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都在提醒自己,离他远一些,离他一些
她悄悄地离开了外婆家,坐出租车回到家里。她在沙发上一直坐到天亮,想了许多事。
哪个女人不渴望爱情可是像她这样被伤害到面目全非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去拥有爱情从她一年前走进韩国那家整形医院的时候开始,她就不是一个真实的女人了
爱情对她来说,就是一件奢侈品
一个穷得衣服都穿不起的女人,在面对橱窗里的美衣华服时,除了咽咽口水,转身离开,还能做什么呢
而现在,她居然大着胆子试穿了一回,那种美好的感觉刻进她的心里,令她更加因为自己不能拥有而痛苦
她想着,流着眼泪。
最后,她做出一个决定去欧洲,找薛慎之
她早就该去欧洲却一直没有成行一方面是她有顾虑,薛慎之一直不联络她,她担心自己去了,会让他把她当成一个夹缠不清的女人。另一方面,实在是因为最近她很快乐自从她离婚以后,她都快忘记快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她不能再给自己找借口了,再不走,事情就会朝着一个她不能预知的方向发展。
她狠狠地骂了自己,提醒自己不能忘了初衷不能忘了她承受那么多的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于是她订了机票,收拾了行囊,来到了机场。
这期间,她接到了薛谨之的两通电话。她犹豫着要不要接,要不要跟他打一声招呼再走。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不接他的电话。因为她不知道能对他说什么,说什么对他都是一种伤害。
对不起薛谨之你就当我是一个坏女人吧
她关掉手机,坐在候机厅里,蒙着脸,等着登上飞往法兰克福的飞机。
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逃掉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揭掉了她蒙在脸上的丝贴。她一惊,睁眼看向对面站着的这一位,顿时就愣住了
她往左右环顾一番,确认自己的确是在登机口附近坐着,便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薛谨之已经气炸了肺,愤怒地把丝巾摔在她的脸上“小姐这里是公共场所,你能来,我不能来吗”
“哦”潘爱子把丝巾抓起来,握在手里,心跳得飞快,尴尬地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你这是要去法兰克福要去找薛慎之对吗找到他你要怎么样向他承认错误坦白你一不小心爬上了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的床向他乞求原谅吗”薛谨之指着她的鼻子质问。
他的声音太大,引得身边人纷纷侧目。她更加窘促了,抓住他的手腕“你能不能小点儿声那么难听的话,要让所有人都听到吗”
“难听我哪一句话难听和我上床那句话很难听是不是那是你的耻辱对不对你把我当成什么人”薛谨之在气头上,话越说越刻薄。
潘爱子脸都涨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一大早悄悄地离开,整个上午都不接电话,还打算偷偷地去找薛慎之你说说看,你做这些事是什么意思”薛谨之有一种深深受辱的感觉。
潘爱子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她有再多的理由,那也只是她的理由。而她所做的事,的确是伤害到了他。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她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薛谨之听她说对不起,更加火冒三丈。他抓着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这个时候,早已经看到他们在吵架,并且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警察走了过来,扯开薛谨之,示意他不要乱动。然后他们问潘爱子“小姐,这是怎么回事需要帮忙吗”
“不要紧”潘爱子怕他们伤害薛谨之,赶紧替他辩解,“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因为一点儿小事争执了一下,不吵了不吵了,你们放开他吧。”
警察看了看薛谨之,严厉警告他说“先生,请你冷静,如果你再有过激行为,我们将判定你危及航空安全,强行把你带离”
薛谨之甩掉警察的手,瞪了潘爱子一眼,气哼哼地坐下来,不说话了。
“没事了,对不起。”潘爱子向警察道歉。
等警察走后,薛谨之冷冷地嘲笑她“你还挺喜欢说对不起呢,对什么人都能说对不起,为什么事都可以说对不起”
潘爱子坐到他旁边,小声说“我知道一句对不起解决不了问题,可是除了这句话,我再没有别的可以跟你说了。你该懂的,等你安静下来,都会想明白。你不能懂的,我也不想再向你解释了。总之是我伤害了你,你怎么鄙视我都可以。但是我马上要登机了,你先回去好吗我到了那边会给你打电话的”
这个时候,登机闸口打开,广播里开始提示这班飞机开始登机了。
往法兰克福去的乘客纷纷起身,去登机口检票。潘爱子心里有些难过,因为她不忍心就这样丢下薛谨之,绝然地登上飞机离开。
她犹豫着要不要放弃这趟航班,跟他回去,把事情谈清楚,然后改乘明天的飞机再走。
却见薛谨之腾地跳起来,理都不理她,大步迈向登机口,将一张机票出示检票的年轻女子,然后迅速地通过登机口
她愣住,他这是要跟着她去法兰克福吗这也太夸张了吧
广播再一次提示登机,她十分为难,可是他都上飞机了,她也不得不检了机票。
上了飞机后,她看到他在前面的头等舱,心里稍稍轻松了一点。她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放好了行李后,坐了下来。
头等舱和经济舱的距离,可以给她一些精神上的缓冲。她可以静下心来想一想,到底要怎么样和他解释,才能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
可是,他却不肯给她时间。
飞机刚刚飞上天空,开始平稳飞行,他就走了过来,对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先生说“先生,我是前面头等舱的座位,这位小姐是我的熟人,我想和她坐在一起,我们可以换一下位置吗”
头等舱换经济舱,傻瓜才不换呢
那位先生欢天喜地提着自己的包,跑去了头等舱,把潘爱子身边的位子让了出来。
薛谨之一坐下去,也不与潘爱子说话,拿起耳机扣在耳朵上,闭上眼睛听音乐。
潘爱子想跟他说话,见他这样,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心里别扭极了,转过头,看着舷窗外的云海,也不讲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伸手扒拉了她一下。她转回头,就看见他把耳机挂在脖子上,正用犀利闪亮的目光盯着她。
“你肯跟我讲话了”潘爱子无奈地说,“我可提醒你,这可是在飞机上,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可不能被人当劫机犯抓了”
“你放心,我才不会做那种令你高兴的事呢”他开口说话,带着浓浓的怨气。
潘爱子知道他气难平,但她心里有个疑问,实在忍不住要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要乘这班飞机的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查得到你是不是派人在跟踪我呀”
“是呀,我不但派人跟踪你,我还在你身上装了跟踪定位仪,我还在你家里装了窃听窃录的设备,你整个人都在我全方位的控制之下,纵然你有一个跟头翻出去十万八千里的本事,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怎么样你害怕了吧”薛谨之噼哩啪啦说了好多。
潘爱子听完,只能叹气。
这个男人浑身都散发着冲天的怨气,根本没有办法跟他沟通。
好吧,她不听他胡说了,免得再说多了,又吵起来,影响飞机上的其他乘客。
于是,她拿起耳机来,戴在耳朵上,不想再跟他说话。
薛谨之在机场看到潘爱子的那一瞬间,既愤怒又羞恼。
他还从来没有跟她生过这么大的气,即便以前那次她莫名其妙地扇了他一个耳光,都比今天的状况要好。一个女人在和他有了亲密的关系之后,一言不发,在他未醒的时候就逃开,并且还打算逃到欧洲去,这是薛谨之这一生中受过的最大的侮辱。
飞机上,两个人继续闹着别扭。
潘爱子觉得他不好沟通,干脆戴上耳机听音乐。
薛谨之却一把抓下她的耳机,问她“怎么现在连听我说话都这么难以忍受吗”
“你这个人”潘爱子被他气得哭笑不得,“我要跟你好好沟通,你就阴阳怪气的,我不说话了,你又冷嘲热讽的,你到底要怎么样”
“这话恰恰是我想问你的,我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你这样对待我,到底要怎么样”薛谨之嗓门儿一下子就提高了。
整个经济舱的乘客都听到了,纷纷望过来。
潘爱子在众人窥探的目光注视下,尴尬极了。她低下头,咬着牙说“请你注意一下皇图薛家的颜面好吗如果你闹到飞机返航,搞不好会上新闻的我说过对不起了,如果你不满意,我再说一句对不起”
“谁要听你说对不起早知道这样,你昨天晚上怎么不直接醉死过去现在说对不起,是不是太晚了”薛谨之斜睨着潘爱子,愤恨难平。
潘爱子立即窘红了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要我对你负责吗”
“那怎样你难道不应该负责吗”薛谨之也不示弱,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要我怎么负责啊要我娶你吗”潘爱子也生气了,大声地反问他。
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听他们吵架的中年女子实在忍不住了,“噗”地喷笑出声。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捂着嘴扭头看向别处。
两个人这才觉出丢脸来,互相瞪了对方一眼,都不说话了。
从d市到法兰克福,飞机要飞十个小时。
这么久的时间,两个人肩挨肩坐着,互相恼着对方气着对方,还真是一种折磨啊。
旁边那位看热闹看到笑出声音来的中年女子,在他们安静下来不久后,因为太无聊,歪着头睡着了。
潘爱子一直扭着头看舷窗外面的云海,看久了,脖子累得酸,眼睛也疲劳得很。听着旁边那位太太扯出轻轻的呼噜声来,她的眼皮也开始打架,脑子也迷糊起来。
她把头抵在窗沿上,眼睛一合,马上就睡着了。
昨晚没睡好,今天又想太多事。本来她在机场候机的时候还挺伤心,薛谨之突然出现,两个人吵闹了一场,她便连那伤心也忘了。
因此,她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等她睡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倒向了另一边,头枕在薛谨之的肩膀上,口水都快流到他衣服上了。而他则端正地坐着,低头看杂志。
她赶紧重新闭上眼睛,装作还没睡醒,只是姿势不太舒服,想要换一个姿势的样子,把她的头从他的肩膀上挪开,慢慢地倒向舷窗一侧。
“醒了就起来,把口水给我擦掉”薛谨之将杂志一收,转头看着她。
她的假动作做到一半,发现被识破了,只好停在那里,睁开眼睛,抬起手来,在嘴巴上抹了一把,含糊地问“我睡了好久哦,什么时候了”
“你都睡了两个小时了你再睡下去,我肩膀就要湿透了你也太没睡相了再说了,我就坐在这里,你怎么能睡得着”薛谨之见她睡着了,也尝试要睡一觉,可惜他被她气得头痛,根本睡不着,便对睡得着的她更加恼恨。
潘爱子睡意还未全消,听他罗唆这些,不由得皱了眉“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气不就是枕了一下你肩膀吗要不你现在就睡,在我肩膀上枕两个小时,这样是不是就扯平了”
听她抱怨这几句,薛谨之也发觉自己突然变得好罗唆,便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潘爱子见他不说话了,拍了拍他“把外套脱下来,我去卫生间给你擦一下。”
薛谨之便站起来,一边脱外套一边嘀咕“一个女人人品不好就算了,睡也没个睡相”
潘爱子瞪他一眼,拎着他的外套,去了洗手间,用清水把肩膀上的口水渍洗掉,拿擦手纸巾把水吸干了,回到座位上,把外套丢在他身上“给清理干净了”
坐在外面的那位太太看着他们,笑着说“你们小两口儿可真有意思,吵架都吵得这么有趣。”
“我跟他可不是小两口儿”潘爱子急忙澄清。
薛谨之立即抓住她“怎么跟我做小两口儿很丢人吗”
“你别无理取闹本来就不是两口子”潘爱子把自己的手腕儿挣脱出来,跟他辩解了一句。
薛谨之却勾起嘴唇来,讥诮一笑“是吗你现在不肯承认是两口子,那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那位太太听懂了他的话,使劲地抿着嘴唇,极力忍着笑,低下头去。
潘爱子羞得无地自容,抬起手来,就要按铃叫空姐“我要换座位你疯了我受不了你”
薛谨之拽住她,说“就算你逃得出d市逃得出这个座位你还能逃得出地球去吗你去法兰克福我都追得到,你还想逃去哪里”
潘爱子想一想,便气馁地坐了回去。
是啊,从她离开外婆家,到她决定去法兰克福找薛慎之,前后不过短短的几个小时,他竟然能查得到她的行踪。他如此手段,她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她哪里知道薛谨之本来就是要去法兰克福,只是恰巧遇上了她她只道他是跟踪而来,也猜不出他到底要怎么样,心里十分不安。
要是到了法兰克福,他找到薛慎之,把他们之间的事讲出来,以薛慎之的性情,以后都不会再搭理她了
她得好好想一想,怎么样才能跟他说明白。她是喜欢他,昨晚也是她喝多了酒,冲动之下推倒了他,可是她真的不和他在一起,因为在她的心里,儿子还是最重要的。
这个道理她跟他讲过好多遍了,以前他也对她表示过理解。
就因为她上过他的床,一切就都变了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真要她一个女人对他的贞洁负责不成再说了,像他这样帅气多金的男人,她不信他的贞洁还在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把靠近他,小声地对他说“哎还要飞好久呢,我们不能吵一路吧弄得自己心情不好不说,还会影响到别人。不如我们把那些不愉快的事先放下,留着下飞机后再谈。现在你就当我是一个在旅途上偶尔邂逅的同路人,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聊什么聊昨晚的事吗”薛谨之扭头白她一眼。
潘爱子被他噎住,差一点儿没忍住脾气,又和他吵起来。她咬着嘴唇,深吸几口气,硬是把一口气压下去,挤出一个笑脸来,对他说“行啊,就聊昨晚的那档子事,我还真好奇,像我们薛大少爷这么英俊的男子,一定有许多的女人前仆后继爬上你的床,那第一个破你处男身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薛谨之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用手指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说“女人,你一开口,我就能看到你那歪掉的心你少来误导我,以为我真的会上你的当,给你讲出什么艳情故事吗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你对我负责吧”
“切”潘爱子讥笑一声,“你少来你看我像那种很傻很天真的女人吗昨天之前你是一个处男这笑话好冷”
“我又没有要你相信,你爱信不信。我也没有刻意地向你炫耀我的纯洁,是你非要追着问,我说了,你又是这样的态度,有你这样难聊的同路人吗”薛谨之摇了摇头,对她表示不满。
潘爱子怎么可能相信他,她也不想放过他,就说“我难聊你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有你这么爱撒谎的同路人吗小心鼻子变长噢我要说相信,接下来你会不会告诉我,你一直在等候你的初恋女友许如初的出现,一直为了她守身如玉,等到三十岁的这一年,许如初没有出现,一个像许如初的女子出现了,于是你就当她是许如初,并且把你保存多年的贞操献给了她这个故事可真够浪漫的,你是从哪本小说上看到的”
“这不是小说,事实就是如此只是有一处你讲错了,不是我主动把贞操献给了那个像许如初的女子,而是她强行夺走了我的贞操”薛谨之眨着眼睛,一脸认真的表情。
潘爱子却再一次被他打击到了“强行夺走亏你想得出昨晚是我把你打晕了吗我醉了,你不是清醒的吗我不说你也就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无辜小白兔了哼”
薛谨之把双手一交叉“s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换话题吧同路人”
潘爱子这才想起自己挑起这个话题的目的,不但没有勾他说出以前和别的女人的事,反而又把自己羞辱了一回。是不是高空缺氧,她的脑子不好用了啊
她不甘心就这样落败,就扒着他的手臂,撒娇道“拜托,你就给我讲一讲嘛,就当是说故事了,我都快无聊得睡着了。”
“你想听的故事,我可没有不如讲一讲你的事吧,就当是给我这个同路人讲故事了,你再不讲,我也快无聊得睡着了。”薛谨之的防卫如铜墙铁壁。
潘爱子泄气地丢开他“你这个人真没趣,像女人一样忸怩。”
“我说真话你不相信”薛谨之嘀咕了一句,没有再反驳。
十个小时的航程,两个始终别扭着,偶尔吵一吵嘴,倒也不寂寞。
到了法兰克福,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潘爱子决定离开的时候,时间还比较充分,因此她在网上订好了酒店。而薛谨之因为走得仓促,下个飞机,住的地方还没有着落呢。
他也不言语,就跟着潘爱子。她上出租车,他也抢着上去,坐在她旁边。她到了酒店门口下了车,他也跟着下了车。
潘爱子顿住,对他说“你跟着我干什么,我不要跟你住同一家酒店你一个有钱人,为什么不去住五星级大饭店跟我一起住这样的经济酒店,多不舒服啊。”
“你不舒服吗我很舒服”薛谨之瞥她一眼,“这家酒店你住得,我就住得不要是真论起经济实力,我还真不见得比你有钱呢,豪华酒店我也喜欢啊,不如你请我”
“你怎么这么无赖”潘爱子气得直跺脚。
薛谨之往酒店的大堂里瞄了一眼,摆出一个讨好的笑脸来,拖起潘爱子的行李箱,拉起她的手“你在飞机上不是说过吗就当我们有缘邂逅的同路人,目的地相同,住同一家酒店,彼此也可以有个照应,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