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黑车在秦戈的府邸停下。
祁云背着小书包从车上下来,乖乖跟在了秦戈背后。
面前的宅邸很大, 方才车子开进正门时,他以为已经到了,结果车子又开了两分钟才在真正的大门前停下。
管家得知秦戈回来的消息,忙从屋里出来迎接。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上将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了个探头探脑的少年。
少年生得好极了,一头如霜雪般银白的长发,又似珍珠一般,在灰暗的地方也极为显眼, 甚至散发着莹莹的乳白色光。他那张不似凡人的脸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似乎要将所有美好的词汇堆叠上去, 方才能彰显出几分他的本色。
玫瑰一样娇嫩的唇, 雪似的肌肤,两种纯粹到极致的色泽交缠在一起, 平白生出股诱人来,教人的眼睛放上去便再也挪不开。
更别提, 他左右眼角还打了两滴鲜血般殷红的朱砂痣, 衬得他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昳丽。
生得这样惊艳绝伦、天人之姿的少年, 眼神却是干净的,那双浅蓝色的瞳孔里一派通透白纸一般,躲在秦戈身后,好奇得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管家微愣了愣“上将, 这位是”
“客人,为他准备一间房,这几天他在这里住。”
管家猛提一口气, 看向祁云的视线里带上不可置信,他微低头,小心问道“上将,这位小少爷是前来做什么的”
“做客的。”秦戈淡淡扫了他一眼,抬腿往里面去。
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奠定了祁云的身份,他不是来谈生意的,也不是暂住的大臣。
他是以私人身份过来的。
管家眼中的不可置信更加浓郁,这是第一次,上将在把私交的人带回来。
不明所以的祁云冲他笑笑,跟在秦戈身后亦步亦趋进了房子。他回头看一眼管家,跟秦戈小声嘀咕道“秦上将,他不是智能管家吗”
幼儿园里使用的便是智能管家,食堂也是智能机器人做辅助,帮助厨师炒菜。
陆地上的许多工作都是机器人在进行的,这些日子,祁云已经从最开始的惊讶和好奇变成了现在的见怪不怪,猝不及防瞥见有人家中服侍的是真人时,还有些缓不过来。
秦戈解释道“我不喜欢用机器人。”
祁云没问原因,在这偌大的宅子里东张西望,一副“我知道了”的样子点点头“这么大的宅子,要是一点人气也没有,住在里面空荡荡的肯定不舒服呀。”
秦戈脚下步子一顿。
他不喜欢用机器人的原因之一,确实是这个。
来他这儿暂住过的大臣和长老也曾猜测过原因,有的说,他不用机器人是因为机器人不保险,容易被入侵,有的说他不需要机器人来服侍,还有的猜测是他性情古怪,不喜生硬的铁疙瘩。
但是没人往祁云说的这个理由上猜。
可这偏偏才是原因。
秦戈不喜欢住处空荡荡的,那样显得太寂寥,太冷清了,眼下这栋房子里有管家、厨娘和两三个打扫的下人,这样的配置刚刚好,不会显得吵闹,也不会让这房子里一丝人气也无。
祁云说完,突然想起什么,眼巴巴地瞅过来。
“秦上将,之前说了,有机会让我看看机甲的,现在这样算是有机会吗”
秦戈道“明天军部会把路易斯送来。”
路易斯是他机甲的名字,同时也是他个人终端的私人助理。路易斯拥有控制这栋房子的权限,它的权限很高,甚至拥有机甲和秦戈终端的控制权。
祁云眼睛一亮,忙不迭道“好”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肚子。
下午没吃饭,小王子现在饿极了。
捕捉到他这个动作,进房前,秦戈通过个人终端给管家下达了命令,让他准备晚餐。
收到消息的管家有些惊诧。
秦戈的用餐时间很固定,这是长期待在军队培养出来的,超过固定的时间段他是不会吃东西的,而八点半显然不在这个固定的时间段当中。
管家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那边的回复是让他准备给祁云。
这条消息刚发出来,祁云就哒哒哒跑了过来,扒着小客厅的门,礼貌问道“管理叔叔,请问你有吃的吗我有一点饿了,可以给我一点吗”
没有人不喜欢乖巧的小孩儿,尤其是这样乖巧又漂亮的小孩儿,管家收起惊愕,笑道“晚餐已经吩咐厨娘在做了,小少爷等一会儿就可以用餐了。您的房间在这边,我带您过去。”
他伸手要来帮祁云拿背包,小王子在海底被人伺候惯了,下意识将书包递过去了。
他抬头,恰巧望见了管家两鬓生出的几缕白发,又将背包拿了回来。
“我自己来吧,不麻烦你了。”他乖巧道。
管家尽职尽责地将他带到房中,躬身退了出去。
祁云放下书包,扑在大床上滚了一圈,拿出自己的铅笔和日记本,开始咬着笔头写今天的日记。
他有两个本子,一个用来记幼儿园的小红花和算账,还有一个就是日记本。
写完日记,祁云把另一个本子拿起来算账。
还剩四颗小珍珠,给了好心人一颗,只有三颗小珍珠了。
换取的星币花掉了五分之一,还剩五分之四,明天要出门去买五个盆栽,买完应该只剩下五分之三了,回去后装修工肯定把教室修好了,支付尾款又划掉五分之一。
这下只剩五分之二了,省着点用,一定要撑到他回海里
算完账,祁云收起本本,开开心心地吃晚餐去了。
吃饭饭吃完饭饭玩一会儿就去睡觉觉
今日天黑得早,宅子里早早就安静了下来。
大约十点半时,窗外下起了暴雨,雨声稀里哗啦地响,模糊了天地间的界限,将或庞大或渺小的建筑物遮掩在朦胧的灰色雾气里。
卧室内,秦戈褪下军装,穿着一袭烟灰色的长袖衬衫坐在窗边。
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个小袋子,袋子口是解开的,里头装着数十颗圆润的小珍珠,有两颗从袋子里滚了出来,屋内光线调整得微弱,而这两颗小珍珠散发着浅浅的、乳白色的光晕。
秦戈垂眸盯着桌上的珍珠。
他手点在桌面,从攥紧的掌心掉落下一颗一模一样的白色珍珠来,骨碌碌同另外两颗滚作一团,发出声极轻微的响。
外头风雨飘摇,他在里面丝毫不受影响,兀自沉思着。
面前的这一袋珍珠很奇怪。
将这些珍珠带在身边后,他连续两个晚上睡了个好觉,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想来想去,秦戈将这功劳归在了小珍珠上。
他用精神力检测过了,这些珍珠犹如蚌壳一般,外面这层漂亮的壳不算多贵重,重要的是藏在蚌壳里的“珍珠”。
它们里面蕴含着一股奇特的力量,不像是目前已知的能量源当中的任何一种。
就连秦戈强大的精神力也无法得知这股力量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这股力量是温和的,含着生机,能够安抚他受损的精神力。
而这珍珠,是那小孩儿的东西。
一个贫民窟的黑户小孩儿,身上为什么会带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秦戈眼里有探究的亮光一闪而过。
倘若这里头的力量是危险的,那祁云很快就会被军部以谋害上将的罪名逮捕,偏偏这珍珠里的力量是全然无害的,甚至做到了高阶治疗师都没有做到的事。
他捏起一颗珍珠,于指腹把玩着。
里头温和活泼的气息漫出来,如有实质一般缠绕上他的指尖,亲昵地蹭着他的指尖。
他想起了睡在隔壁那个看似简单的小孩儿。
其实以他的年龄来说,应该是少年,但他的性格和所作所为又像极了一个幼稚的小孩儿,让人没法把他和少年联想在一起。
明明没见过几面,那孩子看他的眼里却总含着期待和欢喜,对他崇拜极了。
忽的,秦戈耳尖一动,听见了什么声音。
他微侧头,耳朵朝向了窗边,凝神细细听着。
似乎是歌声
那声音的穿透力很强,窗外愈来愈大的瓢泼大雨并没有影响到歌声的传播,声音的主人正在轻声地哼唱着什么,若隐若现、若有似无,缥缈极了,让人疑惑究竟是自己听不清歌词,还是压根没有歌词,仅只是一个单音节的哼唱。
谁在唱歌
还是在这样的天气
或者说,这样的天气会有人唱歌吗
秦戈站起身,唤醒休眠中的终端,让路易斯连接上机甲,与此同时,他从床头柜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把激光枪握在手中,推门走了出去。
外头的雨声一下变得清晰起来,稀里哗啦的雨声奏成了一曲无名的交响乐。
那道若隐若现的嗓音也变得更加清晰了些。
秦戈抬腿,朝着声源处走去。
没听错的话,这声音应该是从庭院里传来的。
靠近庭院,脚下踩着地板悉数换成了厚重的防弹玻璃,只在不远处的小型拱桥处开了口子。这底下有个庞大的水箱,里头养了不少金鱼。
越走近,那歌声愈发明显。
秦戈无意中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金鱼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全朝着一个地方游了过去,他这一块一条金鱼也没有。
他目光一凛,走近了庭院。
几乎是在他刚踏进去时,那歌声便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
秦戈又往前走了几步。
于灰蒙蒙的雾气中,他望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等到看清那人形后,他将手中已然打开保险栓的激光枪又关掉了,心头的警惕不知不觉散了,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面前的人惊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种时候还会有人出现,左右看看,没看见人,才迟钝地回头他,露出了那张只要看过一次就很难忘记的脸。
他转身的同时,秦戈也看清了他手中抱着什么。
那是个
花盆
祁云两只手抱着花盆边缘,白生生的指尖染上泥土。他浑身湿漉漉的,怀中的花盆却没淋着多少。
秦戈眼力绝佳,瞥见了不着痕迹往他怀里倾斜的一节枝干。
小王子眨巴眨巴被雨水打湿的眼睛,道“我在抢救花花草草。”
秦戈“”
祁云在雨中小跑几步,把花盆放在了走廊里雨水打不到的地方,在相同的位置,还有好几盆同样被抱过来的盆栽。
小王子搬完了那一盆,冒雨跑到他面前,纤长的睫毛微颤,解释道“它们好可怜,都没有人把它们搬回去,外面风大雨大的,把它们淋坏了怎么办”
有善心的小王子想到这一点就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抑制不住良心的谴责,选择了出来抢救盆栽。
听完他的解释,秦戈“”
半晌,他道“弄完了吗”
祁云非常失落地摇头“还没有,太多了,有的花盆太大了,我一个人抱不动。”
他低着头,手不自觉抓住已经湿透了的一角衣摆。
秦戈的目光从那衣摆上扫过去,将拿在手中的激光枪收起,不让面前的人看见,又伸手挽起了袖子。
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祁云眨了眨眼,一滴雨水被风吹进来,正好打在了他眼角,颜色那滴朱砂痣缓缓往下滑落。
犹如美人落泪。
他唤道“秦上将,你做”
他话音未落,秦戈往前迈了一步,站进雨中。
一道低沉且有磁性的嗓音穿透雨夜,清晰传进了祁云耳中。
“我帮你,两个人快一些。”
祁云的眸子亮了,高兴地“嗯”了一声,冲进雨里把所有花花草草搬了进来。
庭院中栽种了许多盆栽,现在全按照大小顺序摆放在了走廊上,祁云蹲在盆栽旁,用手戳了下就近一盆含羞草的叶子,细长的叶片一点点合拢,很快便只剩光秃秃的根茎。
祁云看得好玩儿,仰头去看站在身边的秦戈。
“秦上将,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没有你我一个人要搬好久。”
秦戈的目光落到他垂下来的手上。
那盆含羞草怯生生地将自己合拢在了一起,叶片挨挨蹭蹭地随着风吹的弧度蹭上了祁云的手背。
那叶片蹭了几下,祁云觉得有些痒,把手收了回来撑着脸颊。
他没注意到,他收回手后,那盆含羞草的叶子有些萎靡地垂了下去,似乎是在失落。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秦戈把视线移到祁云脸上“嗯,这是我院子里的盆栽,不用说谢。”
祁云站起身,拧了把湿透的袖子,脱掉同样湿透的鞋,跟他挥挥手,光脚踩在地板上回房去了。
他走后,秦戈蹲下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去碰同一盆含羞草。
面对他,这盆含羞草没什么反应,只是叶子闭合的速度快了些,也没有凑过来蹭他的手背,被风吹动时显得不情不愿的。
毫无疑问,这是一盆高阶植物。
秦戈是帝国最年轻的上将无疑,精神力受损的程度却也是最严重的,皇室、长老院、军部三方这几年一直在想办法修复他的精神力,高阶盆栽堆满了他整个庭院和宅邸,高等级治疗师全部请来试了个遍,始终没有效果。
他在战场上待久了,身上带着嗜血的戾气,极不受植物欢迎,没有植物愿意靠近他,散发气息来治疗他。
帝国如今所有等级的治疗师也来他面前走过一遭,却始终束手无策。他的精神力等级太高,没有人可以和他对上,稍弱一些的,妄图接近他的精神力便会被条件反射绞杀。
祁云的确是个很神秘的人。
带来的小珍珠能安抚他,这满庭院傲气的高阶植物也愿意亲近他,甚至十分少见的、主动靠近他。
不是一盆,而是全部。
搬运盆栽的时候秦戈就注意到了,所有祁云抱过的盆栽,叶片和花瓣会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倒。
偏偏祁云一点都没察觉。
秦戈的手越过含羞草,去碰一旁的吊兰,吊兰不情不愿地被他碰了几下,借着风势从他手中逃开了。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他眼里有沉思稍纵即逝。
回了房,祁云关上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喘气。
吓死小王子了,差点就暴露了qaq
还好秦上将没有怀疑。
人鱼特性,遇上暴风雨之夜便会兴奋,还会控制不住地唱歌。
小王子自然也不例外。
哥哥说,陆地上有一则童话故事是这样说的行驶在海上的轮船被海龙卷掀翻了,甲板上的王子掉进了海中,被浮出来的人鱼公主救了。
这则童话并不是瞎编的,遇见暴风雨时,人鱼便会从海底浮上来,坐在礁石上歌唱,这是深入人鱼骨髓的天性,无法控制。
刚下雨的时候祁云就睡不着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好半天,一张嘴就控制不住想唱歌。
辗转了快半个小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偷偷从床上摸下来,跑到了庭院中。
他用精神力笼罩住了庭院这块地方,只要有人踏进来就立刻住嘴,做完这一切,小王子高高兴兴地唱了好几首,直到引来秦戈才住嘴。
祁云抖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心道好好险。
只差一点他就要暴露了,太危险了,但是又控制不住想唱歌。
鱼生艰难。
小王子好想抱着鱼尾巴痛哭一场、任性一回,直接回海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王子鱼生艰难qaq。
明天上夹子,晚一点更新,小可爱们等不到就别等了呀,挨个么么啾quq。
––––––
感谢在20210603 14:55:2220210604 09:3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叫民政局 15瓶;池暮年 6瓶;52008204 3瓶;墨晴、我爱a,a爱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