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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鼎足三分
    想不到言思道的这第二记投壶,仍旧未能入壶,岳阳府衙的公堂之内,坐在左首席位上的江望才忍不住晒笑道“看来往斜上方向抛掷,倒也并非先生所长。”

    顿了一顿,他又笑道“其实先生未免有些过于自负,太不把我江望才放在眼里。如今谢擎辉的大军在白水村一带隔湖鸣炮,自然是想牵制住我洞庭湖上的舰队。哈哈,这点伎俩,莫说是要瞒过我江某人,即便是此刻坐镇于龙跃岛上的郑千金,纵然会糊涂一时,立时也会反应过来,猜到先生这几番鸣炮的用意。”

    方东凤眼见江望才又被言思道蛊惑,从而对外面洞庭湖上的战事纠缠不休,不禁出声提醒道“尊上,这第三轮投掷,又到你了。”

    江望才这次却摇了摇头,说道“凤兄切莫心急,这位萧先生毕竟远来是客,我等身为此间的主人,也不好怠慢了客人。”说着,他转头望向言思道,缓缓说道“想我江某好歹在这湖广大地上经营了十多年光阴,对洞庭湖更是倾尽大半生的心血。眼下先生言语之间,既然句句不离今日之战,那江某倒想听上一听,看看朝廷大军要如何攻破我那龙跃岛。”

    方东凤当即冷笑一声,算是默认了江望才的说法。只见他重新闭上双眼,仿佛对言思道说的话竟是一丝兴趣也没有。那言思道自进到这公堂之中起,一直苦等多时,眼下终于抓到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说话机会,立刻哈哈大笑,说道“沫濡缘尽,情深不寿。不想江兄竟也是如此多情之人,只怕终究难得善终。”

    江望才被他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说得眉心深锁,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定下心神。只听言思道已继续说道“江兄所言不差,大军在白水村鸣炮的用意,倒也并不难猜测,那郑千金迟早也会醒悟过来,只不过待到他醒悟之时,却已是晚了。”

    说到这里,言思道从几案上拿起一支木筷塞,将木筷进自己嘴里,蘸着吐沫在几案上画了个圈,指点着说道“这个圈便是龙跃岛所在,地处洞庭湖湖心,其岛上防御森严,加之四面皆是洞庭湖水,当真算得上易守难攻这四个字。而眼下这一站,我军虽然号称承天府的两万大军,其实却只有一万两千名军士参战,若是一味地从渡过洞庭湖、强攻龙跃岛,嘿嘿,只怕单是湖上水战的这一关,我军便无法应付。”

    说着,他又用木筷指向几案上那个大圈的右侧,说道“所以小谢将军先在龙跃岛东面的白水村一带布下火炮轰击,便是要误导龙跃岛上的郑千金,以为今日的主战场是在龙跃岛东面,从而放心地将舰队集结于此。而在此之前,我已把江兄那最为得意的飞虎神舰摸了个透彻,那位号称无才无德的曾夫人出于节省人力的算计,采取了共驱之术的设计来驱动这飞虎神舰,如此一来,虽然能节省人力,又能确保航速极快,但船身却欠缺灵敏,极不善于转向”

    江望才听到这里,不禁打断他的话,问道“莫非先生仅凭这一点,便以为只用几尊火炮,便能将我洞庭湖上的舰队尽数牵制于龙跃岛东面,以至无暇应付别处来的攻击了”

    言思道嘿嘿笑道“江兄莫急,且听我说完。就在昨夜,我军便已就地取材,连夜赶制了数十只竹筏,待到今日白水村的炮声奏效,立刻便会运载着小谢将军亲率的两百名武林好手,从洞庭湖北面的君山渡湖,直取龙跃岛的北岸。”

    伴随着嘴里的话,言思道手中的木筷已在那个大圈的顶处,画了个小小的箭头,示意谢擎辉所率领的一干武林好手。接着,他又在那大圈的右下和右上两处、也便是右边白水村所在之处的上下,分别画了个小圈,解释说道“如今江海帮门下的飞鱼门、汉江阁、涛生云灭楼、江口派和陆水青山帮六大帮派,星夜赶来洞庭湖助战,合计是一百二十六位水性好手。当中一半由福建的童夜哭率领,在白水村以南一带的水域潜伏;而另一半则由江海帮李惟遥带领,在白水村以东、也便是岳阳楼一带的水域潜伏。所以待到郑千金醒悟过来,无论是派遣巨舰前去摧毁岸上的火炮,又或者是去拦截北面的小谢将军,他一旦将舰队分散开来,这些个埋伏在水中的朋友,便决计不会袖手旁观。”

    江望才听到此处,脸上这才有了点惊异的神色,点头沉吟道“好家伙,堂堂的朝廷大军,原来却是要学当年水泊梁山中那些凿船底的勾当哼,不知昔日岳武穆大破我洞庭湖杨幺的伎俩,先生可也用上了”

    言思道听闻此言,不禁赧然一笑,说道“嘿嘿,实不相瞒,我原来确也曾想过这招。只不过当此早春之际,这洞庭四周大多是枯枝残叶,仓促之间,却又到哪里去找那许多青草来堵塞你的船轮”他话刚说到一半,那双眼紧闭的方东凤突然开口,冷冷说道“先生始终避重就轻,在这里绕来绕去,废话未免也太多了些。莫不是将我等当做三岁孩童”

    江望才被方东凤这句话点醒,随即反应过来,冷笑道“凤兄说得极是,无论是火炮也罢,又或者是这些个江湖草莽之辈也罢,说到底不过只是个障眼之法,怎可用于两军正式的交战之用敢问先生方才说的那承天府一万两千大军,此刻又身在何处,准备要怎样进攻我龙跃岛”

    言思道眼见方东凤只是一句话,便已点破其中的关键,教江望才堪破自己的布局,心中反倒隐隐有些欣喜。因为这方东凤眼下虽然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无疑已被自己带入了言谈当中。伴随着方东凤这一发问,整个公堂之中的形势也随之逆转,自己再不是作壁上观的一个配角,只能默默看江望才和方东凤二人的明争暗斗,而是就此各自为政,鼎足三分了。

    当下言思道双眉一扬,哈哈大笑道“久闻东方有一凤,一名洞庭春,凤老先生果然好本事,一语便已道破玄机。不错,无论此刻我是临兵斗阵也罢,又或是纸上谈兵也罢,说什么也少不了当中的这个兵字。”

    他说到兴处,不禁将手中的木筷临空一挥,笑道“要说障眼之法,其实不单是那白水村火炮和君山的一干武林人士,就连今日进攻龙跃岛的整个战事,也不过只是个幌子罢了。难不成江兄和凤老先生,当真以为我会让谢擎辉孤注一掷,发动全军力攻龙跃岛,只做殊死之搏错了,错了,江兄在湖广盘踞了这许多年,实力早已是根深蒂固,那龙跃岛虽是你的大本营所在,充其量却只能算个关键的要害。纵然我军今日能顺利将那龙跃岛攻下,也根本无法把江兄在湖广的势力连根拔起。若是不能剪除江兄在湖广的势力,即便是我们攻占了龙跃岛,也未必能够守得长久。”

    江望才强忍着听言思道说完这番长篇大论,这才沉声说道“凤兄所言不差,先生的废话确然太多些。还请先生明示,从承天府开来的那一万两千名驻军,此刻身在何处”

    言思道抓紧时间猛吸了几口旱烟,点头说道“江兄教训得是,两位本就是聪明人,倒也不需我浪费唇舌,多做解释。实不相瞒,此刻承天府那一万两千军士,前军一千人,一般负责在君山扎制竹筏,一半负责在白水村架设火炮;后军一千人,继续留在承天府一带守卫关隘要道;而中军的一万人,早已兵分两路,化作两个五千人的队伍,连夜由南、北两个方向绕过洞庭湖行进。”

    说着,言思道忍不住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若是我所料不差,江兄在南面汨罗县与北面华容县所布置的三十二座后勤营寨,就在方才这一会儿的工夫,已被这两个五千人的军队纷别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