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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泪满襟
    第197章泪满襟

    我并不喜欢张达齐这么说李昭。

    他知道什么呀。

    作为枕边人,我能知道、看到的是,他登基后勤于朝政,经常看章奏看到很晚,而且他是一个很有胸襟的人,记得两年前他痴迷上玉,将所用器具全都换成了玉的,包括床、碗还有桌椅,上行下效,他的喜好一度造成玉价上涨,长安兴起一股佩玉之风,就连普通老百姓,脖子上也要戴一颗玉豆子,否则就要被人嘲笑赶不上时兴。

    户部尚书姚瑞知道后,直面指出他已经到了奢靡的程度,这会引起朝野不正常的攀比之风。

    他没有生气,反思了两日,确实觉得自己的这种喜爱稍稍过了,于是让内官将所用玉器折算成银子,一部分充入国库,另外的则让底下人去大量收购桑树、麻树,由户部商量着分给农人。

    不仅如此,他还召集群臣,坦诚自己一时贪慕奢侈,赞扬了姚瑞直言进谏,让大家引以为诫,官员应行濂风,爱惜百姓。

    此举一行,朝野百姓都赞颂他胸襟和悯农,便是越国那边当政的宰相淳于龄,也屡屡夸赞文宣帝,给他们国家的小皇帝讲这位汉家皇帝勤勉爱民的故事。

    所以在我心里,李昭可能不是好父亲,但他绝对是个好皇帝。

    我怕李昭心里不舒服,赶忙凑了过去,隔着被子轻轻地摩挲他的胳膊,轻声劝道“不必把李璋和张达齐的话放心上,你有大肚量,能容天下事。”

    “嗯。”

    李昭脸上的痛苦和疲惫甚浓,他招招手,让杜仲到床上,给他按摩腰腹。

    他脸色煞白,强忍住疼痛,对我笑道“朕不会被他们三言两语所影响,这会儿比得就是耐性。对了妍妍,方才你说假皇帝册封了个淑妃,还怀了孕”

    “嗯,据说怀了八个月,都快临盆了。”我忙问“怎么了”

    “没事。”

    李昭垂眸,似在思索什么。

    他长出了口气,摇头一笑,忽然抓住我的手,轻声道“妍妍,朕这几日都没怎么睡,你不会走吧。”

    “当然不会了。”我莞尔。

    “那就好。”

    李昭让

    杜仲伺候他躺下,打了个哈切“朕有些累了”

    我知道,他是真的累了,从被囚禁到现在,他同样承受了很多。

    我来了,他就心安了。

    这一晚,是我这辈子度过最长的一夜。

    我的丈夫缠绵病榻,三个儿子不知情况如何,外头仇敌环绕。

    后半夜的时候,我借口出去解手,回到偏殿取走杜老给李昭配的药丸,略问了下大福子挖掘的进度,可喜,威风营里有两个从前以盗墓为生的士兵,一路指点协助卫军挖掘,比预计的要快多了,估摸天明就能挖到李昭的床榻底下。

    回到正殿这边后,外头那四个太监每隔一会儿就进来问问情况,我也不敢太过“伺候”李昭,只能搬了张小杌子,坐在床边,静静等着。

    这晚,素卿这疯婆子来闹了整整两次。

    头一次还似之前那样,动手动脚地砸东西,辱骂李昭,想要激李昭同她吵架;

    后面那次,她哭成了个泪人儿,站在李昭跟前时,又一幅骄矜样,让李昭叫她姐姐,说,只要李昭肯跪下给她认个错,她就原谅李昭。

    见李昭昏睡着不理她,又开始发疯了,一件件一桩桩细数二三十年前的往事,一会儿说她错了,一会儿又骂李昭狼心狗肺。

    闹了大半夜,那疯婆子也困了,终于肯放过李昭,垂头丧气地回偏殿歇息去了,我的耳朵也终于得了清闲。

    其实看到张素卿这样,我也是感慨良多,若是当年我没有选择离开梅濂,常年累月的怨恨和互相算计,会不会最后也这么疯

    不会。

    如果重来一次,我觉得我还会选择同梅濂和离。

    这晚,就这么过去了。

    我熬不得夜,坐在小杌子上直打盹儿,一个机灵就给惊醒,抬头瞧去,天已经亮了。

    我赶忙伸了个懒腰,依照杜仲的指点,和小武两个去小厨房端梳洗的热水和粥饭。

    清晨有些冷,鸟儿欢快地在枝头鸣叫,昨日的雨疏风骤,打乱了满宫的牡丹花,花瓣落了满地,谁知被卫军踩碎,徒留清香一片。

    到底身上有了,就容易饿。

    我在小厨房吃了两碗瘦肉粥后,就端着漆盘往正殿走去。

    刚进到内室,我就看见李昭已经醒来了,杜仲和小武已经伺候他梳洗换了,昨晚上吃了解毒的药,他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

    我洗了手,半条腿跪在床上,给他喂稀粥,看着他消瘦的面庞,心疼不已,轻声问“今儿感觉如何了肚子可还发痛”

    李昭仍有些虚弱,他咽了口粥,笑道“好很多了,昨日眼前还雾蒙蒙一片,今儿能看清人了。”

    因外头守着数人,我也不敢多说话。

    就在此时,我听见床底传来“咯噔”一声,似乎是石头断裂声,也就在瞬间,外间的四个太监小跑着进来,他们警惕地打量了圈四周,笑着问

    “怎么了夏蝉姐姐”

    我此时极紧张,知道定是底下的地道挖通了。

    正当我思虑如何回答时,床上坐着的李昭忽然抓起我手里的碗,扔了出去,他虎着脸,喘着粗气,虚弱地怒喝“都给朕滚”

    我作出惊吓之状,冲外头的小太监耸了耸肩,那几个太监显然惧怕文宣帝,吐了下舌头,闪了出去。

    等他们走后,我忙让小武去小门那边守着,随后跪在地上,身子俯下去往里看,赫然瞧见床底多了个黑咕隆咚的大洞,也就在此时,从那洞里弹出个大脑袋,此人头脸皆是土,压根瞧不出什么模样,冲我憨憨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我登时喜的心花怒放,刚要低声问两句,忽然,小武焦急地轻咳了两声,示意我有人来了。

    我一时慌了,来不及站起来,索性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徒手去拾方才被摔碎的瓷碗。

    就在此时,脚步声徒然响起,我仰头朝前看去,是李璋和张达齐一前一后进来了,而张素卿不敢进内间,做贼心虚似的趴在门框,探头往里看,满心满眼都是她儿子。

    李璋今儿倒拾掇的齐整,身穿蟒袍,头戴金冠,长身玉立,乍一看,倒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可再细看,他虽说看似气定神闲,可眉头紧蹙,额上凝着三道横纹,眼底的乌黑甚浓,显然是许久未睡。

    能看出来,这孩子心头上的重压还是很沉的。

    明明地上有块尖锐的瓷片,他居然没看见,脚踩上去,瓷片不堪重压

    碎裂,登时发出咯嘣一声,这男人倒吸了口冷气,往后退了两步,就如同一只被吓着的猫。

    他唇紧紧抿住,咽了口唾沫,深呼吸了几口来调整紧张的心绪,垂眸看了眼我,挥挥手,让我赶紧拾掇,随后大步走向拔步床,负手而立,笑道“陛下怎么了,昨夜没睡好么大清早的就摔盘子跌碗。”

    我一边跪下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和热粥,一边跟菩萨祷告,床底的秘密千万别被发现,这时,小武低下头,踏着小碎步过来,跪下与我一起拾掇,他用眼神告诉我,让我莫要担心。

    我深呼吸了口气,偷偷用余光看去。

    李昭面无表情地扫了眼李璋甥舅,他眼神锐利,显然是把儿子所有细微动作都看在眼里,仿佛在解读他儿子。

    “爹爹莫不是还在生孩儿的气”

    李璋莞尔,装模作样地给李昭躬身行了个礼,随后从怀里取出一张淡黄色的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似乎还有朱红的大印。

    李璋两指夹着那块帛,甩到床上,笑道“知道您不愿见我,这么着吧,传位诏书我已经替您拟好了,您看看,若是没什么问题,孩儿可就灵前登基去了。”

    “灵前登基”

    李昭淡淡扫了眼那张诏书,不慌不忙地笑着问“你是想杀了朕”

    李璋略怔了怔,轻咳了声,刻意避开父亲的目光,强装镇定,笑道“若是您把兵权交出来,孩儿保证,让您富贵平安地安度晚年。”

    “呵。”李昭用帕子捂住口,猛咳嗽了通,擦了下唇角的血,挑眉一笑“好儿子,传位给你可以,兵权给你,也可以,但爹爹问你一句,你当了皇帝以后,准备怎么执政用哪些人”

    “自然是行仁政,用忠良。”李璋白了眼他父亲,傲然道。

    “哦。”李昭意味深长一笑“想必你登基后,朕的这几个部阁大臣你都不会留,高氏的亲族,譬如孙储心、武安公、何寂,加上何太妃,羊家,郑贵妃你也会斩草除根,那到时候朝堂就空了,这些人的位置你准备放谁”

    “朝廷就指着这些人运作没了他们,朝堂就办不了公务了”

    李璋有些生气了,冷声道“这

    个本王到时候自然会重新选人。”

    “哦,这样啊。”李昭笑了笑,又道“江州乃关中最重要的防线,刺史朱九思乃高鲲的岳父;再说说东京洛阳,那里不仅有朕从小宠到大的皇妹月瑟公主,还有驸马谢子风,对了,那里还有高皇后的妹夫左良傅,此二地之封疆大吏不服你,同时起兵反了,说要为朕和高皇后报仇,你该如何应对五军营的将士只听朕的话,他们也起了疑心,你该怎么应付好儿子,前前后后加起来逾十万雄兵,你对付得来么”

    李璋已经被说得额上生出细汗,有些结巴了,仍强硬道“这、这、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本王届时自有打算。”

    “好,我儿真硬气。”

    李昭啧啧称叹,竖起大拇指“行,爹爹再换个问法,象州周边部族蛮横凶残,该如何治理越国如今的皇帝是谁施行的是何政掌权的又是谁边关榷场是开好还是关好荣国公老矣,北方可抵抗越国大将为何人”

    李璋早都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绕晕了,眼珠子左右乱转,极力思考,忽而甩了下袖子,喝道“这些事我登基后,自然会慢慢接触,以我的才智,相信很快就能上手。”

    说到这儿,李璋怨恨地瞪着李昭“当年我还是嫡长子的时候,你让我尝试着议政,我当时资质如何,你和朝臣们可是历历在目的。若不是你这些年偏心李睦那狗崽子,疑心我,我为了自保压根不敢碰一下朝政。如今你来问我,我焉能答得上”

    就在此时,张素卿没忍住冲了进来。因李璋在,她不敢太放肆,可还是朝李昭面上啐了口“你赶紧把兵权交出来,大家都好过。我儿怎么不配,他外祖可是首辅,舅舅是大理寺卿,我儿骨子里传下来就会执政”

    李昭并不理会那疯婆子,看着李璋,笑道“那行,爹爹不问你军政方面的事,问你个简单的。”

    言及此,李昭斜眼看向张达齐,柔声问“你背后站着的这个舅舅,你又了解多少呢”

    “你闭嘴吧”张素卿大怒,直接从发髻上拔下簪子,朝李昭扔去,李昭来不及躲避,被划伤了脖

    子。

    “你少挑拨我们张家人”张素卿喝了声。

    “素素,你给我闭嘴”

    张达齐从后面拽住他妹妹。

    这男人脸色微变,直往外推素卿,随之看向李璋,急道“璋儿,如今大事已定,莫要再与他多废口舌”

    “儿子啊。”

    李昭丝毫不理会张达齐,他用手背蹭了下脖子上的血,淡淡一笑“当年爹爹可是让你看全了勤政殿废后一事,你外祖自尽、你舅母林氏招供、你表姐张韵微冒死力争,他们保的是谁是你吗”

    李昭冷笑数声“你再怎么样都姓李,是爹爹的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且朕疼你了你一场,若要害你,你能活到今日”

    这时,张达齐上前一步,手按住李璋的肩膀摇晃,极尽怂恿“璋儿,你如今犯下的可是谋逆大罪,无毒不丈夫,杀了他,让他永远消失在这世上,然后再杀了勤政殿那个傀儡,你拿着诏书登基称帝,谁要质疑李昭谕旨,谁就是逆贼舅舅自然会在背后协助你,当年你外祖的门生故吏在朝堂的仍有不少,定能辅佐你成就一番伟业。”

    “哈哈哈哈哈”

    李昭被逗得哈哈大笑,都笑出了眼泪,他摇摇头,怜悯地看向儿子“听说假皇帝册封了三个妃子,其中有个淑妃,已然怀孕八个月,这是谁的孩子”

    李昭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张达齐。

    “你听谁说的”

    李璋盛怒不已,随之看向左右,指向我“你”

    然后,他又指向小武和跟前立着的四个太监“还是你们”

    我和小武等人“面面相觑”,吓得忙跪下。

    “你身边少了什么人,难道你还没察觉出来”

    李昭坏笑“淑妃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假皇帝的你的还是你舅舅的嗯”

    “蔡居、蔡居”

    李璋慌神了,喃喃自语,扭头问他舅舅“蔡居不是说去搜查元妃府么,今早还没回来”

    “”

    张达齐并未回答他外甥这话,直勾勾地盯着李昭。

    “璋儿,舅舅很早以前就给你说过,让你别太宠信太监,尤其是那种和后妃勾结的太监,罢了罢了,现在不是相互埋怨的时候。老沈方

    才来报,五军营不太对劲,若是蔡居被捕,咱们的事迟早暴露,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杀了李昭,毁尸灭迹,然后再和老沈、海明路商议一下,究竟用诏书灵前登记,还是尽早撤退”

    李昭再次打断张达齐的话头,看着儿子,笑得温和“儿子呀,你记着,身边人一定要拢住,看来你并不知道蔡居的去向,也不太清楚淑妃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你在这边下死力气谋反,和高皇后母子四人拼了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被天下事唾骂讨伐,人家淑妃那头立马生了个皇子,那婴儿子凭母贵,顺利登上皇位”

    说到这儿,李昭阴恻恻地看向张达齐“到时候是不是得封个摄政王啊还是当年爹爹问你的那句,你到底姓李,还是姓张”

    李璋已经有些慌了,直勾勾地看向他舅舅张达齐。

    是啊,蔡居失踪、五军营异动,再加上淑妃肚子里孩子身份成谜,这么多年他汲汲营营夺权陷害弟弟,极尽全力给世人营造美名,可却本末倒置,完全没思考皇帝怎么当,一旦被李昭拿住命脉发问,他就不自在了,三岁看八十,他从小就是个没主见的软懦之人,很容易三两句被人挑拨。

    此时,李璋脸色煞白,可脖子却红了,仿佛又犯了那种病,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晕倒,身子微微打颤,大口的呼吸,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就在这时,张达齐忽然从靴筒抽出把短匕首,立马要往李昭心窝扎去,还是小武反应快,手成爪状,空手夺白刃,迅速将匕首抢走。

    而此时李璋也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张达齐,怒道“你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杀我爹”

    张达齐眼里杀意甚浓,喝道“那会儿咱们已经商量好了,你怎么又变卦了优柔寡断没个决断,既然你下不了手,舅舅帮你解决。”

    “你帮我解决什么”

    李璋手揪住张达齐的衣襟,冷声质问“我一直疑心你和康乐不对劲,她出宫后可是一直由你照顾的,但后来她为何刻意回避你不敢与你直视后头她有孕,三番几次让人给我带话,说受不了外头的贫寒,她一个宫女,本就是伺候人

    的,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分明是有问题的你今儿给我说句实话,她肚子里到底是谁的种”

    张达齐甩开李璋的手,气急了“自然是你的舅舅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能生得了孩子”

    “那可不一定。”

    李璋牙关紧咬“舅舅你头几年不是才生了小女儿么,怎么,你还真想让这江山改姓”

    张达齐瞪了眼病榻上的李昭,随之,又恨铁不成钢般跺了几下脚,望着李璋,恨道“你别被皇帝给挑拨了这个时候咱们不能内乱,我再说一次,立马杀了李昭,是去是留,咱们得赶紧拿一个主意。”

    “你居然敢命令本王”

    李璋不可置信地看着张达齐,冷笑数声“我早都说了,萝茵是我妹妹,不许糟践她,哪怕是糟践,也得经过我的同意前儿蔡居刚去两营调兵失败,这会儿又派公主去将领,肯定会惹人怀疑,谁让你昨晚私下找公主胡说八道,又是谁给你的权利,让你指派她出城勾引老男人的简直寡廉鲜耻”

    这时,旁边畏畏缩缩的张素卿看见兄长和儿子起了争执,她忙上前去劝架,一会儿抓哥哥的袖子,一会儿又作揖鞠躬地给儿子祷告“别吵了,求求你们别吵了。”

    奈何李璋和张达齐压根不搭理她这茬。

    我冷眼看着,也不近重重叹了口气,十年不长也不短,这对甥舅都在变,他们并非日夜相处,不信任对方是正常的,尤其是李璋,他性格优柔寡断,更让他在紧要关头自乱阵脚,怀疑起自己人,实在成不了什么气候。

    “如今我还没掌权呢,你就红口白牙地开始做我的主”

    李璋气恨得浑身战栗,叱道“梅鉴容是你策反、假皇帝是你训练的你铁石心肠,这么多年不理会自己亲儿女,能这么好心全心全意帮我夺权,便是沈无汪,我也是前两年才知道他和张家的关系,你什么事都成竹在胸,谋定后才知会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璋儿”

    张达齐急得一拍脑门,两指指着李璋喝骂“你怎么如此糊涂,若不是你一门心思要给你母亲平反,能引起胡马和高氏等人的怀疑么实话

    告诉你,老沈怕你年轻扛不住事,偷偷告诉了我,五军营的兵马打着探望陛下的旗号,已经进城了,这个时候你还下不了决断,不听长辈的忠言,等兵临城下,将士强冲入皇宫找到李昭,咱们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这时候你不狠心给自己争取最后机会,不冷静下来分析局势,净跟我吵”

    “什么”

    李璋身子一震,血冲入眼,登时怒发冲冠“那你还让萝茵出城领兵将领不用问,定是萝茵泄的秘”

    张达齐气得翻了个白眼“萝茵愚忠,她打死都不会做出伤害你和你娘的事,你脑子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我给她跟前派了几个杀手婢女,她若是敢胡说八道,第一时间让她闭嘴。其实不用她献身,一切由旁人来,她只要在那老头子迷药醒后要挟就行了,现在咱们只有北镇抚司这两三千卫军,若没有军队支持,谁认你啊”

    李璋急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既然这么懂,那为何不提早让萝茵非要等这时候”

    张达齐气得扬手,直接扇了李璋一耳光,大口啐道“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萝茵早都被皇帝囚禁在宫里学规矩,你怎么把她弄出去就算弄出去,堂堂公主和领兵将领发生龃龉,任谁都怀疑。且萝茵那个蠢货只喜欢梅家那个漂亮小子,能看上老头子明眼人都这里边肯定不对劲儿,更别提皇帝”

    “你敢打我”

    李昭捂住发疼的侧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舅舅。

    “打你怎么了”

    张达齐双手背后,下巴昂起,那张被毁了的残脸写满了愤怒“真是庶子不可与谋,璋儿,你太不争气了,怎么教都教不会,就你这样的资质,还指望越过李睦如今多少人的性命系在你手上,容不得你优柔寡断”

    就在此时,我发现素卿有些不对劲儿了。

    她脖子一梗一梗的,盯着张达齐的脸,好像想起了什么人,这疯婆子吓得直摇头,居然开始打起嗝儿,她手捂住胃,又开始干呕起来,一时间冷汗涔涔,涕泗横流,随后忽然冲上前去,用身子撞开张达齐,像母鸡护幼崽似的,将李璋护在身后,尖刻地辱

    骂

    “张致庸你给老娘闭嘴谁许你欺负我哥和我儿子的你首辅又能怎样你当我不知道你和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妓女有苟且你丢不丢人”

    转而,张素卿又打了个嗝儿,仿佛清醒了些,愤恨地盯着张达齐,忽然一耳刮,结结实实打在张达齐脸上。

    “哥,你是不是真的有了异心,要背叛璋儿”

    她扭头担忧地看了眼儿子,泪眼婆娑地柔声道“别怕儿子,有娘在,谁都不许伤害你。”

    “素素”

    张达齐气得推开素卿“你起开,有病赶紧去吃药,我和璋儿现在有大事要决断。”

    素卿本就孱弱,被这么一推,直往前摔去,不当心碰在了桌上,将方桌上的酒壶杯子全都撞倒,她随手抓起只银酒壶,就要往张达齐脑袋砸去,忽然,她在光可鉴人的银酒壶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这女人忽然尖叫了声,吓得丢开酒壶,手捧住自己的双脸,疯狂地喊“娘你别骂我,我错了,我这就去练琴,我给你争气,我帮你把张致庸那老东西踩在脚底下。”

    李璋见母亲如此,赶忙跪下环抱住张素卿,一个劲儿抚摩母亲的背,哭着哄“娘你怎么了,你别吓儿子啊。”

    这时,张达齐仿佛也觉得自己方才语气重了,轻叹了口气,蹲下,单膝跪在妹妹面前,柔声哄“素素,父亲和母亲早都走了,你别这样,有大哥在呢”

    谁知张达齐话还未说完,刹那间,张素卿忽然从发髻上拔下枝玉簪,咬牙闷哼了声,径直插入张达齐的脖子里,一下还不够,连捅了好几下,鲜血顿时从张达齐脖子里涌了出来,进而喷溅出来。

    张达齐捂住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素卿,可终究耐不住血流的太快太多,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到地之时,他正好面对着拔步床地,仿佛看到了什么,眼睛惊恐得圆睁,拼着最后的力气,转动眼珠,看向床上的李昭。

    李昭这时虽虚弱,但平静极了,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掖好被子,冲张达齐微微摇了下头,怜悯地笑了笑,十指摊开,随后又握成拳,仿佛在说

    十年蛰伏如何,十年卧薪尝胆又如何,于朝堂天

    下,你没那么要紧,也没那么厉害,不过就是臭虫一只,一捏就碎,全都是梦幻泡影罢了。

    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惊着了,连退了数步,身子紧紧贴在大立柜上,紧张得心咚咚猛跳,身子下意识往李昭那边挪。

    我咽了口唾沫,看向李璋母子。

    张素卿依旧处于半癫狂状态,她嘿嘿地冷笑,盯着张达齐的尸首拍手,忽然又醒了,怔怔地转头,望着同样震惊不已的儿子,痴痴地问“璋儿,刚才发生什么了”

    就在此时,只听外头传来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不多时,小门那边跑进来个满头大汗的太监,正是司礼监的大太监孙濂。

    孙濂手里紧紧抓住拂尘,也是被眼前之景吓着了,生生止步,闭住双眼不敢看,躬身急道“王爷,勤政殿里的陛下醒了,海尚书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李璋惊喜道“他醒了好看来天不亡我”

    李璋唇角浮起抹笑,淡漠地扫了眼张达齐的尸首,立马起身,斜眼看向床上的李昭,吩咐孙濂“看好他,本王去去就来。”

    “璋儿,你要去哪儿”

    素卿连爬带滚地抓住李璋的下裳,哭道“你别丢下娘,我、我害怕。”

    “没事儿娘。”

    李璋搀扶起张素卿,从后面环住他母亲,柔声哄“待会儿让孙公公伺候你服药,他是我的人,最忠心不过了,决不会害你,孩儿很快就回来。”

    说到这儿,李璋给孙濂使了个眼色,示意太监接手素卿,随之,他又扫了眼我、小武还有那四个看守李昭的太监,冷声道“你们处理了这具尸体,盯住皇帝,本王很快就回来。”

    “是。”

    我深深地伏身,头杵在地。

    好极了,天赐良机,马上就能救李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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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下午六点统一发哦,过了就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