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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 第二百零三章
    玉无缺略一沉吟,说道“杨兄,不知那个瘾君子现在在何处他既然没有死,应该还在附近吧。江玉郎若是遇到了他,就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杨子江微笑道“谁说他没有死你去后面那扇窗户看看。”

    玉无缺依言走到后面那扇窗户,推开窗户,就见窗外立着一道很高的篱笆,篱笆上面用铁丝紧紧缠着许多把尖刀,看来这里虽然不是他先前待的那间房间,但和那间房间距离很近,而且都是用来关人的地方。

    他透过篱笆,很快看到了那个水塘。

    水塘里的水,先前都已凝结成冰,如今冰面破裂,水面上漂着一块块极厚的浮冰,浮冰之间,还漂着一具尸体,尸体穿着一件灰色皮袄,背朝天空,站在这里,只能看见他缠着碎冰的头发,看不见他的面容。

    杨子江悠悠地道“我跟他说,我现在很想吃鱼,只要他去水塘里给我捞一只鱼,我就给他一粒极乐丸,于是他就跳进去了。”

    玉无缺心下诧异,问道“他应该也是学武之人,怎会如此轻易地在水中淹死”

    杨子江笑道“因为我那时候就在水塘边看着他捞鱼啊,一不小心脚滑了,可能就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言下之意是说,那个瘾君子想要伸出头换气,他踩在瘾君子的头上,瘾君子没法换气,就在水中憋死了。

    玉无缺点了点头,怔怔地望着那具尸体出神。

    杨子江走到玉无缺的身后,懒洋洋地道“你在想江玉郎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极乐丸的主人又为什么要把他们派来这里,是吗”

    玉无缺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

    杨子江笑道“我没把所有事情搞清楚之前,当然不会舍得杀死他们。但是”

    玉无缺回过身来,看向了他,微笑道“但是你为什么要将这些事告诉我,是吗”

    杨子江目光灼灼,望着玉无缺,笑道“不错。我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想向玉兄请教,如今都是我在向玉兄解释,玉兄却不向我解释,未免太不公平。不如咱们轮流提问,一人问一件事,如何”

    玉无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杨兄,刚刚都是我在问你,现在就由你来打头吧。”

    杨子江也不客气,问道“在下想要请教玉兄,你对江玉郎有何了解比如江玉郎本来就叫江玉郎吗他师承何门何派在江湖上有什么事迹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是怎么变成阉人的”

    玉无缺听到最后,不由大吃一惊,但觉自己因为别人的伤心之事,就表现的如此夸张,实在太过失礼,连忙收起惊讶,轻咳一声,说道“说来惭愧,其实我在此之前,从未与江玉郎见过面,只是听人说起过他。”于是将他在路上得知的,他们家和江玉郎家的恩怨纠葛,一一说了。然后道“至于你说江玉郎是个阉人,这件事我却是头一回听说。”

    杨子江若有所思地一笑,问道“玉兄,你可知道,我是怎么发现江玉郎是个阉人的吗”

    玉无缺轻咳一声,将杨子江撞见江玉郎解手的念头,从脑海中扔出去,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杨子江笑道“这算是你问我的问题吗”

    玉无缺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自然。”

    杨子江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我先前听到江玉郎跟手下说,玉兄你这般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要给你点颜色瞧瞧。手下就问他,他要怎么做。江玉郎就冷冷一笑,说他要阉了你,把你变成太监。”

    玉无缺心中一寒,没想到江玉郎竟会用这样的法子来折磨他。

    杨子江继续道“他这法子,实在太过阴狠毒辣,太过匪夷所思。我还头一回听说,有人用这种法子来折磨别人。后来我把他打晕了,实在好奇,他怎么会想出这种法子,于是扒下他的裤子,看了一眼,然后,我就明白他为什么会想出这种法子了。”耸了耸肩,继续道“惨,太惨了整个都没了。我差点以为,他其实是一个姑娘。”

    两人一个听,一个说,都觉得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玉无缺叹道“在此之前,我从未听人听过,江玉郎身体有残疾。我想这件事应该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杨子江眉毛一扬,问道“我们”

    玉无缺解释道“我那两个弟弟,还有他们各自的恋人和朋友。”

    杨子江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他就是一个纯粹的变态。他自己变成了阉人,就见不得其他男人健全,倘若所有男人都和他一样,变成了阉人,他心里才能快活。”

    随即转念,心想“极乐丸的主人放心与他合作,难道就是因为这一点有人害他变成阉人,害他断子绝孙,这仇确实不共戴天。他在其他事上,可能不会多么尽心尽力,但在报仇这件事上,定会用上十二分的力气。看来极乐丸的主人,和他在报仇这件事上,目的是一致的。”

    玉无缺默默点头,心想若非杨子江打晕江玉郎,将自己救了出来,自己可能已经变成太监了,自己还说杨子江没必要救出自己来,真的是不知好歹。随即心念一动“他是不忍看我变成太监,所以打破计划,出手救我的吗”

    杨子江笑道“玉兄,轮到你问我了。”

    玉无缺奇道“我不是已经问过你了吗”

    杨子江笑道“我又问回来了啊。我刚刚不是问你,你说的我们指的是谁吗”

    玉无缺忍不住一笑,问道“嗯,我要请教杨兄江玉郎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杨子江听到这个问题,自然毫不意外,说道“他想要你做他们的傀儡,在中原假扮贾珂,用贾珂手中的权势,帮他们做事。所以江玉郎这几天都给你喂了极乐丸,只要你染上毒瘾,你就是他们的奴隶,他们要你死,你不敢生,他们要你假扮贾珂,你不敢假扮甄珂。”

    玉无缺怔了一怔,忽然一笑。

    他知道江玉郎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

    纵使杨子江没有出现,他没有逃出去,江玉郎顺顺当当地将他送去中原,江玉郎的计划也不可能成功的。

    因为贾珂和王怜花压根儿就没有落入江玉郎手中。

    杨子江眯了眯眼,觉得玉无缺这时候露出笑容,实在有些古怪,问道“玉兄,在下再向你请教你想到了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

    玉无缺心下迟疑,不知是否应该据实以答,但想到适才杨子江痛痛快快地将极乐丸的秘密和盘托出,对他没有丝毫保留,现在轮到他了,他却遮遮掩掩,不肯据实相告,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玉无缺道“实不相瞒,江玉郎抓住的贾珂和王怜花,并不是真正的贾珂和王怜花。”

    杨子江心中一动,问道“那真正的贾珂和王怜花在哪里”

    玉无缺道“我也不知他们在哪里。”

    杨子江恍然道“你这几天都和江玉郎待在一起,当然不知道他二人现在在哪里。那和你们在一起的贾珂和王怜花,为什么会是假的”心想“难道他二人早就察觉江玉郎的阴谋了所以故意安排两个替身,代替他们跟着众人行动,好吸引江玉郎这条公公鱼上钩”

    玉无缺听到这话,便知杨子江已将贾珂二人的动机,想得十分深远,不由一笑,说道“因为那天是王怜花的生日,贾珂和他出去过生日了。”

    杨子江愣了一下,随即仰天大笑,觉得适才自己真的有点傻,然后道“我从前就听说贾珂是一个痴情种子,没想到这么久了,他还是这么痴情,过个生日,都要出去过。不过现在看来,他若是没有这么痴情,那你们早就全军覆没了,看来痴情也不是坏事,有时候还能救命。”

    玉无缺叹了口气,说道“痴情当然不是坏事。一个人若能遇到令他一往情深的人,那可真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杨子江微笑道“那你这几天可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

    玉无缺诧异地望着他。

    杨子江笑嘻嘻地道“你莫不是忘了,咱俩已经成亲了在我给你写休书之前,你都可以对我一往情深了。”

    玉无缺瞧着他,微微笑道“杨兄,在下绝对不会对一个只穿一条犊鼻裤,就在别人转来转去的人,一往情深的。”

    杨子江笑道“那我现在就把这条犊鼻裤脱下来”

    玉无缺沉默片刻,实在不知应该怎么回答,只好转过身去,继续眺望窗外的风景。

    杨子江哈哈直笑,找来自己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衣服上有好几个大洞,破破烂烂的,都是被玉无缺撕破的。

    杨子江自己很无所谓,玉无缺却不能坐视不理,问道“杨兄,你没有别的衣服了吗”

    杨子江懒洋洋地道“本来是有的,后来都被我扔了。毕竟我要跟踪那几个瘾君子,一来没时间洗衣服,二来懒得带那么多脏衣服,所以衣服脏了,我就想办法搞一套新衣服,然后把旧衣服扔了。”拽了拽衣服上的破洞,笑道“好相公,你会缝衣服吗”

    玉无缺摇了摇头,说道“抱歉得很,我从未学过缝衣服。”

    杨子江懒洋洋地道“我想也是。”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笑道“好在我今天收获不少,好太太,你要陪我去街上买件新衣服穿吗”

    玉无缺见自己在杨子江口中,一会儿变成相公,一会儿变成太太,当真又好笑,又无奈,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件衣服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我自当陪你去买衣服。”

    两人上街买了几件衣服,杨子江换上以后,又去杂货铺里买了十几个极大的麻袋,每个麻袋,都足以装下一个成年男子。

    玉无缺有些好奇地看了杨子江一眼,见他面带微笑,显得有些神秘,似乎不打算告诉自己,他为什么要买麻袋,便没有问他。

    直到太阳落下去了,他的毒瘾第二次发作,他才知道,杨子江为什么要买麻袋。

    玉无缺的毒瘾反反复复,到了天亮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杨子江见玉无缺不再动弹,便将麻袋放在地上,拆开麻袋口,解开他的穴道,问道“出来吃点东西吗”

    玉无缺浑身冷汗,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几个寒噤,然后摇了摇头。

    他四下张望,见自己坐在一个土坡上,其时东方朝日刚升,天色还不算亮,问道“这里是哪里”

    杨子江懒洋洋地道“一个土坡。”

    玉无缺听到这话,便知杨子江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又道“江玉郎呢”

    杨子江伸出手去,指向前方,然后放下了手,懒洋洋地道“他行事还挺谨慎,一路上几次试探有没有人跟在他后面。这里地形平坦,又没几棵树木,找不到藏身的地方,我只好让他先跑一跑了。”说罢,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递了过去。

    玉无缺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只觉入口香醇,微微有点奶腥味,不由一怔,低头一看,果然水囊里装的是乳汁。

    他记得他们在镇子上的时候,并没有买过乳汁,奇道“这是”

    杨子江淡淡一笑,说道“我先前在路边瞧见了几头野骆驼,运气不错,是一头母骆驼带着两头小骆驼。我就过去绑住了母骆驼,挤了两袋骆驼奶。你再睡一会儿吧,等到小熊找到母熊了,我会叫你的。”

    玉无缺很不习惯被人这样照顾,但他饱受毒瘾折磨,身上早已虚弱无力,若是逞强不用杨子江背着走,反倒会成为杨子江的累赘,只得点了点头,将水囊还给了杨子江,又缩进了麻袋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玉无缺的毒瘾发作了两次,待得神智清醒,但闻袋外说话声音乱糟糟的,似乎旁边站满了人。。

    他缩在麻袋里,根本看不见麻袋外面,不知道这是在哪里,只能静静地闭目养神。

    突然之间,杨子江停了下来,跟着向后退了几步,似乎藏到了什么地方,玉无缺的眼前也跟着昏暗下来。

    玉无缺伸出手指,在杨子江的后背上戳了一下。

    很快杨子江放下麻袋,将袋口拆开。

    玉无缺从麻袋里钻了出来,首先见到的是光秃秃的树枝。

    原来他们躲在一片树林里,说是树林,其实一共就八九株树,右手边就是一条长街,街旁开着好些商铺,街上行人很多,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玉无缺压低声音,问道“江玉郎呢”

    杨子江道“烤猪铺。”

    玉无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一个掉了几块漆的木牌,上面写着“香香烤猪店”,这木牌立在一个摊子上,摊子上摆着生猪肉,摊子后面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壮汉身后是一家店铺,里面摆着四五个烤架,其中三个烤架都在烤肉。

    一个青年站在那香香烤猪店的侧面,探出身去,也在偷偷窥探着什么东西,脸上惊骇异常,似是看到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正是江玉郎。

    玉无缺更加好奇,顺着江玉郎的目光看去,隐约看见两个女子,站在一家首饰店里挑选珠花。

    那两个女子,一个身穿灰色皮袄,手里拿着两个珠花,在跟老板说话,一个身穿淡黄薄衫,背对着他们,但见她背影曼妙,秀发如瀑,后颈白若美玉,一阵寒风吹了过去,她的衣衫和秀发微微飘动,仿佛她下一秒便会乘风而去,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玉无缺虽未看见这黄衣女子的面容,但像她这样的女子,本就无须看见面容,只看见背影,就会知道,她一定是位绝世美女。

    可是这就更奇怪了。

    为什么江玉郎看见这黄衫女子,竟会如此害怕

    便如这黄衫女子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死去多年的幽灵一般。

    过了一会儿,那两名女子从首饰店里出来,转身向西北方行去,与玉无缺和杨子江待的方向正好相反,因此两人还是没有看见,那黄衣女子的面容,只看见了她小半个脸颊,似是一张瓜子脸,鼻子挺翘,十分精致,皮肤白得犹如透明一般。

    玉无缺又去看江玉郎,只见江玉郎紧咬牙关,不自觉地打了两个寒噤,眼中露出恐怖的神色,迟疑片刻,终于紧握拳头,用力向下一挥,似乎下定了决心,然后绕过香香烤猪店,快步跟了过去。

    江玉郎跟了过去,杨子江和玉无缺当然也要跟过去。

    杨子江却不着急,先去旁边摊子,买了两个面具,递给玉无缺一个,另一个他折下来一块,露出了嘴,戴在脸上。然后又去几个摊子,买了一包蜜饯,两个烤地瓜,一根冰糖葫芦,一包糖炒栗子,甚至还有一个烤猪耳朵,将手里的小吃分给玉无缺一半,这才悠悠闲闲地跟了上去。

    玉无缺从未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他觉得那样太不雅观。

    他左手拿着一个烤地瓜,右手拿着一个油纸包起来的猪耳朵,两根指头捻着一根冰糖葫芦,向杨子江瞧了一眼。

    杨子江胳膊夹着蜜饯,一手拿着烤地瓜,一手拿着糖炒栗子,从纸包中取出一枚糖炒栗子,轻轻一捏,栗子壳登时碎成两半。他将栗子高高地抛了起来,然后懒洋洋地仰起了头,将栗子吃进了嘴里。

    他这般惬意,哪像是在跟踪别人

    分明是在逛街。

    玉无缺却没有催促他,他向前面的江玉郎瞟了一眼,又向更前面的那两个女子瞟了一眼,已然明白杨子江的用意。

    他们现在是在人来人往的小镇上,若是偷偷摸摸地跟在江玉郎后面,反而会惹人生疑,倒是这样大大方方地跟在江玉郎后面,脸上戴着从集市上买来的面具,手里拿着从集市上买来的零嘴,一面走路,一面吃零嘴,即使江玉郎和那两个女子回头看见他们,也只会认为,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路人。

    行了一顿饭时分,那两个女子便到了一座白墙黑瓦的大宅之前。

    只见那大宅门口挂着大红灯笼,上面用墨笔写着“囍”字,门口铺着一条大红地毯,朱红色的大门开着,一眼望去尽是彩绸喜帐。

    一个青衣家丁迎了出来,笑道“岳小姐,您回来了。珠花可买好了”

    那黄衫女子并不理他,径自走了进去。

    那家丁微笑着目送那黄衫女子走远,似乎早已习惯她这副做派。

    那灰袄女子叹了口气,说道“买好了。一共买了七样,花了六千七百八十八两。”

    那家丁吃了一惊,说道“这么贵你买的是珠花,还是金砖不会是被人坑了吧”

    那灰袄女子小嘴一撇,神态间似乎有些不满,跟着眼中露出畏惧的神色,说道“哪能被人坑了我还不了解行情吗你说的那些便宜珠花,岳小姐怎会瞧得上

    这七样珠花,都是从中原运来的,说是如今最流行的样式,确实又好看,又精致,上面的珍珠,最小的一粒,也比我的小手指甲大,而且上面要么镶着红蓝宝石,要么镶着翡翠白玉,样样都是上等佳品,加在一起,可不就是这么多两银子了么。唉,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要做呢。”说着侧过身去,走进了大宅里。

    那家丁挠了挠头,正要关上屋门,突然瞧见不远处有人向他招手,定睛一看,竟是江玉郎,连忙快步过去,说道“少爷,您”话未说完,就被江玉郎伸手堵住了嘴,然后拽到了旁边的一株大柳树下面。

    杨子江和玉无缺就藏在旁边的小巷里。玉无缺听到那家丁管江玉郎叫“少爷”,登时热血上涌,心想“原来这里是江玉郎的家江琴呢他也在这里吗”

    只听江玉郎压低声音,说道“刚刚那女人是谁你小声说话,别给里面的人听见了”说罢,放下了手。

    那家丁压低声音,说道“少爷,那位小姐姓岳,是老先生带来的人。”

    玉无缺就见江玉郎听到这话,脸上的血色登时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他浑身发抖,额上冷汗滚滚而下,似乎害怕到了极点,舌头都打结了,颤声道“老老老老先先先生的的人”

    那家丁见江玉郎如此害怕,也不禁害怕起来,问道“少爷,你认识这位岳小姐”

    江玉郎双目发直,面如土色,说道“我认识”突然回过神来,脸上露出狠戾之色,说道“不不不我不认识”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又道“老先生有没有说,这女人是他什么人”

    那家丁点了点头,说道“老先生说,他前一阵子,在路上遇见了这位岳小姐,觉得投缘,就把她收为干女儿了。”

    江玉郎听到这话,额头上的冷汗流的更快了。

    他抬起手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擦了好久,额头上的皮都要擦破了,才终于放下了手,问道“门口那两个写着囍字的大红灯笼是怎么回事谁要在家里成亲”

    那家丁道“是岳小姐和江小鱼。”

    他此言一出,江玉郎固然大惊失色,玉无缺也变了脸色,两人都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到这个地步的。

    江玉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空气一齐涌入他的肺中,几乎要将他的肺冻成冰块了。

    他却不知道冷似的,在那家丁面前来回踱步,额头上冷汗直流。

    踱了七八十步,江玉郎终于勉强镇定,问道“老先生怎会想到,要那女人嫁给江小鱼”

    那家丁道“老先生说,反正少爷是要把江小鱼当成小倌,送给各路有权有势的人享用,他就先替他的干女儿把江小鱼买下来,等他的干女儿玩腻了江小鱼,他就把江小鱼还给少爷。”

    江玉郎眼睛一亮,问道“老先生说,他会把江小鱼还给我”

    那家丁点了点头,说道“这话千真万确,是老先生说的。”

    江玉郎点了点头,向宅子望了一眼,但还是不太放心,又看向那家丁,问道“老爷在家里吗”

    那家丁苦笑道“老爷本来想走的,但是老先生不许他走。岳小姐和江小鱼今天晚上就要拜堂成亲,他们的婚事,是老爷一手操办的,甚至他们拜堂的时候,穿的大红喜服,戴的凤冠霞帔,还有酒宴上的菜肴,全都是老爷出的钱。这不,老爷准备的首饰,岳小姐很不满意,刚刚自己亲自出去,买了六千七百八十八两的珠花回来。”

    江玉郎想了想,说道“你请老爷出来一趟。不要说我回来了,就说黄老板店里新进了好些山珍,请老爷过去看看,要不要买一点,放在喜宴上吃。”

    那家丁知道江别鹤和江玉郎最讨厌仆人打听他们的事,不敢多问,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大宅。

    过了一会儿,一个青衫秀士飘飘走了出来。

    只见这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眉清目亮,面如冠玉,含笑走了过来,举止潇洒之极。

    江玉郎一瞧见他,脸上立时现出喜意,低声道“爹”

    玉无缺盯着这青衫秀士,面上不动声色,双手不知不觉间,却已紧握成拳。

    江别鹤笑道“黄老板,这么一点小事,还要劳烦你亲自过来,在下真是过意不去,不如去三秀馆喝杯茶吧。”

    江玉郎知道他这句话是说给祖师爷听的,登时冷静下来,打个哈哈,笑道“喝茶好啊江老爷,你可是我们家的大主顾,别人过来,哪能显出我的诚意啊”

    两人说完这话,就向远处走去。

    玉无缺和杨子江远远跟在后面,见他们穿过两条小巷,走进一个空无一人的磨坊,于是在附近找了一片树林,见一株大树上,居然有个树洞,于是钻进树洞,紧紧靠在一起。

    只听江别鹤道“玉郎,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江玉郎道“儿子无能,玉无缺被人劫走了。”便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江别鹤道“那人将玉无缺带走了,将那座宅子里的人都杀了,只留下你一个活口,你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江玉郎道“儿子醒来以后,浑身是血,想是那人以为他那背后一击,已经杀死了儿子,于是再没理睬儿子,直接带着玉无缺离开了。”

    江别鹤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杨子江微微一笑,低声对玉无缺道“看来这对父子已经怀疑,我故意放走江玉郎,好让江玉郎带我来找他们了。所以一唱一和,说这种话,好让我放松警惕。”

    话音未落,忽见青影一闪,江别鹤已经跃到磨坊上面,四下张望,显是在寻找附近是否有人偷听他们说话。

    杨子江和玉无缺躲在树洞里,透过层层叠叠的枯枝和积雪,隐约瞧见江别鹤的身影,江别鹤却没有看见他们,很快就回到了磨坊。

    只听江玉郎道“爹,那个姓岳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别鹤道“我知道的并不比别人多。前天下午,老先生突然将她带了回来,说这是他的干女儿,姓岳,还说要她和江小鱼成亲。”

    只听江玉郎声音颤抖,说道“那她她是不是”

    江别鹤沉默片刻,说道“我和她见过一面,当时她就是这副模样,这姓岳的女人,和她当时一模一样。倘若这姓岳的女人是她,她的容貌怎会十几年不变但若这姓岳的女人不是她,这世上又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你问我,她们两个,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只能回答你不好说。”

    玉无缺和杨子江皆是大感好奇,想不透他们父子说的那个“她”,指的究竟是什么人。

    只听得江玉郎道“那姓岳的女人,她没说什么吗”

    江别鹤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玉郎长吁一口气,喜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别鹤冷冷地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江玉郎没有说话。

    江别鹤继续道“倘若姓岳的女人就是她,老先生为什么要她和江小鱼成亲,玉郎,难道你没有想过吗”

    江玉郎苦笑道“我一见到她,就吓得魂飞魄散,什么也不记得了。”顿了一顿,突然声音发颤,问道“难道老先生有法子帮她恢复记忆”

    江别鹤道“若非如此,老先生何必大费周章,要她与江小鱼成亲”

    江玉郎沉默一会儿,颤声道“纵使她没有恢复记忆,他们成亲以后,老先生将她的身份告诉江小鱼,江小鱼一定十分痛苦,那那老先生也能开心了吧何必恢复她的记忆”

    江别鹤叹道“玉郎,你以后遇到麻烦,须得做好最坏的准备。你得事先想好,事情若是朝着你最害怕的方向发展了,那你应该如何应对,而不是事到临头,再去抱佛脚,更不能心存侥幸,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和老先生相处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他是何等样人。”

    江玉郎“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

    江别鹤道“你也应该知道,只有江小鱼一人痛苦难当,不会令他心满意足。依我看来,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她恢复记忆的。”

    江玉郎的声音里透出十足的恐惧,颤声道“那那怎么办那那怎么办她她要是恢复记忆了,她要是她要是想起来从前的事了,那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江别鹤叹了口气,说道“我见到那姓岳的女人以后,就在想应该如何解决此事。前天下午,我就写了两封信,寻了个机会,将信送了出去。”

    江玉郎道“两封信给谁的信”

    江别鹤微笑道“一封是给柴玉关的。”

    江玉郎道“柴玉关他又不是老先生的对手,找他能有什么用”

    江别鹤微笑道“柴玉关喜欢美人,那女人美不美”

    江玉郎苦笑道“她确实很美,但她实在太可怕了,对她稍有了解的人,都不会将她和美联系在一起。能和她联系在一起的东西,只有死亡。”

    江别鹤微笑道“换做平时,柴玉关已经吃过王云梦的苦头,对她这样的女魔头,自然敬谢不敏,但现在不一样了。柴玉关做梦都想杀死王云梦,只凭他自己一人,当然不会是王云梦的对手,但若加上她呢

    你莫要忘了,她和王云梦从年轻时起,就是不死不休的大对头。当年她在京城重伤了王云梦,逼得王云梦狼狈逃出京城,后来王云梦和你联手害死了她和她妹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二人自然对对方更加恨之入骨。柴玉关当然知道这件事,他知道她还在人世以后,你说他会不会来找她结盟”

    江玉郎恍然道“爹,莫非你的第二封信,寄给了王云梦”

    江别鹤笑道“不错她对王云梦恨之入骨,王云梦对她何尝不是恨之入骨何况我在信里跟王云梦说,今天晚上,她和柴玉关,要在咱们家里拜堂成亲。我想王云梦纵使有天大的事要做,听说这件事以后,也会立刻赶过来,阻止他们成亲的。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死对头,将要和自己心爱的男人成亲,更能令一个女人愤怒呢”

    江玉郎也笑了起来,缓缓道“而我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就是趁乱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