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记住她全身疤痕的位置,很奇怪的,他并不觉得丑,他喜欢抚过那道道浅色修长的疤痕,好像透过它们,能抚平她这么多年来的伤痛。
清辞也从不因为这些疤痕自卑,那些都是她出生入死的痕迹,舔刀犊血的那些年,她并非只有被压迫和痛苦。
还有一次又一次劫后余生的幸运,让她更坚韧的生长。
清辞听到了耳边他的呼吸渐促,赶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现在不可以。”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这种事上拒绝他。
傅景翊被捏住了手腕,老老实实停下躁动,哑声问“怎么了”
清辞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面对千军万马,都好像不曾这样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皇上他以往,别人头发丝一动,他就能望穿人家的花花肠子,怎么这一回,都抓着他手放肚子上了,问他要位份了,他还不明白呢
“我”
她咬咬唇,问“你想要皇子或者公主吗”
傅景翊挑起她下巴,在她唇边亲了一下。
“明知故问。”
清辞是明知故问,可暗示到这一步了,他还是听不懂。
傅景翊的吻缠绵到她耳边。
“你想要孩子了,朕不卖力怎么成。”
他的呼吸越来越炙热。
清辞一鼓作气道“不是我想要,是有了,已经有了。”
傅景翊一愣,视线下移,缓缓后,手轻轻覆在她小腹上。
“这里”
“不是这里是哪里,我能把孩子怀嘴里啊”
清辞看不到他的神色,只看到他乌黑的发顶,感觉到他在小腹上轻抚的手掌,很温柔。
良久后,他放开清辞,让她躺平,自己也躺平在一边,替她掖了掖被角。
“睡吧。”他道。
清辞仰天躺着,手放在小腹上,脑袋里无数个问号。
他居然没有很高兴
他看起来过于沉静
同以往一样,蜻蜓点水的额上一吻,然后他起身。
太监已在屏风外等候,傅景翊将修长的食指竖在唇前,他们的动作便做到近乎无声。
出了寝殿,傅景翊上辇之前,停步道“宏长永。”
宏公公立刻躬身恭听。
傅景翊勾了勾唇角,“算了,这事跟你说不太好。”
宏公公一愣,“陛下,奴才”
“秀月。”
秀月闻声上前,宏公公退后两步,心里有些得意。
终究是她服侍皇上更久一些,更得他信任。
傅景翊想了想,“算了。”
他上辇,道,“走。”
奇了怪了,他特别想跟人分享这个喜悦,听别人说一声恭喜。
宏长永是个太监,跟他说自己当了爹,岂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朝议殿外,傅景逸下了辇,对宏公公吩咐道“凤鸾宫收拾一下,把小舞找回来。”
宏公公不敢应下,“皇上,凤鸾宫例来是皇后住的”
只有皇后配称之为凤凰,凤鸾宫顾名思义,是皇后才能入住的地方。
纵观后宫,如今实在没有哪个妃嫔合适登上后位,而眼下皇上必定是被女色冲昏了头脑,收拾凤鸾宫,一定是给清辞住的,把小舞找回来,也是让她照顾清辞。
清辞做个宠妃无可厚非,住凤鸾宫实在有些过于招摇,恐怕会惹来如潮妄议。
傅景翊方才的脑热,这时候也慢慢凉快下来。
“那就让她暂居乾清宫,不必回庆福宫了,”他又说,“让内务府多拟几个封号,给朕看看。”
“是。”
傅景翊忍不住又想跟宏公公说他当爹了。
好不容易忍住,把将走的宏公公又叫回来,“朕有点不适,你算着时辰,朕快下早朝了就让江太医在乾清宫等着。”
宏公公左看右看,都看不出皇上哪儿看起来不适,他整个人特别精神,话都比平时多了许多。
“是。”
不管如何,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都得照办。
皇帝的床就是柔软舒服,清辞一觉不知睡到了什么时辰。
她起来,走到屏风前,几个宫女已在那里等候。
端着铜洗的宫女上前,清辞盥漱完,看了看三位宫女手捧着的衣服。
这是供她三选一的意思。
而这三条衣服,都华美贵重,宫里只有位高的主子们才配这样穿戴。
“这样穿,回庆福宫太招摇了吧。”
“皇上说您不用回庆福宫。”
清辞意外道“那我住哪儿”
“您暂时歇在乾清宫,您的住处皇上还在挑选。”
指个住处有那么难
清辞没多想,选了件累珠叠纱粉霞茜裙,宫女们便扶着衣服往她身上套。
“我自己来。”
清辞不习惯别人帮她穿衣服,是她拿不动一件衣服还是咋的,她也不喜欢别人围着她。
几个宫女很听话,她要自己来,便不纠缠着。
很意外的,她发现自己穿不好,一件衣服层层叠叠跟有机关似的,机关也没这堆衣带难破解。
她从前会帮洛诗妍挑选衣服,却从未帮忙穿过。
一个宫女看出了她的为难。
“还是莲儿来吧。”
莲儿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丫头,唇红齿白,眉上一点朱砂,在众宫女中格外显眼。
清辞这回没再拒绝,由着莲儿手法娴熟的把她衣服穿好。
“你以前是伺候谁的”
“回姑娘,莲儿伺候过太后。”
清辞倒吸一口凉气,她立马担心这衣服里会不会抹毒。
毕竟太后不是个善茬,那一日她陷害邱茗,2t差点被太后截了糊。
莲儿抬眸看了她一眼,似是看透了她在想什么,莞尔道“是皇上让莲儿来伺候姑娘的。”
清辞宽了宽心。
皇上会让她来,必定是信任她,那么从前她呆在太后身边,怕是皇上的眼线之一。
想到这里,清辞突然发现,她什么时候对皇上的行为这样信任了
总是认为他一定会做好,一定会办妥。
傅景翊下了早朝,终究还是没忍住,让秀月凑过来听他说。
“朕要说个事。”
“皇上您说。”
秀月总感觉一大早开始,皇上就怪怪的,章说就又不说,一贯沉闷的脸色今天居然异常明媚,就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却不能说出来。
不就是昨晚清辞回来了么
秀月能猜到皇上今天心情会不错,但就没想到会高兴成这样。
她本是很崇拜皇上的,皇上总能想到她想不到的东西,可是他一碰到跟清辞相关的事,整个人就感性起来,缺了点理智。
她甚至怀疑,清辞要干政他会不会同意。
傅景翊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在她耳边说“朕要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