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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57
    被他的视线注视着, 殷怀莫名有几分不自在,他干咳了一声,然后挤出一抹笑容, 叫了一声“王爷”。

    殷誉北望着他眸色一深, 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而后放缓了语气。

    “我竟不知叶先生和国师认识”

    殷怀生怕他起疑, 连忙解释“家父和老国师曾是旧识, 我自幼体弱,所以家父才会将我送往明镜台交给国师调理身子。”

    他顿了顿,又强调道“我的医术也是国师教的。”

    释无机瞥了他一眼。

    殷誉北微微挑眉, 不置可否,“这可真是挺巧。”

    殷怀连忙偷偷眼神示意释无机, 希望他能站出来说些什么。

    释无机垂下了眼, 却只是淡淡道“我是牢替王爷医治腿疾的。”

    殷誉北的视线落在殷怀身上, 目光深沉,冷声说“从前竟不知国师如此助人为乐。”

    释无机静默不语, 脸上神情淡漠, 看上去确实如殷誉北所说, 和助人为乐沾不上什么关系。

    殷怀连忙打着圆场, 开始信口胡说, “他是我师父,王爷的腿疾可不是什么小问题,这种事自然只有师父出面, 徒弟靠边。”

    “那他这个师父又是如何知道你这个徒弟在这”

    “这”殷怀眼珠子一转, “自然是收到了我的信。”

    “怎么送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在我府里还能送信出去

    殷怀神情肃穆,板着小脸道“这就是我们明镜台子弟的独门秘诀了,天机不可泄露。”

    殷誉北微微抿唇, 不知为何,脸上的冷淡少了几分。

    释无机这一来可是让殷怀彻底放了心,他现在是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问题,说不定还能靠着释无机溜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他到现在还不知殷誉北的腿究竟是怎样受的伤,于是他打算找个时间一问究竟。

    释无机没有用殷怀堆积着的那些灵药治病,而是带来了些黑乎乎的药材,殷怀自告奋勇的揽下了熬药一职,觉得怎么着也得有点贡献。

    “这药怎么闻起来好臭。”

    殷怀捂住鼻子,恨不得自己当场嗅觉失灵,用扇子用力扇了扇药气,神情痛苦。

    一旁放药的神侍神情也有些古怪,他也不明白大人为何要特意加风茗子这味药进去,这种药除了苦味臭味外,没有丝毫用处,当然,对身体也没有什么害处。

    殷怀语气庆幸“幸好我吃的药没这么苦。”

    神侍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腹诽大人给他的药材都是精心挑选,都是些温和味又不苦的药材,再加上还往里放了特制的糖,要是苦了那才奇怪。

    殷怀煎完药准备给殷誉北送过去,在半路碰到了江伯。

    江伯现在对他比之前更加殷勤,“叶先生是去给王爷送药的吗”

    “嗯,你们王爷在屋里是吧。”

    “是。”

    江伯说完语气顿了顿,感慨道“现如今有二位相助,王爷的腿疾定能痊愈。”

    殷怀听到这心中微微一动,犹豫了会还是问了出来。

    “你家王爷的腿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江伯闻言一愣,面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道“这,小的也不知。”

    殷怀佯装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是治病的人,还对我有多隐瞒,罢了罢了。”

    江伯一听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王爷王爷他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殷怀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何表态。

    江伯一见他神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忍不住为殷誉北辩解,“不是在战场上从马背上摔下来,当初先帝被北戎人掳走,王爷为了追上那伙人,骑马夜奔数百里,最后中了计这才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殷怀大脑一片空白,当初他被那个北戎大王子掳走,殷誉北发现了端倪前来救他。

    他以为当初只是单纯的没有追上,原来还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可是我听说殷誉北出兵北伐,率领大军攻打进北戎人老家,怎么会”

    江伯语气有些不忍,“王爷他当时腿已经伤了筋骨,可当时他却不管不顾,为了救出先帝,吩咐太医给他开了极烈的药,虽然能够让人暂时行走,可病根却从此落下了。”

    “”

    殷怀神情有些恍惚,连江伯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现。

    为什么殷誉北要如此豁出性命的救他

    他不是该恨自己的吗

    他心事重重,脚下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屋门口,望着厚重的门帘,强自稳了稳心神,端起药走了进去。

    进了屋看清里面的场景,才发现殷誉北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躺在塌上,而是坐在桌前,垂眼凝视着眼前的棋局,双眉紧蹙。

    他的面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略微有些苍白。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望来,见是殷怀,视线不由微微一凝。

    “王爷。”殷怀语气有些复杂。

    殷誉北却是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异样,手指执棋轻轻敲了敲桌面,面不改色的问道“怎么了”

    殷怀却是紧闭着嘴不肯开口,“没什么。”

    殷誉北垂下眼,又落下一子“既然没什么就来陪我下一盘棋。”

    殷怀下意识的想要拒接,“我下棋技术很烂。”

    殷誉北没有答话,只是不冷不热的睨了他一眼。

    殷怀心里嘟囔了一声,还是只得识趣道“好吧。”

    他没有说谎,他的下棋技术烂到令人发指,招式来来回回就那几招,还是他从看的棋书上生搬硬套的。

    “等会”殷怀拦住了殷誉北想要落子的手,“我再想想这步该怎么走。”

    殷誉北漫不经心的望着他,倒还真的收回了手,等着他悔棋。

    殷怀把黑子从棋盘上挪了挪,不放心,又跳了几格,这才心满意足道“好了。”

    殷誉北问他,“想好了吗”

    “想好了。”他胸有成竹。

    殷誉北便直直的往某处落下白子,掀起眼帘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又输了。”

    殷怀气闷的盯着棋盘,以前当皇帝时殷誉北和他下棋都总要让着他,现如今倒真的毫不客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委屈是从哪来,等察觉后也是一怔,觉得莫名其妙。

    他恨不得当初把棋盘端回屋里好好钻研,但是冷静了一会,还是掐灭了这个念头。

    收拾好心情后,他只气势十足的丢下一句,“你等着。”

    准备回去再看几十本棋书再来应战。

    殷誉北却是垂着眼喝着碗里的药,掩住了眼里微弱的笑意。

    殷怀还在盯着棋盘看,斗志昂扬地说“我们改日再战,我要一雪前耻。”

    殷誉北搁下了碗,却是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的药吃了吗”

    殷怀一愣,因为他确实又忘了,可殷誉北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还是在关心他的身体。

    “吃了。”他答的理直气壮。

    殷誉北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是淡淡,“是吗”

    “真的吃了。”殷怀语气虚弱了起来。

    殷怀似是扯了扯嘴角,但神情绝说不上高兴。

    “你这撒谎的功夫也是和你师父学的”

    殷怀“”

    做人要有义气,他觉得不能连累释无机,于是义正严辞道“不,我是天生的。”

    殷誉北“”

    殷怀说完就找了个借口准备开溜,他不明白为什么殷誉北开始关心起喝药的事。

    等他走后,屋内又陷入了沉闷的安静。

    殷誉北一一将棋子捡了出来放进棋篓之中,门帘又被人掀开了,走进来的脚步声沉稳有力。

    殷誉北却连眼都未抬一下,似乎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

    “王爷。”江伯行了一礼。

    殷誉北垂着眼望着自己手心里安静躺着的白子。随即缓缓收紧。

    “刚才我和他下了盘棋。”

    江伯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字指的是那个叶神医。

    “怎么了”

    殷誉北嘴角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他下棋时让我想起那个人。”

    “”

    他闭上眼,语气低沉,“有的时候他们俩真的很像。”

    “”

    殷誉北缓缓睁开眼,扭过头直直地望着他,漆黑的眼亮得有些吓人。

    “你说世上有还魂之人吗”

    ““

    他之前找了许多事查阅还魂之说,倒真的被他找了些蛛丝马迹,所以才想起寺庙找方丈问个究竟。

    江伯听到这话神色震动,他面色复杂,轻声道“王爷,先帝已经去了”

    殷誉北闻言面色冷了下来,神情紧绷,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丢下一句。

    “你下去吧。”

    “是”

    这几日殷怀开始窝在房里刻骨钻研棋术,誓要把殷誉北打得落花流水。

    释无机来给他送药,见他还盯着书看,于是问道“你这几日为何突然开始看起这书来。”

    殷怀道“自然是为了打败殷誉北,我不能让他看不起我。”

    释无机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忽而轻声道“你为何在意他的看法。”

    闻言殷怀微怔,似是对他的话始料未及,神情茫然。

    隔了好一会,才讪笑了几声,“自然为了不丢我们明镜台的脸。”

    释无机垂下眼,不置可否。

    殷怀努力钻研了数日,总算还有所收获,这天他一切收拾妥当,准备去找殷誉北一雪前耻,这回他要正儿八经的下棋,靠自己的高超棋艺将他打的落花流水。

    结果还没等他见到殷誉北人,就被告知他出门了。

    “他去哪了”

    “奴才也不知道”

    殷誉北此时正坐在马车上,懒洋洋的靠着软垫,手里把玩着些小玩意。

    伺候他的下人忍不住往他手里多看了几眼,见都是些新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有不少精致零嘴,都是些小孩口味。

    全都是这次出门带回去的,他心中不由疑惑,王爷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东西了。

    此时一阵喧哗声传来,马车猛地一停,似被挡住了去路。

    殷誉北抬了抬眼皮,语气发冷,“怎么了”

    “王爷前面有人似乎在打架。”

    原来前面街上两个年轻的公子哥正在大打出手,缘由似是为了春楼里一位雅妓。

    殷誉北兴致缺缺,“直接过去。”

    “是。”

    莫云度瞪着眼前正和自己扭打在一起的公子哥,阴测测道“卿卿姑娘明明喜欢的是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样,她怎么会看的上不。”

    “我呸,我看莫二你是看见美人就走不动路,就是看见卿卿貌美,就舔着脸往上凑,也不看看别人理不理你。”

    那人说着从怀里扔出一块玉佩,“就你送给卿卿的这块破玉佩,几个钱都不值,也好意思往外送。”

    被扔在地上的玉佩看上去可怜兮兮,通体莹白,雕刻着精细花纹,明明一看就是上等货色,却不知为何明显缺了一角,似有残缺。

    殷誉北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地上的玉佩,随即一愣,瞳孔猛地紧缩,面色骤然一变。

    莫云度看见自己送的玉佩被扔在了地上,不由恼羞成怒。

    “她算什么美人,有几个人捧着就当自己是天仙了,论美人,老子见过比她美一万倍的。”

    “这位公子,我们主子请你过去。”

    莫云度话刚说完,就看见几个侍卫将自己团团围住,刚想骂骂咧咧,可一看到他们身上的刀,顿时没了气势。

    不远处停了辆马车,主人似见不得光似的,将马车围得严严实实。

    他心中奇怪,但还是敏锐的察觉这人自己似乎招惹不起,规规矩矩道“这位大人你在我有事”

    “你的玉佩从哪来的”

    说话的嗓音极低极沉,只是语气似有些奇怪,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让莫云度忍不住怀疑自己要是答错一个字,恐怕都没命走出去。

    他连忙道“是从当铺里买来的。”

    因为当铺里的东西便宜一些,所以他经常会买些送给红颜知己。

    “哪个当铺。”

    莫云度乖乖的报了名字,紧接着便看见自己那被扔在地上的破玉佩被人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递给了马车里的人。

    祥瑞当铺位于城西拐角,老板刚准备打烊,就见一群人似来者不善,将自己团团围住。

    “我没钱壮士饶命。”老板下意识以为是抢劫。

    “谁要你的钱了,老实回答我们主子的问题。”

    “我说我说。”

    马车帘子被人缓缓掀开,老板怔怔地望着里面的人。

    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却不难看出来人的好相貌。

    这样的模样平日里实在很少见到,不对,他前不久才见到过

    殷誉北将手中玉佩递了出去,“这枚玉佩你是从谁手里拿的”

    老板一看这个玉佩就想起了,因为那人给他的印象实在深刻。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长得实在好看”

    殷誉北转头,在跟着他的人中点了个人出来,“我记得你画技很好”

    “是”

    殷誉北语气淡漠,“按照我说的画,画好了有赏,画不好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书童满头大汗,恨不得拿出毕生的精力去画,好半天才按照殷誉北口述画了出来。

    “给他看。”

    当铺老板一看,立即点头,信誓旦旦道,“就是他,还穿的红衣服。”

    殷誉北紧攥玉佩的手骤然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