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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识妖邪仗势为祸
    听到这话,得一子顿时哈哈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少见多怪,人世间最基本的法则,本就是人吃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只不过有的人吃在明处,有的人吃在暗处。有的人不但吃人肉、喝人血,就连吃剩的人骨也不放过,还要将其碾成粉末,替自己铺出一条路来;而有的人则是心甘情愿地割下自己的肉,烹煮成菜肴求着别人来吃,还生怕别人不肯赏脸。所以似如今宁义城里这般吃人,反倒光明正大,而且是让有用的人吃掉没用的人,更是公平公正,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说着,他语调一转,不屑地说道“再说每天都有人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死在床上也好,死在锅里也好,当中又有什么区别况且宁义城里这满城百姓在我看来,便如同蝼蚁一般低贱卑微。一群蝼蚁是死是活,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谢贻香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心知自己辩论不过这个小道士,只得说道“大家也算相识一场,你不愿理会宁义城里的事,我也不便勉强。但你好歹帮我一个小忙,那便是我此番正在追查一桩人厨案,凶手竟然一个六岁年纪的女童,又或者或者是什么妖魔,其间种种遭遇,更是十分诡异”她话还没说完,得一子已开口打断,说道“你在宁义城里的所有遭遇我已经尽数知晓,你说的一点不错,你正在追查的这桩案子,的确是由妖魔作祟,那个所谓的女童,更是由妖邪之物幻化而成,绝非是你所能应付。所以奉劝一句,别再插手此案,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谢贻香微微一愣,脱口说道“这几日我在宁义城里的见闻,就连我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又是虚幻。就好比一对中年男女前一刻还完好无损,只是中了迷香晕倒在地,但转眼间便已毙命当场,还被人开膛挖心爆炒成一盘心片;又例如衙门后院地底,之前囤积的明明是上千斤带壳的稻米,但再次去看,却变成了贮藏尸体的地窖。似这等不合常理之事,可谓是数不胜数,你又怎会知晓”

    得一子冷笑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要知道正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而今今天下大乱,荧惑再现,这座宁义城恰逢其时,正值妖气冲天之际,你一个小姑娘独自前来,以肉体凡胎身陷其间,难免不被妖气所染。再加上你重孝在身,心中又满怀仇恨,由此心生幻象,或者产生一些错乱的记忆,也是再正常不过。只要你肯放下心中的执念,不再纠缠于那些虚无的幻象,自然便能从中超脱。”

    听到这话,谢贻香不禁暗骂自己糊涂,这小道士本就喜欢故弄玄虚,自己却要来和他谈论什么妖魔鬼怪,岂不是自讨苦吃,换来他这连篇的鬼话当下她还要继续追问,陡然间心念一动,顿时惊醒过来,暗道“我并未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告诉这个小道士,他又怎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再回想起诸暨南面的东阳关驻军曾经说过,当日和那女童一路同行的,分明还有个身穿斗篷的老者。而自己在亲眼目睹那个女童行凶后,便断定那老者多半是个普通百姓,只是被女童临时找来过关的同伴。但此时想来,眼前这个得一子平日出行,不也是爱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况且他恰好也在此时出现在宁义城,难道仅仅只是巧合说不定眼前这个双瞳小道士,其实也与这桩“人厨案”有所关连,甚至便是此案的幕后主谋

    想到这里,她见自己的乱离就在枕边,急忙拿来握在手里,向面前的得一子缓缓问道“小道长,要论心智口才,我远不是你的对手。你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在此我只想开门见山地问你一句,这桩人厨案是否与你关”

    得一子听到这话,不由地微微一愣,脱口说道“与我有关”话一出口,他随即明白了谢贻香的意思,顿时勃然大怒,厉声说道“混账一桩卑贱肮脏的连环凶杀案,与我能有什么关系我还没那么无聊”谢贻香一想也是,这个得一子素来自视甚高,若说是他谋划出这桩连环凶杀案,确实不像他的做派。但谢贻香还是有些心存怀疑,又问道“那你怎会知道我在宁义城里的那些遭遇”

    得一子怒极反笑,点头说道“问的好问的真好”说话之间,他的两只眼睛已向上翻起白眼,将那对灰白色的瞳孔转进了上面眼眶,自下面眼眶中转出一对血红色的瞳孔。他便用这对血红色的瞳孔盯着面前的谢贻香,沉声问道“但凡是世上发生过的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面对得一子转出的双瞳,谢贻香只觉浑身难受,径直坐回床上,整个身子仿佛都已不再听自己使唤,心中更是惊骇不已。要知道眼前这个小道士目生双瞳,原本就不是常人,而是异类,甚至是妖邪一类,难道他的双瞳果真可以识阴阳、辨鬼神,早已在冥冥之中看见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一时间谢贻香只能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知道你的本事极大,但但你既有如此本事,又何必用来用来欺负我这么一个小姑娘要是真有本事,那便那便去降妖除魔,将那杀人吃人的凶手缉拿归案,也好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否则这桩人厨案查到现在,你的嫌疑分明最大,我只能请你回刑捕房盘问,那那便有些尴尬了。”

    她这话看似威胁在威胁对方,但言词间却是毫无底气。得一子面无表情,又盯着谢贻香看了半响,才终于冷哼一声,缓缓闭上双眼;谢贻香顿觉压力尽去,整个人也舒坦不少,不禁松下一口大气。待到得一子平复下心中怒火,再次睁开双眼,已恢复成他那对灰白色的瞳孔,然后沉声说道“我早已说过,此番是因为那个家伙而来。除此之外,其它的事我不想理会,也没有心思理会。”

    说到这里,得一子又补充说道“至于你要缉拿的这一妖物,若只是举手之劳,还自罢了。但如今的宁义城阴森鬼域、妖气肆虐,这妖物身在其间,已得天地人三者之势,可谓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就算由我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够将其降伏,又何况你是”

    谢贻香听得莫名其妙,只得摇头说道“小道长的话太过深奥,我实在听不明白。”得一子冷笑一声,说道“方才说过,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其中国将亡是根源,见妖孽则是表象,岂有杀妖孽便可挽救将亡之国的道理所以绝不能颠倒此中的因果承负。同样的道理,你要缉拿的这一妖物,若是换做平日,又或者是在它地,原是不值一哂,但如今在这座宁义城里,妖物却仅仅只是表象罢了,根源在于宁义城里的天地人三者之势。恒王三万军马围城,却又围而不攻,以此逼迫宁义城投降,此为天之势;城中粮草耗尽,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此为地之势;太守方铁衣带头屠杀妻儿,令城里的精壮男子以人肉为食,此为人之势。倘若不能化解这天地人三者之势,莫说是我,即便大罗金仙下凡,也未必能够将其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