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皇都平静了许久的时间,风平浪静,安安和和。
但,一切的安静和祥和,都在一场突入而来的细雨之下打断了。
雾蒙蒙阴沉沉的天空,下着薄薄的细雨。
雾气缭绕弥漫,笼罩住了整个天羽皇都。
微微吹过的冷风,冰寒到刺骨。
所有人都躲在房檐下避雨,除了穆然一个人。
不知怎么爬到房顶之上的少年,正坐在房檐上,满脸悠然自得的吹着冷风“芜湖这雨实在是有些舒服”
少年享受的闭着眼睛,尽情感受冰凉雨水砸在脸上的感觉。
唇边嗔着一抹淡淡的笑。
他的脚上没有穿鞋子,一双圆润小巧的裸足一晃一晃的。
“少爷少爷”小莲惊慌的喊着,“少爷这下雨天,房顶就变滑了,一个不小心,你就有可能掉下来你快点下来吧”
穆然摇头晃脑的哼着无名的小调,完全没有将小莲的话放在心上。
小少年身上穿着的金黄色衣袍,都被雨水一点点的浸湿,雨珠啪嗒啪嗒的砸在他的水上,脚上。
顺着他的衣服和脚丫,再砸在了地面上。
眼瞅着雨越下越大,小莲急的不行。
“少爷你快下来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感冒的”
小少年完全湿透的衣服,让小莲看的心都揪了起来。
“然然然然”穿着白色衣衫的李娆轻,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头发上还有些水渍。
身后是紧紧跟随而上的丫环“娆轻少爷下着雨,你别再出去了”
“然然然然要然然”李娆轻嘿嘿笑着,直接冲了出去。
小莲无奈不已“少爷娆轻少爷都因为您跑了一趟又一趟,他也要跟着你上屋顶,您还是快点下来吧”
“嗯”穆然嘻嘻笑着歪了歪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下面的李娆轻。
李娆轻双眼亮晶晶的。
乌黑柔顺的长发,被水浸湿了不少。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了他的脸上。
身上的衣服也被一点点的打湿。
可他却一副孩子天真的乐观模样,盯着穆然,嘴中喊着欢快的话语“然然要然然”
穆然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
故意甩了甩脚,嬉皮笑脸的对下方的李娆轻道“娆轻,快点进去你要是再不进去,可就只能被泼我的洗脚水了”
裸足轻晃,混合着雨珠砸在了李娆轻的身上。
李娆轻盯着穆然的脚丫子,拍了拍手“洗脚水,洗脚水”
嘿嘿傻笑的李娆轻,看起来似是因为洗脚水更加的兴奋了。
穆然抽了抽嘴角,有些预想不到。
好家伙的,李娆轻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噼啪”
一道紫色的闪电,陡然响起。
天空都似是被劈成了两半。
穆然一时不查,手下一滑,竟是笔直的朝地面掉。
“少爷”小莲吓破了胆子。
李娆轻心一颤,抬脚就要朝穆然迎去。
在他发动的前一秒,穆然却是轻飘飘的停在了他的面前。
好似一个从天而降的小神童。
纵然身体和头发被水打的精湿,他却仍旧好看的无与伦比。
“然,然然”李娆轻看呆了的盯着他。
“傻了”穆然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头顶,“快点进去吧”
“嗯”李娆轻回过神,甜甜的笑着。
穆然拉着他的手,走了进去。
屋内,凤轻舞还在优哉游哉的喝茶吃糕点。
而穆萱儿则手中抱着本书,持续的葛优瘫。
她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一条咸鱼。
两个人对于二人的闹剧,完全的不在意,已经是习惯状了。
丫环们一个个的上前,尽是心累的给他们擦拭着头发。
穆然还光着脚丫子的到处走来走去,不听话极了。
丫环们无奈的不行“小少爷怎么就这么的不爱穿鞋子呢”
只要一有空档,穆然就会直接将鞋给脱了,然后游荡来,游荡去。
睡觉前也是,在脱完鞋后,也必须走来走去一会儿,才肯入睡。
若非小少爷身体好,感冒恐怕是得了不下上百会
屋内其乐融融的一片。
穆然和李娆轻也被逐个安排去泡热水澡,御书房,却是正在进行一场黑暗的交易。
御书房内,昏暗的烛光摇摇摆摆。
屋外的空气,冰凉入胃。
明明是大百日,却在此刻,好像黑夜。
屋内传来两三声静悄悄的低语。
狗皇帝盯着面前的人,声音低沉“查清楚了吗”
面前的人低了低头“查清楚了。”
狗皇帝唇角翘了翘,恶意凝满了瞳仁“说。”
“天羽皇都之外,并没有穆阳国的势力。穆然的身边,只有影子,和前几日跟随穆阳国使臣太子和皇子的另一个暗卫。”
狗皇帝唇角的笑容更加的深了“其他的人呢”
“穆阳国的使臣,除去一个名叫王叔的人,其他的士兵都回去了。”
“是吗”狗皇帝低低的笑了笑,笑容得意无比,“看来,是机会除掉穆然这个变数了。苗,可是要趁早拔才好。”
狗皇帝眸光微闪,再次看向对面的人“你做的很好。儿子。”
李崇云勾勒着轻轻的笑,藏在阴暗之下的面庞,有些诡异“谢父皇夸奖。”
“嗯,下去吧。若有什么其他的情况,记得来禀报与朕。”狗皇帝垂下头,翻阅着手中的奏折。
李崇云恭敬地行了个礼。
“是,父皇。”
李崇云转身,脸上扬着和往日里别无差异的笑,朝着穆然的住所走去。
狗皇帝扫了眼李崇云的背影,笑的意味深长。
李崇云在丫环的护送下来到了穆然的住所。
穆然和李娆轻还在嘻嘻哈哈的打闹。
但是还好的是,两个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
丫环们只在一侧提心吊胆的看着,也没有阻拦二人胡闹。
唯有穆然极为的不听话,又没有穿鞋子。
门吱呀的推开,众人齐齐看过去。
“回来了”穆萱儿放下手中的书,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
“嗯。”李崇云走进门。
“事情怎么样了”穆然笑盈盈的看他。
李崇云脸色苦哈哈的,身体在进入房间的时候,才彻底的松了下来“已经全部按照你们所说的,告诉给父皇了。”
李崇云颤颤巍巍的在小莲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还是那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太可怕了,我差点以为,我就要死了”
穆然哈哈笑着坐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哪儿有那么夸张你看你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穆然摩挲着下巴,啧啧两声,满是不屑。
“狗皇帝竟然还敢对我们使离间计,真是一个不要脸的东西”
皇帝忌惮穆然的实力,更加忌惮他背后藏着的势力。
为了查清楚他背后的势力,狗皇帝直接找了李崇云,半是威胁,半是哄骗的想要李崇云背叛他们。
李崇云一口答应,可是,狗皇帝怕是做梦都想不到,李崇云在答应了之后,转头就告诉了他们。
穆然几人,干脆来个将计就计。
穆然无比自在的晃着小脚丫。
“看狗皇帝这下还能怎么办。”
正想着,耳边突兀的传来了吐血的声音。
“噗”
李崇云面色痛苦的揪着自己胸腔处的衣襟。
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透明,唇更是染上了暗沉的深紫。
大口的血液径直喷洒在地上,染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李崇云”凤轻舞瞪大了眼睛,手中的茶杯咣啷一声砸在了地面,瞬间四分五裂。
她小脸惊惧的上前,娇小的身躯接住了笔直倒下的李崇云。
凤轻舞哭腔蔓延,无比的恐慌。
“李崇云,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啊”李崇云痛苦的低吟了声。
他身体忽冷忽热交加的极快,肩膀在细微的颤抖,好似在遭受什么巨大的折磨。
“李崇云,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啊”
凤轻舞泪眼模糊一片。
穆萱儿反应过来,将李崇云从凤轻舞的身上接了过去,将他重新放在了座椅上。
穆然面色阴沉一片,踩在了地面。
李娆轻纯稚的面庞,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轻舞,你冷静一点。”穆萱儿眉毛蹙起。
她沉稳的开口“这里,会医术的,只有你一个人。”
“对,对,只有我一个,只有我一个”凤轻舞惊吓的抬起了李崇云的手腕。
细白的手指搭在了李崇云的脉搏上。
她本应该极快的察觉出来他的身体状况,可是眼睛落在李崇云紧闭眼眸的僵白面庞上,她的脑子就乱成了一锅粥,什么也察觉不出来。
“不,我不行”凤轻舞大颗大颗的泪珠,不要的滚落。
她是一个医者,可是也是一个会疼会哭的普通人。
更不用说,中毒的,是她所喜爱的人。
“我来。”穆然淡然的声音,让慌乱的场面再次稳了下来。
穆萱儿有些诧异。
皇弟连医术也会
思索间,穆然已经将手搭在了李崇云的脉搏之上。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穆然就将李崇云的症状全部说了出来。
一条条凶相无比的症状,让凤轻舞的脸白成一片。
穆然虽然知道这些症状,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
他是失忆的。
对于一些熟练到不行的东西,脑子会没有犹豫的蹦出来某样东西,可是全部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碎片。
所以,这一切,还是要看凤轻舞。
“如何”穆然在李崇云身上点了穴,让毒素陷入短暂的停滞期。
凤轻舞咬了咬舌尖,点点血色,刺激着她的五感。
她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这些症状,每一条都是大凶。可是,这样的毒,我从来没有听到过。”
凤轻舞心乱如麻。
小莲纵然不懂毒,可凤轻舞所说的严重性,她自是明白的。
“怎么办怎么办”小莲急昏了头,“少爷,不如让我去找御医来”
“没用的。”穆然面色淡然,“这毒,是皇上下的。”
他们以为,他们将计就计的反间了狗皇帝。
但是,却没有想到,是狗皇帝将计就计
恐怕,在李崇云没有丝毫犹豫答应的时候,狗皇帝就不信他了。
“什么”小莲有些不敢置信,“崇云太子,可是皇皇上的亲生儿子啊”
狗皇帝有着各色的后宫美人。
但是,他的子嗣并不多。
到现在,也只有三个皇子和两个公主。
三个皇子之中,李崇云是最大的那一个。
第二个皇子现如今只有八岁的年龄。
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他对李崇云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下手是不正常的。
穆萱儿被逼得急了,有些恼火的怒骂“这个狗皇帝是打算一辈子长生不老的占着皇位吗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凤轻舞求救的望着穆然“怎么办,阿然”
在这之中,穆然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穆然低垂着眸子沉思着。
他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凤轻舞“穆阳国。穆阳国有着数不尽的药材,皇宫之中,更是有一位上了七八十的老御医。
若是你跟着他,研制出解药不成问题。
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个老御医曾经还想要收穆然为徒,可是在收穆然为徒之前,就被马不停蹄的送到了天羽皇都当质子了。
一个是对毒药极为研究的凤轻舞,一个是只有零碎拼图记忆的穆然,哪一个更快的研究出来解药,毋庸置疑。
“好我去”凤轻舞决绝的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岂料,一直久违出声的穆萱儿,却是嗫嚅着唇开口了。
“皇弟,穆阳国”
“我知道。”穆然弯了弯唇,笑眯眯的,“皇姐,你和皇兄说的那个,因为嫌父皇除鬼麻烦,所以不愿意回去的说法,是骗人的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穆萱儿有些震惊。
“啧。”穆然挑了挑眉,“因为离谱。”
穆然上下嘴唇轻碰“一个国家最为受重视的太子和公主,竟然会因为嫌自己的父皇除鬼麻烦就不回国
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说完,穆然沉沉的吸了口气,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抬头“皇姐,说吧,出什么事情了”
穆萱儿一直没有显露出来的忧愁,终于浮现在了脸上。
“皇弟,父皇他对你很不满。”穆萱儿咬着牙,吐露了出来。
若说五国之中的后宫,哪一个是最为和谐的,那就只有穆阳国。
穆阳国在穆然没有出生之前,也是一个到处都是针锋相对,明里暗里,都是陷阱的国家。
皇子与公主之间,不用说什么和谐相处。
各大世家的少爷,也更不用说什么和谐。
和谐对于他们,本就是不存在的。
互相敌对,嫉妒,针对,争斗,早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后宫的妃子也是步步踩在刀尖之上。
这一切,在穆然出生的时候,统统改变了。
穆然与众不同的发言和调皮,让后宫变成了另一个全新的气象。
每每有一个妃子因为嫉妒或者其他的一些,陷入在了混沌的魔怔里面。
穆然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三言两语的话,一些实际行为的动作,就会成功的将这个妃子从泥潭里面拉出来。
皇子,公主,小姐和少爷,自然也是一样的。
大胆的发言,新奇的点子,让老师对于他五体投地的拜服。
而他们这些孩子,也因为他所改变了一切。
后宫和谐无比,好似一个真真正正,整整齐齐的大家庭。
没有嫉妒和仇恨,只有互相扶持的进步,彼此闪烁着自己心中的光芒。
可,这里,是古代,是后宫,是权利的斗争
表面慈祥和蔼的皇帝,早就对穆然心生不满了。
后宫越和谐,就让他心中的不平衡越大。
占据在权力巅峰的上位者,享受着所有人敬畏的眼神,享受着所有人的吹嘘追捧。
享受着他人因为得不到他的夸赞,得不到他的宠爱,而引发的嫉妒。
他才应该是所有人的中心,万人之上的存在
可是,因为穆然的出现,所有的一切改变了。
后宫的妃子,不再想着争宠,而想着发家致富,想着过独立女性的生活。
可笑,本就只能依附他才能活的女人,竟然妄图离开他的掌控
一个个本应该互相针对,为了得到他的青睐,为了拿到太子之位,而互相作对,互相阴谋诡异的皇子公主
竟然对于皇位不感兴趣,想着去追随各自心中那什么狗屁的理想
什么笑话
他们就应该要得到他的青睐,要得到皇位,而不停的自相残杀
皇帝表面上对穆然异常的喜爱,但他表现出来有多么的喜爱,就有多么的厌恶。
厌恶到恨不得把他杀了。
他也确实做了。
假借那些被他用着太傅名义去教书的各个老师之手。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穆然的不同,远远不止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一个个老师的刁难作对,都被他应付了过去。
而那些奉他命令来刺杀的老师,也都被穆然所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所折服了。
皇帝对穆然厌恶到了骨子里。
本在他手中牢牢抓着的权利,一点点的在流逝。
只因为一个,他生出来的,几岁大的孩童
但是,他却不敢再对穆然下手了。
因为穆然表现出来的超常,让他怀疑,穆然的背后有着其他的老师教导。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奇思妙想,哪里来的天赋神通。
连活了几十年的老师,都心甘情愿的想要成为他的手下。
这根本就不合理
皇帝费尽心思的想要摸清穆然背后的势力,想要铲除他。
他表面上用着脑抽的借口,答应其他三国的联合,去对抗天羽皇都。
但实际上,他合作的人,是天羽皇都那个,被穆然口口声声喊为狗皇帝的上位者
两个人年少时就是朋友,对彼此的野心,怎么当上的皇帝,心知肚明。
当上皇帝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简单的人物
哪一个不是厮杀重重障碍,踩着人骨坐上的高位
皇宫之中,绝不可能没有争斗。
穆然被送来当质子,也是他们两个人算计好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试探,试探穆然背后到底有没有势力。
试探穆然的能力有多大。
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用着李崇云这个间谍,摸清了穆然背后没有人。
空气一点点凝固,陷入了冰寒。
所有人都陷入了惊惧。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可是穆然知道,还没完。
“宫里发生了什么”穆然双拳紧握。
穆萱儿有些苦涩的笑了笑“父皇用着除鬼的名义,每一天都在抓人除鬼。
说是除鬼,但实际上,就是折磨罢了。为的只有,让他们低头认错,说出皇弟你是一个妖魔鬼怪。
父皇所认定的鬼,就是皇弟你。”
“妖魔鬼怪”穆然冰凉的扯着笑,脸上尽是讥讽,“他哪里叫除鬼他所想要驱逐的,是他们自己”
穆然所做得事情,听起来厉害,但实际上,不过是给那些看不清前路的人,上了一次课。
让他们知道,他们需要有自己的思想,需要追随自己心中的东西。
而不是只能挣扎陷入与权力的斗争之中。
穆然所给的,是他们自己。
可身为一国的皇帝,最不喜欢的,就是一个个独立个体的自己。
他所喜欢的,只有如提线木偶一样,跟随在他身边的,一心只为讨他欢心的人。
穆萱儿沉默着低头,笑容有些冰凉。
父皇折磨死的人,已经有七个了。
五个妃子,一个世家少爷,一个官员。
还有三十多个,日日夜夜凄厉惨叫,生不如死的人。
可是,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人低头。
“皇姐,皇兄呢”穆然从一开始就怀疑了。
明明是用着同一个理由来到天羽皇都的。
可是,却只有穆萱儿自己来到了穆然的殿内。
穆阳只有寥寥几次的到来。
皇兄怎么了
“他在养伤。”穆萱儿声音有些嘶哑,“父皇为了让我们屈服。第一个下手的,就是穆阳。因为他是太子。”
穆萱儿指尖在微微的颤抖“若不是这一次赶上了宴会,我拜托影二将皇兄偷出来,用着参加宴会的名义,偷偷离开穆阳国。
他恐怕,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