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月色下小屋的后面,也是整个院落的后院,原本种着些蔬菜花木,此时早已被人扒得精光。而这间小屋的后门,也是两扇破旧的木门,此时已经大打开来,正在深夜里来回摇曳,发出嘶哑的声响。但放眼整个后院,却根本空无一人,再看院里的泥地上,更不见一个脚印。谢贻香不禁心生惊恐,心道“对方究竟是人是鬼就算是号称轻功天下第一的庄叔叔复生,也绝不可能在这眨眼间溜得无影无踪,就连脚印也不曾留下一个”
她思索之间,又是灵机一动,飞身跃上小屋的屋顶,以为对方在推开后门之后,立即跃到了屋顶上藏身。谁知月光映照下,只见屋顶乃是寻常的斜顶,自中间的屋脊往两旁倾斜下去,铺满了毛糙的青瓦,却哪里有什么人影
谢贻香心知是遇上了高手,连忙暗自戒备。她从屋顶上飘落到地,继续用丝巾捂住口鼻,随后小心翼翼地从打开的后门进到屋子里。只见这间小屋倒是不大,里面便只有一左一右两个房间,用一道木墙分隔开来。对应后门的这个小房间,便是屋里的厨房所在,此时正烧着一大锅开水,水却还未烧开,只是在锅底布满密密麻麻的气泡;就在厨房里不愿处的地上,一个衣衫破旧的中年男子,此时正扑倒在地。谢贻香不敢放松警惕,所以并不弯腰去看,只是隐约听到这中年男子还有鼻息,显然只是昏睡过去。她便用脚轻轻踢了踢这中年男子的身子,但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倒像是中了迷香的症状。
当下谢贻香又绕过当中的木墙,进到旁边一个大房间里,那股桂花香味顿时扑鼻而来,虽然她已用丝巾捂住口鼻,还是难免有些头晕。再看房间里的摆设,却是和小屋前面的正门相连,此时房间里的一张木桌已经被人搬到门口,从里面死死堵住两扇木门,上面还燃烧着半截蜡烛,却已被自己方才踹门时的力道震倒,此时正滚落在桌边,往地上滴落腊油。
再看房间的另一端,角落处是一张老旧的木床,旁边是几个歪歪斜斜的柜子,另一个角落里则是堆放的杂物。而此时就在那张木床的床脚处,一个中年妇人仰面平躺,将身子摆成一个“大”,胸膛微微起伏,脸上则是一片通红;而在这个中年妇人身旁不远处,另外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女童蜷缩在地,隐约可以听到她发出的鼾声。显而易见,房间里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也和厨房里那个中年男子一样,中了屋子里这股桂花香味的迷药,所以才会昏睡不醒,所幸却并无性命之忧。
谢贻香看清屋子里的状况,一颗心早已是砰砰乱跳。这分明又是一户三口之家,也是夫妻二人带着一个六七岁年纪的女童,完全符合“人厨”的作案目标;再加上这股桂花香味的迷药,十有八九便是自己一直在追查的“人厨”所为。幸好自己发现得及时,令屋里的凶手还没来得及对这一家三口下手,便急匆匆地推开后门逃之夭夭。
只恨那凶手的动作简直是快如鬼魅,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脱,谢贻香暗叹一声,只得收刀入鞘。她这才发现就在门口那张木桌下面,还放置着一个饭碗大小的香炉,正从盖子的缕空处往外冒出青烟。她急忙抬脚将那个香炉踢倒,里面却是半截燃烧着的香线,和之前在诸暨陈姓男子家里发现的香线竟是一模一样,乃是用蒙汗药浸泡而成的迷香。如此一来,便进一步证实眼下这一切的确是那个“人厨”所为,谢贻香又惊又怒,连忙将这半截香线踏灭。
随后她便要去看房间里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的情况,也是想看看这个六七岁的女童,是否便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李屠夫家失踪的女儿。倘若屋子里这个女童果真是自己画像上的女童,那么她极有可能便是“人厨”的帮凶,从她身上应该能够查出不少线索。谁知谢贻香刚刚踏上两步,忽听“唰”的一声轻响,本已入鞘的乱离居然自行出鞘,径直落入她的手中。
要知道谢贻香这柄乱离乃是过世的师父刀王所赠,素来颇具灵性。似这般自行出鞘,分明是在向她示警,提醒她有将会有凶险之事发生。谢贻香持刀在手,只觉身上冷汗直冒,将贴身的衣裳浸得湿透,心中暗骂道“我当真是糊涂至极方才屋子的后门被人推开,我便下意识地以为凶手是要从后门逃走,立刻追赶过去,谁知却并不见人。要知道世上哪有这等神出鬼没的轻功这分明是凶手在故布疑阵,让我误以为他已经逃走,从而将我骗离此地。而这个凶手,此时一定还留在这间屋子里”
想通了这一点,谢贻香浑身上下虽已是毛骨悚然,但脸上却努力保持着平静。这个“人厨”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否便是在东阳关和画像上那个女童同行的老者,自己至今都还无法确定。更何况眼下敌暗我明,自己若是在屋子里贸然搜寻,难免吃亏,倒不如来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当下谢贻香便故意跺了跺脚,自言自语道“幸好这户人家安然无恙。哼从六年前的濠州到如今的宁义城,仍凭你逃到天涯海角,今夜我说什么也要将你缉拿归案”说罢,她便重重地迈开脚步,从后门离开这间小屋,径直往夜色深处追去。
这自然是谢贻香故意演戏给藏在屋子里的凶手看,待到她装模作样地追出十几步距离,立刻跃到旁边一处宅子的屋顶,继而将“落霞孤鹜”的身法施展到极致,落脚之处,竟没发出半点动静,踏着附近的屋顶绕出一个大圈,重新回到院落里那间小屋的屋顶上。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她同时还用上了“穷千里”的神通,两只眼睛至始至终也没离开过这间屋子片刻,以免屋里的凶手在这刹那间遁走。
随后谢贻香便在这间小屋的屋脊上悄悄俯下身子,用最轻柔的手法将一片青瓦揭开一道手指粗细的缝隙;她怕月光从这处缝隙照进屋里,被躲藏在暗处的凶手看出端倪,立刻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目光透过这一道缝隙,就这么静静观察着屋子里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