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吹着碎雪,连日大雪停停下下未有停歇,枯树枝干上凝结着厚厚的冰晶,视线之内银装素裹。
又因为正当年节,府内挂了不少的红灯笼,剪了贴纸贴在各院窗桕上,看着便喜气洋洋,平白的让人心情好转。
果然如同陆成萱所料,赵祗云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她,而陆周氏也说让她潜心修养没有来打扰,这段时间难得安静又舒适。
陆成萱和清莲两人成日待在红梅院中无人叨扰,绣品也积攒下来了不少,除了打通关系所用,剩下的便只差寻了个机会到府外贩卖,银子便能足够陆成萱两年无恙了。
清莲一身水肤色薄袄,鬓上斜插着珠翠海棠的簪子,蹲在地上拿着银钩添炭,脸上被炭火烤的红扑扑的。
陆成萱则是端坐在临床大炕边,眸色认真的绣着手中的香囊,寻常绣制绣品只是绣满花样即可,可陆成萱的绣品却多了点东西。
绣制好的作品,陆成萱都用一些亲手打的浆水轻过了一遍,这样看起来绣品是新的,却有了岁月的痕迹。
昔日金缕阁的绣娘是不会再出现了,那时候的宁绾虽然身份做的隐秘,但也有不少接手的人见过她的样貌,陡然冒充,会横生事端,可是,这本尊不能出现,她的遗作总是可以拿出来的。
陆成萱也给自己想好了说辞,便当年宁绾的亲传弟子,徒弟生活窘迫,拿着师傅的东西出去贩卖,不犯法吧
抄手长廊边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清莲刚打算起身去看看是谁,便在窗扇间看到了廊外伸出个小脑袋。
竟然是陆成御
一身藏青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白玉带,锦靴上的南珠甚是显眼。
陆成御正歪着头正偷偷摸摸的向着屋内打量,可却又不敢靠近,肉呼呼的脸上满是纠结。
“小小姐”
清莲轻声提醒着陆成萱,更想高兴的去迎陆成御进门的,这还是第一次陆成御主动来看望五小姐。
可没想清莲还没有踏出房门,便看到陆成萱正轻轻摇头,更示意自己嘘声。
“可”清莲抿唇想了想,又回到了原位,陆成萱也继续低头忙碌,主仆二人就好像没有发现陆成御一般,继续忙活着自己手中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长廊外面的那身影便按耐不住了,陆成御漆黑的眸子转了转,悄悄的将身体向着临窗挪动,依旧没人理会,陆成御眉头紧紧的皱成了一团,再度挪动着自己的身子,直到一脚踏进了门口。
“杌子上有泡好的梅花茶,若是觉得身子冷了,就自己到一些喝着暖身。”
清脆的声音响起,让陆成御的小胖腿一顿,浑身绷紧,眼神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好一会儿了,见陆成萱没有其他的反应,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挪进了屋里。
“哦。”
陆成萱头也没抬,继续忙活着自己手中的事情,陆成御却是知道那句话是对他说的,乖巧的点了点头之后,便去了杌子旁倒了杯茶。
喝了一口脸色好了许多,方才在廊下可是站的许久,陆成御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被冻僵了。
一杯清茶入腹,陆成御觉得味道不错,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蓄满之后这才捧着茶杯到了陆成萱的身边,想和陆成萱说话却不敢,那模样让陆成萱紧绷着的脸缓和了许多。
陆成御不开口,陆成萱也不言语,清莲便更没有说话的地方了,一时之间房间之中出奇的安静,甚至能听见陆成萱穿针引线针线穿过绣布的声音。
陆成御喝了两杯茶之后吧唧了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莫名的无趣,黑黢黢的眸子在屋里打量了几圈之后,最后目光落在了圆桌上摆着的糯米丸子上。
咕噜。
陆成御咽了口口水,舔了舔嘴唇,竟然莫名会觉得那糯米丸子很好吃
他瞧了眼陆成萱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自己便伸出了肉呼呼的手想要去拿过来吃。
啪嗒
陆成萱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针线,目光严厉的看着自己,更是把自己伸出去的那小肉手给打了下去。
“你在干什么”
陆成御有些懵,说话也跟着局促起来,“我想吃一块”
他自打出生时候起便备受宠爱,无论是姨娘还是嬷嬷们都是捡了好的东西送到他面前吃的,出来好一会儿了,也没个着落,方才一直站在门外不觉得,现在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只觉得嘴巴有些寂寞,想要吃点什么东西打发时间,方才将目光落在了那盘糯米丸子上,不想竟然被陆成萱给发现了。
还被陆成萱给看见了,怎么竟然有种做贼被当场抓到了现行的感觉
不对不对。
这本来就是他家,他想要吃个糕点而已,并不是做贼
看着陆成萱板着的脸,想起前几日在俞姨娘院子里她怒气冲冲拿着棍子的模样,陆成御便吓得缩了缩脖子忙不迭的摆手。
“不吃了,不吃了。”
陆成御焦灼不安,看着陆成萱的眼神更带着几分小心,陆成萱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了,态度亲近了几分,“我那么打你,你不恨我不怕我”
陆成御点点头,继而又摇头。
陆成萱耐着性子,挑眉问道,“那到底是恨还是不恨。”
“不恨。”陆成御斩钉截铁,“我只是”
他只是害怕。
陆成萱实在是太凶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凶的女人,府中的女人,有真心实意疼他的,有小心翼翼迁就他的,有故意捧高哄着他的,可唯独陆成萱这个听说是和他一个娘胎出来却不同父亲的女人,上来就把他狠狠暴揍一顿的。
他倒没有想象中那么恨她,反而是想要来看看,为什么陆成萱要和别人不一样。
扑哧。
陆成萱看着陆成御肉呼呼的小脸上纠结翩翩,终究还是忍不出的扑哧一声的笑了出来,同时心里的大石头更是落了地,看来陆成御的本质还不算坏,还有救,那便是万幸的事情了,她也能对得起对原主的承诺了。
“你是害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