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局一个多小时就结束。
沈迟落自己勾着领口儿从里头出来,自己仰着坐在外头喝茶。
等人的功夫就找了老板问话,“等会儿有客么”
“瞧外头这个雨,”老板从监控室里往外走,他身上干,出了大空调间,自己就开始抹头上的汗,“今天下午给你包的场。”
“等会儿跟鬼合照行么,”沈迟落拧着酸奶盖儿,挑了一眼老板。
“那自然得谢谢您赏脸,”老板把手机掏出来,“这是我妹的微信。”
“缺妹夫,”沈迟落笑着看了老板一眼,但是手没伸,“我这样儿的你也敢要。”
沈迟落自己现在什么名声儿自己知道,但是像老板这样儿不开眼的也有。
“我兄弟挺合适,”沈迟落对着出来的吴文瀚招了招手。
吴文瀚身后跟着那个小姑娘死死拽着他的袖子,被吴文瀚甩了。
沈迟落手上喝了一半儿的奶盒被吴文瀚够过去,张嘴就舔了,“耳朵疼。”
厅里现在就剩了最后一波来的人,外面风跟雨和着往玻璃上砸。
加上天上劈下来的几道闪,屋里的灯突然停了。
几个刚出来的女生先尖叫了一声。
沈迟落侧着耳朵歪了下脑袋,就站起来,“换装室在哪”
老板招呼着活计找蜡烛,“你还想合照啊。”
“我就进去瞧瞧,”沈迟落自己摸黑往里走,吴淼跟吴文瀚都在前厅,但是听见沈迟落的动静也都跟着上去。
两个女生待在原地,坐在椅子上没敢动。
后台乱,衣服和化妆用的涂料都堆在地上。
沈迟落进去的时候赶上鬼从密室离场,每个人脸上都有涂装。
沈迟落进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往他那儿看。
除了一个。
底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和打量的视线往沈迟落身上招呼。
但是他就只看着站在最里头的那个,径直朝里走。
对方看见沈迟落先是一顿,然后低头往后压着脸退。
沈迟落眼神锁定了之后,越走越快。
“那什么,你是”
中间有人想当着现在看起来怪异的沈迟落问话,但是被对方压着肩膀推了。
光线暗,但是比密室好太多。
老板撑着胳膊在门框那儿问站在门口的吴文瀚跟吴淼,“怎么,沈家小孙爷在这儿有熟人啊”
门口没人说话,沈迟落也没在听,他现在眼里就一个人。
找到了说什么他都没准备,但是脚就是忍不住往前挪。
沈迟落往前伸手。
攥住了。
他袖子拽得紧,等着对方转身。
对方现在背着身,他脖子里都是汗。
沈迟落盯着很久问,
“你回头。”
“看看我”
门口吴文瀚眼睛死盯着,旁边的吴淼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尽量拨着黑往前。
低头的时候突然被窗外的影子闪了一下。
转头的时候正巧外头落了雷。
那人背着光站,吴淼就只看见一个剪影。
很快就没了。
等回过神,屋里罩了亮。
沈迟落的眼睛没眨,眼看着那人脸上挂涂装的样子。
松了手之后,慢慢张嘴。
“舅。”
吴在捏着手腕嘶了一声,“你手劲儿也太大了,操,一圈皮都得没了。”
沈迟落先是往他手上看。
中指上有戒指。
“刚才是你在一号房,”沈迟落眼睛从戒指上移到吴在的脸上,从凳子上捡了块儿抹布往他脸上蹭,“逗我很好玩儿。”
吴在听出来小孩儿闹脾气,就直接往脸上蹭,“你不能出事儿。”
沈迟落白了他一眼,自己转身就往外走。
到了门口儿吴文瀚想拦都没拦住。
沈迟落插着兜直接往雨里钻。
“你等等我,”吴文瀚先是四下瞧了一眼没伞,然后就扶着门往外追。
吴在看着自家这个祖宗这次气性大了,也跟着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瞧了门口儿的吴淼一眼。
直接追出去。
路上现在没有多少人,因为雨实在是太大,出去就能被直接浇透。
沈迟落不是例外,他没往吴在的车边上走,就只是顶着雨往外走。
“沈迟落,”吴文瀚快走了两步把人抓着往身子底下藏,“雨这么大你玩呢”
沈迟落回头没停脚,把头发抹上去,突然笑了,“我是在玩。”
吴文瀚看着沈迟落被雨冲过的脸,突然捧上去。
仰着头的沈迟落跟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眉眼一样。
盯着人看久了,吴文瀚总觉得他乖。
湿哒哒的头发黏在脸上,头发比起以前长了很多。
只要不说话,就还是跟以前是文覃的时候一样。
现在的表情,他能捏碎。
“看够了,”沈迟落张了嘴。
吴文瀚手上用劲让对对方现在看着自己,“你是不是以为是他。”
“你很怪,”沈迟落把吴文瀚的手扫掉,接着往前走。
沈迟落没想演什么苦情戏码,他拐弯就去了一家酒吧,等着助理来送衣服。
酒吧晚上的人也不多,估计是因为下雨,挡了这里不少好生意。
现在靠前的卡座上没有预约,他直接往上坐,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攥着出了水。
连带他的头发沈迟落自己也顺了一遍,像是攥着一条粗长的黑蛇。
“我不喝酒,”沈迟落点了包间,“我睡觉。”
吴文瀚站在门口儿,盯着自己一身的水,想张嘴,这个时候来了电话。
沈迟落听得出来是生意上的事,就去劝着人回去。
吴文瀚看了沈迟落一眼,说了句,“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别动,我等会儿让吴在过来。”
沈迟落在床上应付了一声,就把一直勾在自己脚上的那只鞋甩掉了。
然后转身打着电话往外走。
沈迟落自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屋里热,就扯着身上的衣服往地上扔,人就懒散在床上躺着。
他摸着自己的无名指,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极小声地骂了声。
傻逼。
沈迟落没喝酒。
但是第二天发了烧。
这是从他睁眼的时候发现的,现在他的嗓子干着冒了烟,歪着脑袋伸手就碰见一杯温水。
温水。
沈迟落坐起来,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起先蒙了一会儿。
然后把桌上的温水拿到厕所倒了。
他检查了门锁,从里面关得很严实,
很沈迟落又垫着脚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包间不大,用脚走一圈也就打个哈欠的功夫。
他昨天的那件褂子现在就被熨帖规整,挂在床头。
包间没阳台,沈迟落走到窗户那儿瞧见外面的窗户都没干。
雨小了,但是还在下。
敲在玻璃上还是噼啪地响。
但是他昨天的衣服是干的,沈迟落把头发往头顶抓了几下。
另一只手感受挂着的衣服上的温度。
也是温的。
沈迟落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陌生的睡衣,自己重新上了床。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接起来就是吴在作为长辈的问候。
沈迟落走到窗户那儿瞧见吴在的那辆宾利正停在楼下,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在下楼上车的时候冲着吴在笑了。
吴在作为舅舅,挺好。
沈迟落在车上坐定的时候冲着开着吴在说了声谢谢。
但是这声谢把吴在诓了一下,看见沈迟落一身睡衣就下来了,多余的话也没说,“你回学校还是”
“学校,”沈迟落玩儿着自己的一截头发,缠在无名指的指骨上。
就这么玩儿了一路。
“昨天吴文瀚给我打电话,”吴在开着车,嘴里先把昨天吴文瀚的好先坦白了。
毕竟昨天他刚分手,加上晚上有个急活,也就没顾得上沈迟落,但是他知道沈迟落在酒吧里安顿好了也就不担心,自己的事处理完了一早赶过来,还莫名其妙被沈迟落讨巧夸了一顿。
但是毕竟他没帮得上岗什么忙,自己扮鬼惹了小孩儿的不高兴,这顿夸奖实在是脸上挂不住,就牵带着一个配的上夸奖的人出来。
“他我要是要谢的,”沈迟落眼睛瞄着窗外,“最近他挺忙的,他爸把公司基本上都给他了。”
吴在停车等了个红灯,看着镜子里的沈迟落,“你把腿并上。”
沈迟落就侧了个身,故意让睡裤的边儿蹭着膝盖往下滑。
吴在看见沈迟落一脸风尘,就特别怀念以前听话的文覃。
小孩儿的脾气难管,只能顺着他说,“再过两个月就毕业,吴文瀚那边公司的事也多,他跟你一样,脾气变了不少。”
吴在想着刚大一的时候吴文瀚还跟个初中生一样,个子压根儿就没长开,但是这两年就跟火箭似的往上蹿,而且不光长个子还长脑子。
“我瞧他对你挺眼馋,”吴在实话实说。
但是吴文瀚这样算是正常反应,因为现在据他所知,在圈里只要是对性卡得不死的人都想跟沈迟落试试。
都看着他好亲近。
但是吴在知道,圈儿里也就数着这样的最缺德。
给看不给吃。
沈迟落是美型,到哪儿都吃香,偏偏他自己没自觉。
“馋也没用,”沈迟落在后面伸直了腿,“馋我的人多了。”
雨刷刮在车玻璃上,蹭下一层模糊。
吴在踩了油门儿,突然说了一声。
“他回国了。”
沈迟落最近一周一是低烧,所以沈冲就没让他在出门。
他在床上躺着的时候,眼睛一直盯在天花板上。
沈冲喜欢的装饰,乱七八糟的彩玻璃都按在一块儿,看久了就眼花。
他被迫把自己包得严实,连学校都没去,在家里写论文。
鼻子上蹭着鼻涕,但是沈迟落不想擦。
单纯因为鼻头疼。
就算他现在不摸都知道,应该已经肿了。
他转头摸水,把最后一点儿冰凉的底子干了。
稍微缓和了下舌尖儿上的苦涩。
又拿着卫生纸把已经烂软绵化的椭圆药粒蹭下桌子,拎着去了卫生间,拿水冲了。
吴在都是见他吃了再走。
沈迟落每次啧都是藏在翻舌下头,催着吴在走了,自己在往桌子上吐。
更何况今天还加药了。
一粒白片,面上被割了一道细长的白线。
按吴在的话说是治鼻塞的。
但是无所谓。
沈迟落躲在卫生间先是抽了根烟,又拿凉水蹭了把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瞧,然后捡了水池旁边的头绳随便扎了头发。
最近两年头发越长越多,到了只要出门就必须往脑袋上先抓上一把,然后用卡子把周围固定。
焦味的漆卡有很多,但是今天偏偏就是找不到。
沈迟落急着抽烟,就只拢了头发,还有点儿剩余也没管,就随它们在脸上蹭。
他一天的伙食都在床上被安排,一直到了晚上,窗户那儿应衬着一截儿红。
沈迟落才看见下面来了人,像是生日的时候,但是这次来的人还要多。
沈迟落赤着脚往窗户那儿站,睡衣洸荡在身上,他伸手捏了烟,蹭着了眼睛往底下看。
能瞧见的都是沈冲的老主顾,沈迟落刚捏着烟想转身,就从人群里瞧见吴文瀚。
很久没见他穿得这么周正,平常他是最烦黑西装,但是今天就套上了。
更夸张的是他脖子上居然栓了一条红色的领结。
是蝴蝶结。
下头现在是隔着窗户也挡不住的热闹,沈迟落眼馋,没换衣服,直接抽烟往下走。
沈家的宅子一共里外三层。
只有重要宴请或者沈冲的铁把才能进的来里间,一次是沈迟落的生日。
另一次就是这次。
但是奇怪的是这种算是顶重要的事儿没人提醒他。
沈迟落从里面开了门,以前能从走廊里见的人现在都被抽着出去的在下面帮衬。
阵仗就是很大。
沈迟落觉得是来了些顶重要的人,以前沈冲自己玩儿的时候没搞过这么的大的场子。
前面的声音不大,因为中间隔着一个花园,沈迟落下楼的时候拢了下身上的睡衣。
漆黑潮热的夜里,就他嘴上还沾点火星。
他站的位置跟前面的热闹对比比较明显,连后面的私人泳池都开了。
沈迟落摸着一路上的茂盛地扎手的叶子过去,在连着花园的泳池那儿就露了个脑袋。
没人注意到他。
因为一圈儿人的目光都在往上看,沈冲在上面。
上面单独摆了一桌,沈冲的脸正对着下面,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吴文瀚则是坐在旁边,露了个侧脸。
脸臭的要命。
一张帅脸挡不住情绪,五官都拧巴成了一个字。
烦。
距离远,沈迟落也听不清上头说了什么,但是场子他看清了,就是沈冲今天请了个客户。
还是很重要那种。
唯一不同的就是能瞧的出来,对那人的确费了大心思。
沈迟落觉得没劲,就掐了烟坐在花园里的台子上,晃着脚,打了个喷嚏。
拇指蹭了蹭自己的无名指。
还是在痒。
橘光色的大厅里沈冲瞧着对面的人脸上挂着笑,虽然是一把年纪但是以前他看见的人里还真就没这样儿的。
所以沈冲说话还算客气,“我知道你生意上卖我不少好,所以今天你回来我也赶着回来。”沈冲的话说得漂亮,场面上自然做得也漂亮,他伸手敬了对方一杯酒。
那人身上穿得随便,是整个场子里唯一一个穿得不怎么讲究的。
那人手臂上有一串儿文身。
黑色拉丁文。
“沈董,”那人突然说了话。
沈冲捏着筷子抬头,就听对面的人问。
“沈迟落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