个孩子的娘了,还爱撒娇。”

    “嗯”

    我忙朝跟前侍立着的嬷嬷们看去,轻抚着大肚子,嗔道“原本我想亲自和姐姐说双生子的事,给她个惊喜,谁的嘴那么快,竟赶在我前头了,必是云雀这小蹄子,哼,我定要罚她一年不许吃酒才行。”

    云雀给我拧了个热手巾,递过来,扭头朝嬷嬷们笑道“瞧,娘娘如今自己吃不得酒,就见不得咱们吃,可是寻着由头跟咱们置气呢。”

    这话一出,满屋子都笑了。

    正在我们姐俩说话间,只听外头传来阵脚步声,府里的掌事秦嬷嬷小跑着进来,屈膝给我道了个万安,皱眉道“启禀娘娘,孙御史家的大太太带着儿媳妇和一众嬷嬷、小厮们尾随着姝姨娘来了,被咱们府上的暗卫拦在街头,那妇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说姝姨娘趁孙御史不在,带着两个儿子卷包会,想必是攀上高枝儿,与奸夫私会去了,这会儿正吵吵着呢,很不像样子,奴请娘娘的意见,是直接下狱,还是扣在咱们府里”

    我扶着后腰,坐直了身子,这恶妇,竟还不放过四姐。

    到底这里头有四姐夫的面子在,我不好让人去教训她们,便对秦嬷嬷道“你亲自去请大太太回去,只说姝姨娘是来探望闺中密友,并不是什么奸夫,提醒大太太,这里是长安,须得谨言慎行,注意自己的身份。”

    说到这儿,我皱眉细想了想,道“客气些,别伤了她体面,劝回去就行,她若是还不走,便说等孙御史从宫里回来,由大人亲自给她解释。”

    秦嬷嬷领了我的吩咐,退出去办事了。

    我将垂落的黑发别在脑后,看向四姐,笑着问“怎么,你家大太太经过上次的事,竟还不收敛,一直在寻你麻烦”

    四姐面上难堪之色甚浓,啐了口,笑道“因着你元妃娘娘的体面,老孙如今很是厚待我,让我学着管家理事,还不断给我置办田产铺子傍身。家中人多口杂的,我本不愿意,可想着跟前还有两个哥儿没长起来,为了他们不受气,我少不得要学一学、管一管杂物,我懂分寸的,其实碍不了太太奶奶们的掌家大权。

    这不,就得罪了大太太和她大儿媳妇,三天两头同我找事,而今竟开始诽谤恭哥儿是我偷人生出来的,还说老孙有了年纪,怎么可能还能生育,老二媳妇儿倒是明事理的,素日里也同我要好,略劝了几句大太太,这种事不能乱说的,谁知被她婆母狠狠训斥了番,每日天不亮就叫她站规矩。族里那群老东西竟也信,撺掇着老孙滴血认亲,幸而老孙在家中还是有威望的,呵斥了众人,责骂了大太太和儿媳妇,对我一如往昔的信宠。

    素日里我谨言慎行,不会让她拿住一点把柄,可今儿记挂着你,匆匆出门,没想到她竟派人偷偷跟踪。你方才处置得很对,而今你无娘家撑腰,只这么个老姐夫站在前面,咱们没必要因着打这糊涂娼妇的脸,下了老孙的面子。”

    “嗯。”

    我靠在四姐身上,莞尔浅笑,瞧见枕边放着的一摞肚兜,忙道“今儿上午我给两个小东西做肚兜,做多了,待会儿给恭哥儿匀两件,也算我这个姨妈疼他了。”

    “快别了。”

    四姐笑道“上回你派人送来睦儿半岁时的衣裳,几乎全是新的,他都没穿完呢。你如今身子重,别做针线活儿,伤眼睛又耗神,底下有这么多嬷嬷在呢。”

    “还是姐姐疼我。”我甜甜一笑。

    正在我们姐俩说话间,只听外头又传来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朝前瞧去,方才出去办差的秦嬷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屈膝给我行了一礼,用帕子擦着脸上头上的雨水,皱眉道“启禀娘娘,那位孙夫人好不讲理,非说咱们窝藏奸夫淫妇,要进来搜查。卫军将他们家下人打了,大太太当即就恼了,要去告官,让府衙的差役过来拿人。奴瞧着他们吵吵嚷嚷的,话里话外实在难听,就将她们十几个人全都扣在外院了,娘娘,您看要不要老奴差人进宫,把孙大人请出来了事”

    “孙大人如今正忙,哪有空管内宅妇人的闲事。”

    我扶了下发髻,起身,淡淡一笑“把大太太迎到这儿来,本宫会会她。”

    “妍华。”

    四姐亦起身,忙抓住我的胳膊“你可别为了我去责打她,不上算,还是我去罢。”

    “没事。”

    我拍了拍四姐的手,笑道“你和礼哥儿被她折辱了十几年,也该到头了,放心,我有分寸的。”

    说话间,我就让宫婢们过来,给我更衣上妆。

    等梳洗好后,我扶着四姐的胳膊,慢慢地出了房门。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因天阴沉下雨,显得有些黑,廊子上的灯笼提前点上了,院子里站满了女卫军和太监、嬷嬷们。

    没一会儿,我就瞧见几个女卫军押送着三个妇人进到内院。

    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微胖,穿着华贵的对襟衫子,头上戴着金钗,浑身被雨淋了个透,她身侧则是两个年轻的妇人,三十上下,瞧着像孙家的儿媳妇,倒都长得眉清目秀,只不过妆被雨弄花,显得狼狈得很。

    那孙家大太太厌烦地推搡开卫军的禁锢,一进院子,四下环视了圈,目光锁在我身上,微微皱眉,并未言语,她冷笑数声,看了眼周遭垂手侍立的太监们,尖刻道“我早就说她外头有人,这不就是证据,哪家豪宗大院的内宅会有这么多男人。”

    说到这儿,大太太摆着谱儿,站直了身子,厌恨地瞪向四姐,尖刻道“高姝华,你也不必差人说什么探望闺中密友的胡话了,快快把你那奸夫叫出来,再带上你的两个孽种,随我家去,等老爷回来后,咱们就开祠堂,请阖族耆老来断断这门污糟官司”

    “大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您可瞧清楚了,周围站着的都是净过身的公公,哪有什么奸夫。”

    四姐上前一步,压着脾气,屈膝见了一礼,皱眉道“妾身再说一句,我高姝华绝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老爷的事,今儿是老爷嘱咐我来的,太太快回去罢,别再闹了。”

    “公公”

    大太太噗嗤一笑,摇头道“姝姨娘真当我老眼昏花了公公不在宫里,在这样的地方这分明是暗娼窝子光天化日的,一伙子人居然聚众淫乱,还有没有王法你说是老爷叫你来的,他怎么没同我讲去年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我好言善气地带你回家养胎,哪知忽然从门外闯进来些所谓的收账汉子,将我好一顿磋磨羞辱,老爷更是信了你这淫妇的话,当众责打了我,三番五次有人帮你,我倒不信这个巧合,今儿果然让我撞了个正着。便是你真的出门会友,怎么偷偷摸摸地从家走怎么不同禀报我去向可见心里有鬼。”

    此时,其中一个长了美人痣的年轻媳妇偷偷拉扯了下大太太的袖子,低声道“母亲,儿媳觉得不对劲儿方才拦咱们家人的那些女侍从,瞧着身上穿的衣裳和北镇抚司的卫军很像,咱、咱要不回去罢,今儿闹了这出,公爹回来后指不定会怎么说您呢。”

    “没用的东西。”

    大太太推了把她儿媳妇,凶赫赫地朝前走,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被女卫军用绣春刀拦下。

    “做什么”

    大太太双眼圆瞪,朝女卫军们喝道“好大的胆子,你们已经违制穿衣,而今还敢私藏刀兵,知道我家老爷是谁么,堂堂三品御史大人等我回去后,定会将这暗娼窝子实情全告诉老爷”

    说到这儿,大太太朝我看来,冷笑数声“这位夫人是谁,瞧着如此貌美妖媚,又身怀六甲,难不成是我家老爷新找的外室好啊,我竟不知,你们又做下这般污秽的事。”

    她刚说到这儿,周围立着的太监和嬷嬷们纷纷喝道“住口,还不快给元妃娘娘跪下”

    “都把刀放下。”

    我手轻抚着肚子,朝大太太微微点头,笑道“不许对孙夫人无礼,赶紧给太太和少夫人打伞。”

    “元妃”

    大太太脸色微变,眸中闪过抹惊慌之色,但很快就恢复平静,看向我,冷笑数声“听闻元妃娘娘如今住在汤泉行宫里,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又怎会见我家的妾婢庶子,可见撒谎。好啊,你这妇人竟敢冒充娘娘,难道不想要命了”

    此时,大太太身后立着的两个媳妇儿上前来,一左一右拉扯住大太太,还是那个长了美人痣的妇人,不住的小声劝“母亲,咱们还是算了吧,今儿的事透着玄乎,况且儿媳听说元妃娘娘昨日回长安叩拜中宫皇后,昨儿车驾还经过咱们府门口哩,儿媳还听说,元妃娘娘姓高万、万一那位夫人的穿戴实在不是普通命妇的样式,求您了,咱们回去罢,姝姨娘是贵妾,况且还生了两个儿子,再闹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你起开。”

    大太太推了把她儿媳妇,厉声呵斥“从前你就和她要好,经常私底下鬼鬼祟祟不知说些什么,眼里从没有我这个正头婆母,怎么,如今被人咋呼几句,竟怕了若是再阻拦,你就回你娘家去,我跟前容不下这种不孝敬的东西。我倒要看看,这些仗着年轻偷人、又挺着大肚子进门的妾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谁知她刚往前走了几步,立马就有女卫军打向她的腿弯,逼得她跪下。

    “好啊,你们还敢滥用私刑”

    大太太咬牙切齿地哭号,手指向四姐的门面,戳脊梁骨般的骂“当年你还是闺阁女时,就百般勾引那个能当你爹的男人,你姑姑谋害我孙家皇妃皇嗣被赐死,你入了内狱还不安生,后来大着肚子进我家门,好不要脸,如今为了固宠,竟又给老爷偷偷弄了一个,老爷的官声,都被你这不知死活的淫妇败坏光了”

    我听着实在难听,扭头一看,四姐眼睛早都红了。

    四姐她身子急剧颤抖,没忍住,往前行了两步,凄声喝道“你住嘴罢,当年我未婚夫家已经筹到银钱,眼瞧着就要将我从狱中赎走。若不是他从中作梗,我能到你孙家能受你十六年的折辱”

    “姐”

    我愕然,含泪看向四姐。

    正在此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我朝前瞧去,看见胡马拎着个食盒,身后跟了五六个太监从角门那边进来了。

    胡马快步小跑上前来,他完全无视大太太等人,躬身给我行礼,笑道“老奴请元妃娘娘安。”

    “本宫安。”

    我略微抬手,虚扶起胡马,趁机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

    胡马是宫里当了二十几年差的人精,立马会意。

    他把撑伞的太监推开,转身,冷冷地看向大太太,上下打量了圈那妇人婆媳三人,阴沉着脸,皱眉道“咱家当谁这么厉害,原来是孙夫人。今儿街面上戒严,你不在自己家里呆着,跑到这儿做什么”

    “胡、胡马公公”

    大太太早都没了方才那般盛气凌人,她过去也曾出入过内宫,给皇后请安,也是见过胡马的。

    “您、您”

    大太太头木然地转过来,看向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直用力扇自己耳光“求娘娘饶命,贱妾有眼不识泰山,求娘娘饶命啊”

    我冷笑了声,没言语,忽然想作弄下这妇人。

    我手捂住肚子,哎呦地叫了声,痛苦地喊“快,本宫被这孙家大太太骂妾婢暗娼,气得肚子疼,赶紧传太医来。”

    那大太太听见我这话,眼睛瞬间瞪得如铜铃一般,口里发出咕哝响声,竟给活生生吓晕过去。

    我白了眼那晕倒在院中的妇人,摇头一笑,没想到竟是个色厉内荏的东西。

    我虚弱地倚靠在四姐身上,淡漠道“因雨大,本宫出不了城,暂在此处小住几日,没想到竟被你们如此烦扰聒噪。大太太不知本宫身份的情况下才多加冒犯,她上了年纪,经不得冷雨,你们把她抬下去,好生照料,赶紧宣太医给她瞧瞧,莫要病了。”

    说到这儿,我看向院中跪着的那两个年轻媳妇,抓住四姐的手,冷冷道“你们两个身为人媳,却不知规劝婆母,可见不懂规矩,且素日里挑拨离间,专和姝姨娘过不去,甭以为本宫没瞧见,当日在三清观门口,也不知是你们俩谁的儿子,冲着礼哥儿和姝姨娘拳打脚踢,不敬长辈,毫无规矩,你们俩便在这院子里跪着反省。”

    说罢这话,我扶着四姐的胳膊,慢悠悠地进了内屋。

    进去后,四姐用袖子擦了下眼泪,哽咽道“多谢了妍儿,多谢你替我出这口气。”

    “这有什么的。”

    我心疼地看向四姐,柔声笑道“那个老的教训不得,这俩小的还是能惩戒一番的,这几日她们也不必回府了,就同本宫住几日,让府里的嬷嬷们好生教教她们为人处世的规矩,保管回去后对你客客气气的,再不敢欺辱你。”

    正在我们姐俩说话间,胡马躬身进来了。

    他笑着给我见礼,左右看了番,似乎在找寻什么人。

    “睦儿在隔壁屋睡觉,估计还没醒呢。”

    我柔声笑道。

    “是。”

    胡马合颔首微笑,将手里的食盒往起拎了下,笑道“这是陛下亲自给娘娘做的汤羹,叫老奴赶紧给您送出来,虽说凉了,可咱们陛下的心却是热的呢。”

    “那我可要多吃两碗。”

    我抿唇一笑,心里甜滋滋的,难为他在这样要紧的关头,还惦记着我。

    蓦地,我想起了素卿,我挥手,让屋里无关紧要的宫人们退下,身子略往前探了些,问“宫里如今怎样了”

    胡马淡淡一笑“废后的诏书已经发下去了,中宫无德,降为才人,移居钟粹宫,着卫军严加看管。”

    “仅仅降位”

    我皱起眉,轻声问。

    胡马意味深长一笑“今儿数案并立,抚鸾司的卫军已经将张才人的家嫂林氏拘走,慢慢审、细细查,这才只是个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