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覃不曾想对方的直球打得这么快。
一时忘了接话。
旁边看热闹的连起哄都忘了,原本以为是一场碾压似的嘲讽,没想到就变成了毫无防备的虐狗。
文覃腰上发紧。
但是力度正好,至少说明对面的人没生气。
“文覃喜欢颢野。”
文覃说。
之后就等着人说下一句。
“算数么”颢野站起来,在皱巴巴的校服上耐心地一点一点顺褶儿。
文覃轻轻呼吸,在对方慢慢站起来的时候盯着他说甜笑着,“算。”
“想去看猫吗”脱了校服的颢野里头穿着黑色的短袖。
文覃离得近,对他手臂上攀附的纹路瞧得就更清晰。
纯黑的几行外文。
像英语但又不是传统英语的拼法,简单瞄了一眼,文覃就把眼刹住。
几把在藏起来的皮肤里隐约还有的纹在手臂上其他花纹忽略掉了。
文覃只是伸手点了点。
扣不掉。
“想,”文覃低着脑袋乖乖答应。
颢野直接单臂把人往上抬,放在自己肩膀上就往学校外头走。
文覃屁股就在颢野肩头上撅着,因为腰上系了校服的缘故,只露了膝盖以下的部分。
文覃被人扛着,没反抗。
因为所有看似暴躁粗鲁的手法,都让文覃没有一点不适。
刚才平坦的校服垫在颢野肩膀上,让文覃反而很舒服。
最后就算上车,也是被对方护着脑袋轻轻放在副驾上。
文覃盯着颢野的一举一动。
但是毫无防备。
与此同时,下午被太阳烤化的路面上现在站着一群已经呆滞的学生。
“我操”
“”
“什么情况”吴文瀚直接就傻了,擦着脑门儿上的汗往下爬,站在原地抓脑袋。
女生看完热闹直接往群里八卦。
三班学生浑水摸鱼群
学神告白了。
对颢野。
日,还成了。
三班的群就这么炸了。
文覃坐在车里,后面坐着管家。
这次是颢野开车,文覃坐在左边还是能看见颢野手臂上的纹身。
文覃小心翼翼打量着颢野,因为从上车开始,对方没说话。
倒是后面的管家一直在跟文覃说话。
“那只小猫后腿已经没事了,没伤到骨头,就是轻微后脚出了点儿血,现在回家的话,应该已经睡醒了,”管家人到中年,说话不紧不慢,听着很舒服。
“谢谢叔叔,”文覃视线重新回到颢野身上。
对他现在的态度倒成了文覃摸不透。
颢野看着虽然比同龄的小孩儿成熟不少,路上聊天才知道,
他因事留了两年的级。
算起来也比文覃大了整两岁。
但是说到底还是个少年。
就已经会藏情绪了。
文覃打量着就没收住,导致对方在一个红灯的地方停下来,也看回来。
再一次对上视线的时候,文覃大概就明白了颢野这种天然的气场的来源。
是那双不带生气的眼睛。
三白眼,褐色的浅瞳占据眼白的三分之一。
眼睛眨着的时候,完全感受不到这双眼睛的情绪。
所以,先移开视线的是文覃。
“到了,”过了红灯加速直行了一小段,就到了一片别墅区。
但是车子停在了最大的一栋门口。
管家先下车,帮着文覃开门。
进门之后里面的装饰却是文覃没预想过的简单。
大、空。
是这栋房子的全部。
但是乱。
肉眼可见的乱,烟灰缸里的烟头几乎都扎在外面,还有几瓶儿有剩余的酒壳子,都横七竖八躺在任何角落。
沙发上已经凹下去一块,剩下的就是沙发上的一摞文件夹。
管家眯着眼睛,蹲下帮文覃换鞋。
“一楼少爷在住,猫在二楼,我领您上去,”管家边说边抬着文覃的一只脚,看见颢野往洗手间里走,听见少爷关门才对着文覃小声说了句,“少爷第一次往家里带人,路上也挺开心,”说完自己感叹一句,“多少年没这样儿过了。”
文覃对管家那句“开心”自己在努力回忆车上的场景。
最后失败了。
颢野再出来的时候,把校服脱了,换了件儿略微宽松的t恤,接着走过来,把文覃腰上系着的外套解了。
耳朵上戴着蓝牙在打电话。
文覃走了一小段路,现在微微有点儿喘,之后感觉颢野的五根手指轻轻插、进稍微泛潮的头发里。
文覃脑袋微微往颢野手心里歪。
颢野突然停手,往后退了一步,才对着电话那头说,“爸,我等会儿就过去。”
挂了电话,颢野就把手抽回来,先深呼了口气,才对着文覃露了第一个笑。
“挺好看。”
颢野说完就重新找了件衣服往外走,“家里随便逛,我还有事,等会儿让王叔送你回去。”
文覃眨眨眼,站在门口看着颢野往外走。
不过这次他穿的。
是西装。
“少爷平时忙,因为老爷平时想让少爷多接手点儿公司的事儿,所以这种事常有,”管家说着话就引着文覃上二楼。
相比一楼,二楼既干净又亮堂。
并且能听见小奶猫的软叫。
小猫被安置在一个灯芯棉套上,后脚已经被包扎完毕,小猫还能颤巍巍走路。
白花花的绒毛参差不齐支棱着,精神倒是不错。
“有名字吗”文覃往前顿了顿,手背就被奶猫蹭着额头过去。
触感温热,文覃五根手指挠在奶猫头上,然后忽然对这种指法有点熟悉。
然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名字还没有,”王叔摸着下巴,“倒时候,商量着起一个。”
文覃点点瞧见奶猫后颈上有个黑点,用手搓了搓,发现不掉色。
王叔笑了,“这猫有意思了,浑身通透雪白,只有脖子后面有撮黑毛,长得还周正,也是福相”
王叔说着看见文覃因为低头露出来的那截儿脖子。
上头居然也有颗小痣。
位置都一样。
倒是真像。
文覃笑着回头,“小猫没事我就放心了,我以后会常来看它。”
王叔这个时候才发现,颢野跟文覃简直像是两个极端。
文覃礼貌乖巧地在颢野家呆到七点。
然后就对着王叔小声告别。
王叔一脸欣慰看着文覃,最后看着小孩儿磕着脚后跟在玄门那儿换鞋。
“谢谢王叔叔,”文覃在门口儿对着王叔鞠躬,“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文覃的小区距离这栋别墅区不远,只有一路之隔。
就是两种人生。
王叔还要出门再送,文覃就指着隔着条街对面的筒子楼一层。
地下室杂物间堆着夫妻俩用来摆摊的东西。
“不用麻烦,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五分钟,”文覃说完又对着王叔鞠了一躬。
王叔哎了一声,就看着小孩儿消失在街角。
心里暗自感叹,在三中那种学校,居然还有这么懂事的孩子。
把小孩儿养成这样,多少有爱在里头。
所以王叔断定,文覃至少有对好父母。
回来的路上 ,文覃买了包烟抽,他现在还是需要一份能够长久且稳定的工资。
文覃找了快儿僻静的凳子坐,看着天上盖了灰,路上的人脸都开始看不清的时候,就撑着膝盖做职业规划。
累了一天他想放松了。
抬着胳膊活动脖子。
身体是久违的轻松。
职业手册的一条规定。
到了下班时间身体素质也会恢复正常水平。
只要不得干扰原世界秩序即可。
文覃现在再仰着头把筋骨都活动了一遍,之后伸手把烟掐了。
他作为职业者只要接单足够,就有机会可以成为权限最多的主宰。
主宰是体系食物链的顶端存在,所有职业者的最终目标也就是成为主宰。
文覃也不例外。
现在就差这一单。
他就能爬上去。
也就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职业者是没有入职之前的记忆的。
他动了动脖子,决定晚上找找活计,知道玩乐的地方来钱快,文覃直接换了一身,戴着鸭舌帽,直接就去了。
在街上,有辆跑车。
声音拉得长。
一条道愣是让它跑出感觉来了。
颢野坐在副驾,抽着烟,身子歪在上头,脑袋随着车子来回晃。
“你也能传出花边儿来,我可听说了,叫文覃吧”说话的是司机。
一身的牌子货,嘴上开着玩笑,“一块儿混的几个兄弟女朋友都跟流水线批量生产似的,就你玩儿这么野也不知道往床上领妹子,敢情喜欢这口儿啊。”
颢野有一搭没一搭抽着烟,最后转过盯着徐汉松。
“你他妈嘴里放屁在我车上能干净点儿么”颢野朝车上跺了一脚。
徐汉松就立马闭嘴。
这也让徐汉松心里一凉,本以为他跟颢野现在的关系足够铁了,能每次捎着他去见他那个财团老大的爹。
但是颢野这臭脾气,圈子里没几个人受得了,徐汉松已经三天没吃瘪了。
今天又白费。
操。
徐汉松看着颢野对着文覃的事儿闭口不谈,自己就又换了个话,“今天预计几点能回来,给个时间,我先去泡个吧。”
“还没泡腻,”颢野说归说,但是也在认真想时间,最后敲了个,“过了十二点就过来。”
徐汉松记下了,“对了我刚要跟你说这事儿,知道粤其鸣吗”
颢野歪头笑,“粤祭文的儿子。”
“亏你还记着,我听说姓粤的发迹了,塞钱往三中送,这不头天晚上他做局就要聚聚,”到了地方颢野下车,徐汉松就接了电话。
临走的时候,徐汉松挥了挥手里的电话说,“粤其鸣就是大气,现在让我接妹子去,嘻嘻嘻。”
颢野看着徐汉松一脸高、潮的没出息样儿,抬脚把门踹上了。
然后才往酒店走。
文覃现在碍于限制,只能去点儿野场子,平时正经人不怎么来的那种。
所以等文覃在一个包间的门口儿瞧见里头站着的颢野的时候,还是停住了。
颢野低头站着,然后才换了笑抬头。
文覃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笑,那种处事圆滑实在是融到骨子里了。
然后文覃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到他身边,然后抬手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颢野抬头的时候,文覃稍微一怔,然后把帽子压低了点儿。
他忘了那只是个高中生的眼神。
眼里的不满转瞬即逝,随即颢野对着男人点头,把嘴里的血水吐了,笑着叫了声,
“爸。”
空气裹着热,连树上的蝉都闷哑了。
文覃边走边勾着自己的领子往家走,玩儿到九点,他还在琢磨颢野的那个眼神。
跟白天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再回来的时候,文覃重新把裙子换上。
两条腿下面很滑,风蹭着皮肤过去,文覃到了楼下没进去。
然后就坐在人少的楼下院子里靠着树休息。
膝盖往上都是汗,文覃干脆撩起一截裙摆往膝盖上搭。
仰着头看着这里不过四层的小楼,然后没忍住就又抽了一根,然后才发现自己手背上蹭的都是口红,才伸手用拇指把颜色一点儿往下扣。
离得近了才听见楼上文昊阳跳脚骂人。
文覃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
之后进门儿的时候才把文昊阳的话串起来。
“他现在是同性恋,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儿跟三中最混账的疯子纠缠不清知道什么叫就这你们还护着”文昊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显得要疯癫。
文覃进门的时候,文昊阳正举着手机上的照片,看见问他回来就变本加厉,“看见了吧,跟颢野出去不知道玩儿什么,估计连床”
“混账,”文爸伸手打在文昊阳脸上,“说什么疯话”
文昊阳捂着脸,转头不可思议。
“你打我”
“你怎么能打我”文昊阳五官都扭在一起,指着文覃,“为了这么个野种你打我”
文覃见势往江娥身后躲,眼眶通红,一眨眼睛就夹断整块眼泪。
最后收都收不住。
鼻尖立马红了。
文爸看见文覃伤心,看着说话不知轻重的文昊阳就更来气,上来就是一脚,把文昊阳跺到门口儿,“你下次再乱说,我就打死你。”
文爸属于个头高大,国字脸的本分男人,真动起火来,那头的文昊阳自然就蔫了。
吴昊阳低着头,动了眼里的剜刀,往文覃身上割了一眼。
自己怂着拉脸回自己房间去了。
文爸抽着烟,先是看了文覃一眼,然后说,“有事明天再说,先去睡觉。”
到了晚上,文家安静下来。
文覃自己在床上躺着,快睡着的时候想着白天任务进行的实在是过于顺利,临睡前检查清单发现缺了一页,想再看就被隔壁窸窸窣窣的动静吵得看不下去。
他的门开了。
“你他妈还真敢睡,”文昊阳半夜溜进来。
手里拿着白天车篮里的木条。
文覃半眯着眼,唇撑了条胳膊。
“哭哭啼啼你现在有一套了,连我都敢摔,长本事了,衣服脱了,今天不够二十下你别想睡觉,”文昊阳卷着衬褂上的袖子,就要把文覃拽起来。
就没拽动。
就离谱。
文昊阳想着是不是最近文覃吃多了长肉拽不动了,就干脆想在床上抽。
刚抬了手,自己还没往下甩,自己就被木条拽着往前趴。
然后背上一沉。
“你压我背上干嘛”文昊阳又惊又怕,声音不敢大,扭着脖子看以前一戳就趴的文覃现在硌得自己脊椎痛,“疼疼疼。”
“你刚才说多少,”文覃脚往文昊阳脑袋上踩,木条栓在对方脖子上单手往上扯,声音里白天的乖巧软糯荡然无存,问,
“二十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