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处,所有人都是惊骇万分。毕无宗的夫人早在多年前便已过世,这是在场众人都知道的事;先前谢贻香问起,毕忆潇还曾解释过,说家母过世时并未大张旗鼓地办丧事,但是也向朝廷递交了讣闻,从而坐实了毕夫人过世这一事实。可如今“毕忆湘”为何却说她的母亲还在人世而且听她的言眼下之意,这些年来她假冒关公四处杀人劫财,除了有毕忆潇在幕后主使,似乎这位“已故”的毕夫人也参与在了其中。
那毕忆潇刚刚才讲诉完自己的发家经历,正是春风得意、趾高气扬的时候,不料“谢贻香”忽然从“毕忆湘”嘴里套出这番话,顿时让她脸色大变,连忙厉声喝道“住口休要胡言乱语母亲早就已经过世了”
那“毕忆湘”似乎对毕忆潇甚是信服,听她这么一说,不禁重新迷茫起来,喃喃说道“母亲早已过世那那这些年来不对,那确然便是我的生母也不对,我乃关羽关云长,那位老夫人不过是毕忆湘的母亲,又怎会是关某的母亲”
眼见那“毕忆湘”又重新陷入混乱,一时也无人去理会她。众人心中不禁愈发感到怀疑,这“毕忆湘”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她将自己臆想成关公,自然要一言九鼎;而且她眼下又将“谢贻香”认作了诸葛孔明,面对“军师”的问话,当然不会说谎骗人。她说毕夫人如今还在人世,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毕长啸显然又不知道此中详情,一脸茫然地问道“母亲她她没死”话一出口,他又想起自己当年犯下的荒唐事,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不知是什么滋味。旁边的毕长鸣虽然并非毕夫人的亲生儿子,但自幼便从唐门换进毕府,和毕夫人的感情倒是不浅,当下也开口问道“二姐,忆湘这话可是真的母亲当真还在人世可是可是当年明明是我们亲手将母亲下葬的”
那毕忆潇是何等精明之人,心知此事到底瞒不住了,索性便来个否认到底,任凭众人如何追问,她也是摇头不答。“谢贻香”在旁察言观色,不知不觉中又抽完了一锅旱烟,眼见毕忆潇还是不开口,竟是想要死磕到底,她便转身望向那“泰山神医”欧阳茶,笑问道“如此说来,欧阳先生此番前来毕府,其实是要替毕夫人诊治了”
要说那欧阳茶的脾气本就不小,先前又被“谢贻香”抢去旱烟,本是不愿再理会她,谁知“谢贻香”的这句话却是一阵见血,径直捅破了他心底的秘密。欧阳茶惊惶之下,不禁脸色大变,指着“谢贻香”脱口说道“你你”
“谢贻香”看到他这副形貌,心知自己猜得不错,当下根本就不必听他的回答,径直说道“俗话说东遇神针,西逢谪仙,太医问诊,阎王难当,世人皆知泰山神针不但医术极高,架子也是极大。若是寻常人家前来求医,能够得到欧阳先生门下弟子的问诊,已然是天大的荣幸,更别说得见欧阳先生的尊容了。”
说着,她望向毕家三公子毕长鸣,又说道“毕三公子方才真情流露,说在你十九岁那年,因为试毒时不小心误服了唐门新研制的留香万里,以致下半身彻底瘫痪。试问如此重症,以欧阳先生和毕家的关系,却也并未前来问诊,还是由郑国公一路带着你跋山涉水,去往泰山向欧阳先生求医。而且到头来给你解毒之人,更是欧阳先生的二弟子金针度人洪玄野,欧阳先生根本便没有出手,是也不是”
那毕长鸣点头说道“正是。”“谢贻香”笑道“由此可见,我们这位泰山神针是何等大的架子,即便是毕三公子中了剧毒,他也只在家中坐等病人上门,最后更是令自己的徒弟替毕三公子医治。所以欧阳先生此番亲自前来毕府,却只是要给郑国公这个晚辈看病,而且还是还是嘿嘿,还是并不要紧的心病,莫不是欧阳先生转性了”
说到在这里,她也不给欧阳茶分辨的机会,又继续说道“再说郑国公的这一的心病,分明是当年在孝顺完自己的母亲后,所遗留下来的贵恙,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欧阳先生对于郑国公的症状,想必也早有耳闻。即便欧阳先生当真要替郑国公特意跑上这一趟,那必定是有了救治的法子,否则又何必要来可是显而易见,欧阳先生此行并无医治郑国公的法子。所以归根结底,欧阳先生所谓的来替郑国公看病,分明只是个幌子;同样的道理,欧阳先生也绝不可能是为毕四小姐毕忆湘的病情而来。那么请问诸位,这整座毕府当中,除了郑国公和毕四小姐这两位病人,还有谁值得欧阳先生大驾光临”
众人听“谢贻香”的这一番分析有理有据,可谓是滴水不漏,都被她的话语吸引了过去,竟是听了个鸦雀无声。“谢贻香”眼见无人接话,不禁略感失望,只得自问自答,说道“恰巧毕二小姐方才说漏了嘴,说毕忆湘的疯病本是天生,乃是遗传于她的母亲,可见毕夫人必定也是患了和毕忆湘一样的疯病;而毕忆湘更是亲口承认,说自己的母亲还在人世。若是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那事实便再清楚不过,欧阳先生此番前来毕府,当然是要替这位已故的毕夫人诊治疯病。至于六年前毕夫人所谓的过世,多半便是疯病发作,而毕家的人怕她生出事端,不得不将她藏在了暗处,这才对外声称毕夫人已经过世。”
听到“谢贻香”的这一结论,众人终于恍然大悟,当即同时望向那欧阳茶,要看他是何反应。那欧阳茶的一双眼睛狠狠盯着谢贻香,过了好久,他才沉声喝道“是又如何即便你说的一字不差,我欧阳茶不过是替人行医问诊,又不曾触犯律法,哪轮得到你这小丫头来质问”
他这般回答分明是死鸭子嘴硬,等同于承认了“谢贻香”的推断。那毕长啸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喝问道“欧阳先生家母家母当真还在世我我如何不知道”说着,他又向身旁的毕忆潇问道“难道难道母亲当年果然是诈死是你把母亲给藏了起来”毕忆潇当即冷冷顶撞道“你还有脸叫她母亲你如何不叫她妻子”
眼见毕家兄妹兀自争吵起来,众人连忙仔细回想着方才听到的这一切。可是想来想去,才突然发现这些都只是毕府里的隐私,似乎和三个月前恒王遇害的案子无关。尤其是那常大人和宋参将二人,在谢贻香将她自己敲晕过去变作“谢贻香”之后,随着各种谜团的解析,早已有些跟不上节奏。那宋参将倒还能勉强听懂,常大人却已是云里雾里,仿佛是在梦游一般。
此时听到毕无宗毕大将军的夫人居然还在人世,而欧阳茶此行的真实目的,便是来替毕夫人诊治,那常大人的脑子几乎乱成了一团浆糊,连忙搓揉着太阳穴,开口问道“谢三小姐且慢我们今日是来侦办恒王遇害一案,若是无关的事,那便不要提了。就好比毕夫人是否还在人世,与毕府里的命案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他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脱口问道“难不成难不成谢三小姐的意思是说,这位欧阳先生从一开始便在说谎,所以当夜杀害恒王的凶手,其实便是欧阳先生”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