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

    章老师既意外又困惑，那皱着眉头张着嘴的表情，就像是完全没有听懂程晓羽在讲什么胡话，又在尝试着努力理解的样子。

    注视着他的同学也满脸不可思议，好似“乐队”对于复礼的高中生来说，是一种奇怪又遥远的生物。

    程晓羽没有想到章老师的面容能演绎出如此层次复杂的内容，也没有想到同学对“乐队”是如此陌生，甚至在他说出这个词汇时有些隐约的震惊。

    想想也是，这里不是镁国。这个时候“乐队”在夏国人的眼里，大概就是抽烟、烫头、纹身，绝对不可能是好孩子的形状吧

    “是的，乐队。”程晓羽抬手做了个弹吉他的动作，“rock and ro。”

    章老师举起了拿着粉笔的手，点了下头，“我明白，我明白，摇滚乐队。我的意思是”他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你要组乐队”

    看到不只是章老师，望着他的同学眼中也全是惊愕不解，程晓羽也很迷惑，“这个建议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章老师点头，看着程晓羽很好笑的说，“可你一个人怎么组乐队啊”

    程晓羽环顾了教室一圈，大声说道“有没有谁会乐器的”

    程晓羽一开口，原本看着他的同学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全都回过了头。

    整个教室陷入了令人难堪的沉寂。

    “什么乐器都行。”程晓羽再次大声的问，“总不能连个会吹口琴、笛子的人都没有吧”

    没有人开口，连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了。

    教室里安静的吓人，又得用出那句百试不爽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的见”，大概全夏国的语文老师对于“安静”的形容，都同样匮乏，又或者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共识。即使现在的学生绝大多数连“绣花针”这种东西很可能都没有看见过，但这个形容永不过时。

    要换个人面对这种情况，估计都已经窘迫到快要哭出声来了。又或者面红耳赤的赶紧坐下，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章老师站在讲台上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程晓羽“咸鱼入塘不知死活”。

    在这种无关专业的事情上，程晓羽可没有什么怕丢脸的觉悟，还不甘心的大声问道“那班上谁唱歌唱的最好啊”

    回应他的依旧是长久的缄默。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王欧终于站了出来，他用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姿态小声说道“应该是顾漫婷吧她去年参加过校园十大歌手”

    顾漫婷立刻头也不回的说道“别找我我没兴趣。”

    王欧冲程晓羽尴尬的笑了笑，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了。

    章老师挥了下手说“我看这样吧程晓羽，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和夏纱沫商量一下。我记得你好像是钢琴特长生是吧”

    程晓羽点头说“是。”

    “那你可以和夏纱沫一起搞个钢琴和古筝的合奏嘛这不是中西结合，琴瑟和鸣非常好的创意”章老师笑着说，“总之你先坐下，文艺汇演选拔的事情就这样，搞乐队这个想法还是不太成熟。”

    程晓羽这才意识到自己既不受欢迎，又没有号召力，加上同学们全都是只在乎学习的学生，在这种环境中，即便能凑够人手，也不可能有人愿意和他组乐队的。

    他有些失望，又觉得有趣，他觉得自己对搞乐队这个事情有点认真了。

    程晓羽没在课堂上逗留，搞乐队也不能耽误他练琴。

    到了琴房，程晓羽还是静下心来，没有去想文艺汇演搞乐队的事情。还是例行公事的弹奏卡农、巴赫十二平均律、克列门蒂的钢琴练习曲。

    进行完提高手指对各种技术的适应能力训练之后，接着是贝多芬和莫扎特的钢琴奏鸣曲，以及李斯特爱之梦第三首匈牙利狂想曲第11首。

    至于那些高难度炫技类的作品，程晓羽这一个多星期重来都没碰过，他清楚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恢复基础。

    练了两个小时之后，程晓羽还是特地提前结束了古典钢琴练习，一边漫无目的弹一些记忆中的流行钢琴，一边思索文艺汇演的事情。

    “如果自己能唱能弹的话，问题倒是挺容易解决的。也许难度不高的歌我可以试着唱一下也不一定非要用高音来炫技”

    程晓羽决定尝试一下。他闭上眼睛，琴键跳动，旋律出来，还是程晓羽学吉他时，第一次练的曲子晴天。

    熟悉的前奏在灼热的空气中浮动，程晓羽也轻轻的开始哼唱。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前世唱过无数遍的歌曲，现在唱起来还是轻车熟路，所有的呼吸点，换声点，他心里门清，但问题是他的气息不足，导致呼吸和换声不能有效的融为一体，尤其是在副歌部分，音调上升部分，气息的不足让换声痕迹变大，于是破音破了好几次。

    一首歌曲唱下来破音破到程晓羽只弹了一遍就直接放弃，技巧方面他记得很清楚，可因为无论是发声还是气息，他都没有练习过。这就像一部古董电脑，不管你给它装上现在多么精彩好玩的游戏，你点开不是卡顿、掉帧，就是花屏，因为硬件配置不够。

    即使像是晴天这首难度不是很高的歌曲，程晓羽都不能完全运用技巧将它表现出来，就更不要说其他难度更高的歌曲了。

    想到自己的嗓子的条件也算不上特别好，稍粗稍哑，可又不够厚实。也不够清澈明亮，高音更不容易上去。

    程晓羽万分头大的想“还是得先找个主唱。”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班级也没有因为他昨天跳出来说要搞乐队的事情，而产生一丝变化，在复礼，学习氛围严重阻碍了艺术的生长。实际上这也算不上什么坏处，至少复礼就没有什么狂热的追星族。

    等第一节课下课，程晓羽第一次主动找王欧说话，他斜着身子，拍了下正在喝水的王欧，“喂王欧，班上除了顾漫婷，还有谁唱歌唱的好啊”

    “啊咳咳咳”

    王欧被水呛了一下，晶莹的水滴乱喷，把课桌上的笔记本都溅湿了，前面的女生回头很是嫌弃的白了王欧一眼。王欧连声说“对不起”，随后看向成默，满脸惊愕的说道，“你还没有放弃啊”

    “为什么要放弃”程晓羽反问。

    “一个乐队要几个人至少要四、五个吧”

    程晓羽思考了一下说道“有我的话最少得三个吧”

    “三个你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王欧摇头，“我跟你说，你不可能在班级里找到第二个愿意和你组乐队的人。”

    程晓羽笑了下说道“只要有合适的，我觉得他们一定会被我才华不，诚意所打动”

    “算了吧除非你是林少城那种大明星还差不多你看你长的还没有李梓轩长的帅，放弃吧程晓羽。”王欧信誓旦旦的说，“我敢打赌，你要找到第二个愿意和你组乐队的，我请你吃一个月的食堂。”

    程晓羽认真的说“如果你遇到困难的事情，还没有做就想要放弃。那你以后可能做任何事，第一时间就会想要放弃，而不是相信自己我能做到。”

    王欧抓耳挠腮，苦笑着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你这绝对不可能啊”

    “为什么不可能”程晓羽说，“我现在已经找到一个人了啊”

    “谁啊”

    程晓羽转头看向了隔着他六个组的蒲公英女孩，她低着头坐在阴影里看书，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夏纱沫啊”

    “夏纱沫不是弹古筝的吗”

    “古筝怎么了古筝乐队也可以用。”

    “你在搞笑吧”王欧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你要说弹琵琶的乐队能用我还信”

    “如果是琵琶那就更好了，”程晓羽摸了下下巴，“等下去问问夏纱沫看她会不会琵琶。”“靠你认真的”

    “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程晓羽打量了一下王欧，“你唱歌唱得怎么样有没有学过什么乐器”

    “我”

    “嗯”

    “小学的时候是学校鼓号队的，能算数吗”

    程晓羽眼睛一亮问“大鼓、小鼓还是小号”

    王鸥一摸后脑勺傻笑着说“因为长的高，所以是最前面举队旗的，我节奏感还是不错的”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问“那你唱歌”他叹了口气说，“算了不问了，问也白问。”

    王欧连忙道“嘿你别说，我唱歌还真是可以”

    程晓羽又扭身看向了王欧，“你唱几句给我听听”

    王欧愣了一下，“在这里”

    程晓羽点头，“随便唱几句。”

    王欧连忙摆手，“算了，算了，去ktv还差不多，在这里唱不好。”

    程晓羽冷笑道“我就知道。”他看向了坐在前面的顾漫婷，“连唱个歌的勇气都没有，难怪”

    王欧注意到程晓羽的视线投向了顾漫婷，不清楚他要说什么话，害怕的连声说“我唱我唱”

    程晓羽笑嘻嘻的说道“快，快”

    “唱个什么”

    “随便”

    “那我就唱个还是会想你。”王欧干咳了两声，小心翼翼的唱道，“还是会想你，还是会怨你，怨你轻而易举潇洒抽离，还是爱着你”

    “好，好”程晓羽抬手做了暂停的手势，“停，停。”

    王欧很是委屈的说“我这才唱了两句”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这么平的调子，你都能跑调，五音不全说的就是你。”

    王鸥却不是很服气，“哥哥人称复礼第一麦霸，纵横ktv数十载，岂会只有这点功力，这不没伴奏吗，有伴奏绝对不是这个效果，不信放学咱去金色年华练练，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实水平。”

    程晓羽也没有给王欧面子的意思，“兄弟，你想我死就直说，没必要让我受到这么残忍的惩罚”

    王欧满脸幽怨的说“至于么”

    程晓羽很严肃的点头“至于。”

    “那你唱个给我听听我看看你啥水平”

    程晓羽不置可否的说“等文艺汇演吧等文艺汇演你就知道了。”

    王欧同样无情打击道“切你不会觉得你能过筛选吧不会吧”

    程晓羽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二节课做完操，回到教室后程晓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问王欧，“你说顾漫婷唱歌唱得好，到底有多好”

    “这我怎么形容”提到顾漫婷王欧的声音都轻柔了许多。

    “去年她参加校园歌手拿了第几名”

    “第二名。”王欧快速的回答道，“唱的是张涵影的光。”

    程晓羽不怀好意的看着王欧说到“你这里肯定有录像。”

    “靠你怎么知道的。”王欧很是郁闷的说。

    程晓羽笑了笑说道“你自己说的你很喜欢摄影啊我就不信你没有录下来。”

    王欧从裤袋子里掏出他的诺基亚手机，点了几下，暗中递给程晓羽，倾着身子在程晓羽耳边轻声说道“别告诉别人。”

    程晓羽接过手机，放在课桌下面点了播放，07年的手机拍摄下来的画质不怎么清晰，音质更不要提了。幸亏王欧的位置很近，勉强能听的出来顾漫婷的嗓音条件和音准都不错，高音也还算稳，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唱到这个程度，算是有一定的天赋，是个可造之材。

    想到顾漫婷长得也还不错，程晓羽认为可以给顾漫婷一次机会，如果说她愿意加入乐队的话，经过程晓羽的调教，也许对顾漫婷的人生来说，会是一次改变。

    程晓羽思考了一下将手机递还给了王欧。

    王欧面带得色的问“怎么样”

    “还行。”程晓羽说。

    “这也就还行”王欧摇头，“我说程晓羽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

    程晓羽笑了下说“我等下去问问看她愿意不愿意加入乐队。”

    “靠，你还敢去问她啊”王欧吃了一惊，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收手吧程晓羽，你真要去了只是自取其辱。更何况你那天还那么狠心嘲笑了她没匈没屁股”

    “狠心你这个词用的有点精髓啊”程晓羽笑，“但我只是说了个事实而已。”

    王欧很是不爽的说“艹我看你是那些大匈大屁股的洋妞看多了吧”他摇了摇头说，“再说大就好看了吗没看见超模全是飞机场”

    程晓羽没有争辩，只是心中暗自感叹“其中的快乐岂是你们这些小屁孩能明白的。”

    等到午休的时间，除了极个别住的非常近的学生会回家，以及有钱的学生家里在附近租了房子，大部分学生都是在学校食堂，或者学校周边的小吃店解决中饭，然后回教室休息。

    程晓羽和王欧吃完食堂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已经趴在桌子上正在休息了。顾漫婷也在，不过她没有休息，而是侧着头正在和班长李梓轩说着悄悄话。

    在后门停顿了一下，程晓羽对王欧说到“我去跟顾漫婷说看看。”

    王欧默不作声的赶紧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程晓羽心想王欧的脸皮也太薄了，没一点不要脸的精神怎么追女孩子啊他暗自摇了下头，向着顾漫婷走去，经过夏纱沫的座位时，不经意的瞥了眼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她正低着头收拾一个粉色的保温饭盒。

    “还有人自己带吃的”程晓羽心中的讶异一闪而逝，他走到了第四组和第五组之间的走廊，快步的走到了顾漫婷的座位，在李梓轩愕然的视线中，跟顾漫婷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课代表大人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