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关东,辽东都司。
正直炎夏,已是日上三竿。
夜慕参无精打采地睁开眼。
脸色苍白,身上满是冷汗。
时至今日,皇城的模样于他已是模糊,某人与自己的恩怨也只是云烟。
可噩梦还是会在每一个夜晚如期而至,从不爽约。
懒懒散散地梳洗一番,披上件简雅的外袍,顺手将白发束到脑后。
随意瞥到书桌上几纸书法。
那是三日前付九为自己洗尘后,酩酊之际提笔写下的
昨夜星辰动,寒月照故人。
来到关东之后,夜慕参与上官晚晴就寄居在大都司付九的官邸。
落脚当晚,他就被上官晚晴赶到了相邻的屋子。
上官晚晴的理由是,夜慕参患有夜游症,总是在半夜起来,顶着一头白发,三番两次吓得她心绪不宁难以安眠。日子久了,对胎儿定也有些影响。
付九对这些也不大懂,只记得上官将军嘱托过,要好生照顾这对新人。
看夜慕参对此没什么异议,也就为他安排了一间房门格外严实的屋子夜游症不可怕,可顶着那么一张过分俊俏的脸夜游,夜慕参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的清白
上官晚晴没有看错夜慕参。
刚来到关东没几日,他就被此地的枯燥生活折磨得发了霉。
他闲得发慌,甚至将关东当地的夷族与周边几大敌对势力都研究了个透彻。
透彻归透彻,他一来无实权,二来无兵力,三来只是上官家的一枚赘婿
就算心头有诸多治理整顿的良方,也只能一笑了之。
这江山,又不是他夜慕参的。
况且,他也不稀罕。
至于百姓疾苦他虽然有几分同情,但也只是偶尔的情绪泛滥而已。
好好活着,人前做个好丈夫,人后做个与世无争的闲人,挺好。
可上官晚晴却看不下去了。
一开始,上官晚晴还为夜慕参找过几位温柔可人的年轻女子。
可夜慕参却逼着那些女子与蛇共舞同眠,自己在一旁冷眼看戏。
女郎们看见蛇的瞬间都惊叫着哭了,夜慕参听得厌烦,还冷笑着数落起她们来。
上官晚晴无法理解他的恶趣味,指责他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也只是耸耸肩,哂笑道,“又不是我的人,我为何要对她们怜香惜玉”
这话却听得她愈发多愁善感或许是因为怀了身孕,又或许是因为羡慕那位令夜慕参念念不忘的故人。
夜慕参几乎每日都要去屋顶呆呆坐上许久。
不知是在回忆什么往事,还是在等什么人。
上官晚晴不允许自己的丈夫一天天消沉下去即便只是名义上的。
潜移默化之间,她已然将夜慕参当作亲近的兄长与朋友。
来到关东不到半月,她就旁敲侧击地让表兄付九为夜慕参在军营某个职位。
可夜慕参却不给面子地拒绝了,并在第二天就背了简单的行囊出门远行。
那是他这半年来的第一次远行,目的地是七省通衢江陵。
这一去就是两月。
回来休整数日后,又在烟花三月去了淮左名都扬州城。
闲散才是他的真性。
孤浪才是他的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