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航在美国的生活很是丰富。

    尤其是在硅谷工作时, 他不止给人打工，也和人合伙创办了一个小公司。

    简单来说，不差钱。

    正因为不差钱, 所以才会在回国后选择来安城这穷乡僻壤。

    比起首都作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机会多多, 安城这里说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倒也不过分。

    秦蓁并没有特别细致的打听，只是和沈航做了简单的业务上的交流。

    她做工作安排。

    沈航看着年轻姑娘写出来的日程表, “你自己做的”

    “嗯。”

    “晚上去夜大教什么”

    “我们的工人职业技能稍微差了点, 我想尽可能教一些, 夜大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会开设相关的课程, 回头再联系下工厂, 提升实际动手能力。”

    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中国人多，但是具备专业技术能力的工人太少了些。

    只不过夜大能否把人培养出来, 却又是另一个问题。

    “我能去参观下吗”

    “当然。”秦蓁很乐意有这么一个高材生帮忙，这让她的工作量骤减。

    难怪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呢。

    有了好的队友, 团队力量那绝对112。

    沈航来到安城的第一天, 就跟着秦蓁去了夜大那边。

    在夜大教书, 成为老师们赚外快的一个途径。

    秦蓁对外快没什么兴趣，她教学是免费上课。

    李老头和安城学院的校长打过招呼，学校这边不太高兴的答应了下来，毕竟老师能赚外快, 学校也可以啊。

    现在这免费授课，只怕其他专业的学生不乐意。

    沈航也有这个想法, 市场上别人家的东西都收费，你家产品却免费试用，自然会吸引了大部分顾客过去, 这会导致其他公司没了顾客群，严重影响市场环境。

    秦蓁这样，不会被其他老师“惦记”吗

    “你这担心就多余了。”秦蓁笑了起来，“你以为安城的夜大教什么除了计算机就是会计，没其他的，我这是机械制造，和他们压根不是一回事。”

    “机械制造”

    “对呀，我这是理论加实操，想从这些有上进心的工人里面发掘些潜力股。”

    安城稍微靠南一些，但到底不是南方城市。

    阳历十二月底的夜色中透着凉意，看着只穿了件毛呢大衣的人，沈航多了句嘴，“小孩子还是要多穿点，别感冒。”

    秦蓁低头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到了教室这边，远远的秦蓁就看到乌泱泱的人头，甚至还有的站在门外。

    来吃免费晚餐的人不要太多。

    教室外的工人也以为秦蓁是来凑热闹的。

    小姑娘很认真的强调，“我是老师。”

    工人撇了撇嘴，“我还是教授呢。”

    沈航看着也不生气的人，觉得这个小师妹特别有意思。

    虽说少年老成，但谁还不带着点孩子气

    秦蓁没有。

    她带着成年人的世故，但又不让人讨厌，这很难得。

    沈航正想要把人带进去，校长姗姗来迟。

    在一众人的惊叹中，秦蓁站在了讲台上。

    校长看着沈航搭讪道“同志你是小秦老师的哥哥”

    算是吧。

    师兄也算哥。

    瞧着在那里讲起了机械基础的人，校长更专心和沈航聊天，“有志不在年高，之前李老跟我推荐小秦老师时我还不太信，不过你也看到了，咱们工人同志还是很有学习热情的。”

    “其实也是怕了，之前说下岗就下岗，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才是，大家都觉得有点技术傍身会好点。”

    纺织厂、被服厂的女工比较喜欢上会计课，回头考个会计证，就算下岗了也能再就业。

    还有的男工就比较爱好计算机，主要是听说学计算机能赚大钱。

    校长打听了下，“小秦老师她哥哥你是”

    “沈航。”沈航收回目光，不得不说老头的这个关门弟子真的很出色，半点不怯场，理论知识讲得也不错，起码唬住了那些来听课的工人们。

    “啊，你姓沈”

    沈航点头，“我对计算机编程略有涉猎，不知道学校有几台计算机，我或许可以教工人们学习编程。”

    校长稍有些迟疑，“免费的”

    学校教计算机的那个老师，还挺贵的。

    这要是免费的话，那也挺好。

    其实他也很有社会责任心。

    沈航“嗯。”

    校长宛如见了亲妈，“那真是太好了，沈老师这边来这边来，咱们细说。”

    夜大上课一个半小时，结束了第一次课程，学生们十分热情的围住秦蓁提问。

    等着答疑结束，已经十点半。

    秦蓁出去的时候看到外面下了雪。

    雪花还挺大。

    秦蓁伸出手去，看着在手心融化了的冰晶，一时间怔怔出神。

    “不回去，打算在这里淋雪”

    秦蓁扭头看过来的人。

    她觉得脸上凉飕飕的，摸了下是眼泪落了下来。

    “被学生欺负了”

    “没有，有点冷，回去吧。”

    秦蓁默默的走在前面，回到工厂的宿舍那边她又想起了什么，“我回头自己去就行，辛苦你大老远的过来还要给我当保镖。”

    “那倒也没有，我给自己找了个新活。”沈航看着站在宿舍门口的人，“回头去学校教编程，你说得对，应该提升这些工人的技术能力。”

    秦蓁哑然，好一会才开口，“师兄你可真是共`产`主`义者。”

    她情真意切的赞美，源自内心深处的认同。

    沈航看着进屋的小姑娘，多少有些弄不明白这小孩的心思。

    到底差了十岁呢，隔了好几条代沟，不明白也不奇怪。

    马厂长最近忙得很，生产要抓，业务能力也不能放下。

    这个大家长现在忙得团团转，每天能睡六个小时已经阿弥陀佛了。

    原本还中年发福的人，不到一个月肚子消减了下去，脸上也掉了肉。

    瞧着清减了许多。

    工人们有上进心十足的，也有受不住想要退出的。

    等到春节前考核时，只剩下一百三十六人参与最终的考核。

    而通过三个考核项目的，不到三分之一。

    看着最终达标的三十二人，马厂长觉得自己省了不少钱。

    通过三个考核项目工资150元呢。

    成绩最好的那个王大胜竟然通过了六个考核项目，直接加了300块，这让不少工人羡慕不已。

    王大胜是老工人，今年五十出头。

    安城这边工厂成立之初便来到这里工作，可以说是厂里的元老。

    这么个老家伙都能再加三百工资，那他们为什么不行

    半道退出学习考核的后悔了，尤其是听说参与考核的接下来还能继续学习，但半道退出的则没有这个机会时。

    有些工人直接去找马厂长要说法。

    “你还有理了，要退之前我问了你多少遍你都说不行不行，现在看到人涨了工资眼红了，你觉得自己又行了。行个屁，你以为工厂是你家，随你来随你去呀”

    马厂长不放松，那些个工人闹腾了一番没什么结果，只能就此作罢。

    而伴随着春节的到来，工厂的工作氛围也不再那么紧张。

    秦蓁却一如既往的忙碌。

    她还要继续来给这些工人做培训，理论知识掌握了还不够，还需要更多的东西。

    “你春节不回家过吗”

    “跟家里人说好了今年不回去了，师兄你什么时候回去，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沈航看着埋头做计划表的人，他拿起了书架里的一本书，“他们离婚再组家庭了，我回去挺多余的。”

    笔尖一顿，秦蓁抬起头来，“那你女朋友呢”

    “她还没说服家里人，大概”沈航笑了起来，“我们会分手”

    其实回国时，琳达就一再劝他不要回去。

    但沈航去意坚决，他也做好了分手的准备。

    “别和别人说，不然肯定有人给我介绍对象。”

    秦蓁眨了眨眼睛，“你不觉得我是别人吗”

    “你不一样，你是战友。”沈航揉了揉小师妹的脑袋，“咱们是战友，你会出卖我瞧着我陷入相亲大战中被占据了时间精力无暇工作”

    “你倒是会给我戴高帽。”秦蓁低头笑着，“那过年我给你包饺子吃。”

    “哇，我们小师妹还会这么多”

    “当然，我会的多着呢。”不过是包个饺子而已，算什么麻烦事。

    秦蓁住的是宿舍单人间，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把自己这窝拿来当会议室。

    平日里吃食堂的人很少开火，但做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马厂长后知后觉俩人不回去过年，大年三十连忙邀请两个人去自家吃饭，来到这边宿舍时听到秦蓁在取笑人，“你这也太笨了点吧还能不能行”

    “你以为自己包的饺子多好看”

    “我这是有内涵，你看肚子大大馅儿多，只要不咧嘴那就是成功。得了得了，你别包了，桌上有本书，你给我念书听好了。”

    马厂长是工农兵大学生出身，毕业后来到安城这边，也有断断续续的读书学习。

    他本来想着听沈航读什么书。

    好像不是英语

    马厂长费劲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这到底是啥。

    他麻溜地拐弯离开。

    算了，年轻的天才们你们自生自灭吧。

    沈航正在读的是秦蓁早些时候带回来的法语书，他的发音还挺好听。

    秦蓁捏水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你法语不错。”

    “闲着没事学的，你什么时候学的法语”

    不止法语，他还在秦蓁这里看到了德语、意大利语甚至俄语的书籍，上面做了很多读书笔记，显然她对这些文字也很熟悉。

    “可能我天赋异禀，一看就会吧。”

    这话让沈航一怔，看过去秦蓁正在那里擀饺子皮，动作十分的麻溜。

    “那真不错。”

    春节过后，安城这边工厂的宿舍很快被打扫了出来。

    秦蓁要接收一批前来实习的大学生。

    李国利嘴上不答应，但实际上还是给秦蓁帮忙，从几个高校里找了不少机械、化学、光学以及物理数学系的学生。

    学生们需要实习履历，安城这里满足他们的需求。

    尽管科大少年班声名在外，但首都上海顶尖大学的高材生们谁还不是学霸了

    一开始也没把秦蓁放心里去，甚至有些觉得海芯是李国利在背后操纵，秦蓁不过是他的牵线木偶罢了。

    但当沈航报出自己斯坦福硕博身份后，这群高材生们安静了不少。

    学历歧视再常见不过，沈航不瞎自然看得出。

    他提出几个实习生们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而问题被秦蓁轻松解决后，这些来实习的高材生们开始正视秦蓁。

    这种小手段不见得多高明，但胜在好用。

    晚上他和秦蓁从夜大回来时，就看到几个实习生正在他宿舍门口等着。

    找他的

    秦蓁回去洗漱休息，倒是没多问。

    沈航宿舍里颇是有些热闹，实习生们对他更友好，有的还跟他打听出国读书的事情。

    不过这次来，倒不是打听读书这件事。

    “沈哥，能冒昧问句，你在这里的薪资待遇吗”

    他们有的能分配到一些机关单位，但更多的还是要自己找工作。

    高材生不愁没单位要，但前景如何呢

    早前都说国企是铁饭碗，可是这饭碗丢到时代的熔炉里，最后连渣都不剩。

    其实安城这个小地方，大家也不见得多喜欢。

    但斯坦福的博士，硅谷的精英都在这里工作。

    一群高材生们又有些跃跃欲试，说不定薪资很高呢

    如果工资很高的话，在这里工作也不是不行。

    沈航没想到这群孩子们这般直白，他笑了下，“如果想要问工资，可以直接问秦蓁，我和你们情况不太一样。”

    “不高所以不好说”

    沈航愕然，转念一想这联想倒是合情合理，“那倒也没有，秦蓁很注重技术工人，比在机关单位工作要高些，如果做出设备卖出去，奖金会更高。”

    在国外年收入过百万美金的人，自然不在乎眼前这点工资。

    沈航并非温室里的花，他对这个社会倒也十分了解，“技术是第一要务，车间里工资最高的王师傅五十多岁，高小学历，但他技术能力最强。”

    高材生们愕然，才小学学历吗

    好像他们忽然间就行了。

    沈航继续说道“学历代表你们有很好的学习能力，但能否拿到高工资最终归结于你们是否有这个业务能力。”

    “如果没这个自信，其实我并不建议你们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继续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