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白并无心让别人知道自己重生这一事, 在他看来,这种超自然的现象并不会有什么人理解,稍不注意自己就会成为怪物, 成为他人口中的异类。
当一个人赋予了未知的能力后, 一切都会成为原罪。
颁奖典礼来了许多名人,余知白的座位被放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这是他特地要求的。
他不希望自己在什么资格都没有的情况下坐在第一排,他不需要这种曝光。
爷爷知道他被提名了男主角很是高兴, 还要亲自来参加颁奖典礼, 余知白拒绝了,他和爷爷还没有特别熟络, 总会觉得拘谨。
祁玦陪同着一道坐在角落, 他们在倒数第二排的右边安安静静的坐着。
所有的灯光中心都是集中在前三排的,余知白这个地方既不用担心被灯光照到,也不用担心被镜头扫到, 他招了招手, 唐心领神会的拿上来一个大背包。余知白从里头掏出许多吃的, 还塞了好几包在祁玦的怀里“饿了就吃,别客气, 这典礼要好一会儿呢。”
祁玦看着手里的几包薯片,有些好笑。
谁会在颁奖典礼吃这些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然而余知白并没有打开任何一包的想法。
他虽然靠着靠椅,然而手心却不自觉的握成拳。
祁玦默默的从一侧伸出手, 将他的拳头包在手心“紧张”
余知白想摇头来着,但是几秒后,小幅度的点了下头“有点。”
“别紧张。”祁玦拍拍他的手,“你说过, 只享受演戏的过程,这些都不重要。”
尽管余知白很想努力的点头,但还是摇了摇“以前我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感觉,好像并不是。那时候我认为演的开心就行了,不需要什么人来给自己点评 ,或是用什么奖项之类的框住,而现在我却觉得,若是能得到别人的肯定,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我开始变得贪心了,我想要更多的人认可我,想要更多的人知道我,看见我的作品。当我看见别人夸我演技的时候我真的会很开心。哥,我是不是变了”
“人本身就有欲望,你想要一些东西很正常,相反,我很开心你会有想要的东西。因为以前你太无欲无求了,活的太虚幻,现在有想要的了,能让你整个人都活起来。”祁玦将他的手放在唇边,微微笑道,“所以,尽情放肆的去追求你想要的所有,不论是什么,我会在你身后为你保驾护航,你永远都不必担心身后。”
余知白展颜一笑“哥,你或许不知道,我可是个超级贪心的人呢,我想要的可太多了。”
“随便要,我都给。”
“嘿,那不能要你给,我得自己挣。”
“我相信你,你有这个实力。”
“这么信任我”
“我的眼光,错过么”
他们谈笑风生,彼此依靠。
余知白庆幸自己重活一世,庆幸自己没有错过最好的人。
漫长的颁奖典礼,总是喜欢将悬念留到最后,就像最佳男主角的宣布一样。
万丈光芒中,大屏幕上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名字。
虽不属于他,却又属于他。
尽管不能以余知白的名字度过下半生,还好,他还留着余知白的灵魂。
好在人未变,那名字又怎样。
他于万众瞩目中起身,捂着心口难掩激动,他转身和身边的男人放肆的拥吻。
人们热烈的祝贺,兴奋的鼓着掌,一个活在话题中心的男人,带着别人羡慕不来的流量和实力,凭借着初出茅庐的处女作,用演技征服了所有人。
人心慕强。
向来如此。
“恭喜你。”祁玦吻住他的手背,“我的爱人。”
余知白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又略带俏皮的说“同喜同喜呀,影帝夫人。”
祁玦眉梢一挑,余知白朝他眨眨眼。
后来,余知白的表演片段一次次的出现在表演学院的课堂上,老师极其喜欢拿他的片段来教习,他的细微之处,和表演的张力,永远是同学们学习的地方。
桑家与祁家一夜之间就走的近了起来,尽管两个老头好像很不愿意但又很开心似的。
祁玦和余知白坐在角落乖乖不敢说话,四周的家长围成了一个圈,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俩。
余知白摸摸鼻头,祁玦在下面捏他的手玩。
老实说,祁玦很少能这样老老实实的坐在长辈面前。
要不是因为
桑爷爷喝着茶,问“决定了”
余知白点头“恩。”
祁玦淡淡的笑开“恩。”
“好,决定了就好。”桑爷爷又侧头问身边那位老头,“你呢,臭老头,你有意见吗”
祁爷爷胡子翘了翘,哼了一声。
桑爷爷骂“臭脾气,你有意见也得憋回去”
一家子人忽然笑了出来,这家有俩宝,还真是热热闹闹。
吃完饭,桑老爷子把祁玦和余知白叫到房间,说自己要花个时间出去玩一玩。
好不容易回一趟国,要走一走这大好河山。
祁玦和余知白相视一眼,连忙抢着要安排。
“诶,不用,我一个老头子还要你们来烦神弄你们的去,等你们把酒席啊什么的都准备完了,再联系我,我再回来。”
“爷爷,你有想去的地方了吗”余知白问。
“走哪儿是哪儿,天下之大,随便晃晃。”桑爷爷指了指一边的行李,“我都让人收拾好了,下午就走,你们放心吧。”
“这么快”这属实是没想到的。
余知白略有些舍不得,虽然并没有与爷爷有太深的感情,但毕竟
他道“爷爷一路小心,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
“呵呵,好。”桑爷爷摆摆手,“你们去弄自己的吧,别管我了。”
余知白与祁玦走到门边,桑爷爷又喊住他。
祁玦点了点头先走了,余知白走了回去“爷爷,怎么了”
桑爷爷似乎有话要说,欲言又止,末了叹了口气。
“没事。”
他摆了摆手“你去找玦小子吧。”
午饭用过,司机来了,桑爷爷上了车,和大家摆摆手,笑呵呵的戴着小礼帽跟大家道别。
爷爷没留下什么太多的话,就是拉着祁玦和余知白的手,嘱咐道“一定要幸福。”
“他是我此生最爱,是即使化成风也不愿离去的人,爷爷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幸福。”祁玦牵着余知白的手,郑重承诺。
爷爷点点头“好,好。”
他偏过头,抹了抹眼泪,关山了车门“走吧。”
祁玦与余知白牵着手在后头看着,看车行的越来越远,而手牵的越来越紧。
不过短短二十多年而已,二人不知为何,都有了一生的漫长之感。
握着的手如此之暖,像是血液流过的温热。
余知白淡淡一笑,头也不抬的道“抓我这么紧,看来,你真的是怕弄丢我了。”
祁玦轻轻的“恩”了一声“弄丢一次,我怎么会舍得弄丢第二次。”
“略。”余知白朝他做了个鬼脸,扭头回了房间。
桑爷爷平时乐乐呵呵,很让人亲近。
就这么走了,让人有些不舍得。
余知白走到了爷爷的房间,打开了门。
阳光大好,照在身上暖暖洋洋。
白色的纱幔轻拂,被风吹的微微荡起波纹。
外头是一座不大的院落。
余知白被阳光刺的眯上了眼。
他在爷爷的房间待了会儿,准备离开。
然而刚刚转身,他的身形蓦地一顿,随后双眼微微睁大,猛地回头,几步走向院子里的花坛。
爷爷向来不是爱花爱草的人,他喜欢喝茶,养鱼。
所以,阳台极少能瞧见一盆花,却能看见一池鱼。
但是今天
他甩开窗帘,走了出去,到了空地上,盯着某一处发呆。
那一处,雪白飞舞,一地落白,风过林梢时,花的淡淡香气在鼻尖缭绕。
那是余知白见了无数次的梨花,也是他安眠之处独有的品种。梨花白如雪,一整棵被栽种在院子里,土壤刚刚翻新过,这是刚刚迁移过来的。
余知白呆呆的望着上头,望着梨花簌簌而落,望着那一朵朵盛开的模样。
眼角的泪忽而落下,抬手拂过,指尖一片湿润。
然后眼泪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祁玦在外头找了余知白许久都没有见到人,在这里看见了他。
他端着水杯,走到他身边,轻声问“怎么在这里”
余知白并没有回答,祁玦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也愣住。
余知白启唇“哥。”
“你认得吗”
“认得这一树梨花吗”
祁玦狠狠地握紧了水杯,他怎能不认得。
“爷爷去看我了。”余知白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爷爷去看我了”
“这是梨花山的梨花,这是我坟前的那一棵,我记得。这有一根红绳,是我挂上的。”他笑了又哭了,怎么也忍不住,眼泪滚滚而落,捂着脸痛哭,“呜呜呜”
“爷爷一直记得我的,他记得我的,他带我回家了是不是。”他抽噎着,疑惑着,又害怕着,“哥,他是不是去带我回家了”
“是。”祁玦单手揽住他,拥他入了怀。余知白趴在他的肩头哭的伤心“哥,爷爷找到我了,他知道我是谁,他知道我长大过,他还记得我”
“他他”余知白话都快说不完整了,“他真的是我的爷爷。”
祁玦心疼不已,然而此时的语言实在是无力,只能轻轻的拍着他。
“你是爷爷这辈子的牵挂,傻瓜,爷爷怎么会不记得你。”
梨花树下,俩人相依着。
祁玦陪他安静的站着,许久许久,动也未动。
少年在他的怀里哭的泪了,到后来只剩下抽噎,双眼红通通,看着这一株梨树。
看这一株,曾与他安眠相伴的友人。
一片梨花落在了杯中,漂浮在水面,荡荡悠悠。
他望着梨花,眼泪从眼角滚落,笑着说
“哥,我有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这本文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