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系统喔嚯
现在唐焦儿人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要爆料的样子。
人群之中,有一道身影却轻轻的握紧了手中火器。他混迹于莲花教教众之中,手中却捏着一把鸟铳。
这世上若有唐焦儿这个佛母在,莲花加便永远流传属于这个女郎的传说。如此这般,骑主自然不能相容。
唐焦儿不但要死,而且还要死在大庭广众之下。
要让世人知晓,什么不死不灭,不过是唐家兄妹一个天大的骗局。
一道细细的线,操于卫玄手掌之中。
在卫玄的安排之下,唐焦儿那道娇柔的身躯,终究是会化为一蓬爆裂的血花,飞扬在天地之间。
不过这时候,一道身影轻巧的掠来,手指娴熟的在对方颈项间轻轻一掐,这其中一个杀手便顿时晕眩昏迷。
台下暗潮汹涌,台上风呼呼刮过,吹得唐焦儿衣袂翩飞,就如一朵冉冉绽放的莲花。
站在莲花台上的少女,就像是天上仙子。
唐焦儿一垂头,就能瞧见一张张狂热的、痴迷的面孔。这些教众面颊之上蕴含了期待,是唐教主最忠心的一批下属。
唐焦儿心也轻轻发颤。
这些人是哥哥狂热梦想牺牲品,当唐鹤的梦想破灭时候,白森森的人骨也会化为台阶,铺满唐鹤踏向死亡的道路。
唐鹤把这些能为自己去死的人充作胜利的勋章,当成自己生存于世的伟大战绩。
这便是哥哥要干的大事情。
她久久未语,唐鹤却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说唐焦儿也不是第一次表演了,难不成妹子居然还怯场不成
不过唐鹤能言善道,内心已经开始盘算救场的说辞。
当然他想不到唐焦儿并非怯场,自己这个妹妹比他想得能说。
唐焦儿已经回过神来,在高台上扬声说道“我本名唐焦儿,与如今莲花教教主唐鹤乃是兄妹,是青州小莲村出生。我与哥哥只是农家出生,并没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我只是一个普通农家贫女,并没有什么神通,既不是莲花教圣女,更不是佛母转世。我们莲花教,已经走至尽头,今日已是穷途末路。”
这么多年了,唐焦儿终于在人前痛痛快快说了真话。
可那些话却令唐鹤震惊之极,他实在没想到自家妹子说出这样的花。
唐焦儿已经疯了。
唐鹤猛然站起来,厉声“圣女被邪魔所侵,胡言乱语,要坏我莲花教心念。此等邪物,还不快快退下莲花台”
周围的莲花教教徒都没有声音,也许是信息量太大,使得他们都反应不过来。
就连混迹于人群中的朝廷暗探,都禁不住呆了呆。
唐鹤嗓音也是格外的尖锐刺耳,显得极是鲜明。
唐焦儿也听到了唐鹤愤怒的声音,却没有理睬。她犹自自顾自说道“我们家一大家子人本也勤勤恳恳,受不得官府盘剥苛刻,方才决意起事。九岁那年,父亲被抓去服徭役,阿娘生了病,她一直咳嗽,人一天天的消瘦。我并不是什么佛母转世,只眼睁睁的瞧着母亲死去。哥哥有意举事,为了别人信服,便借神佛之说。啊,这个谎,也一直说下去了。”
唐鹤脸上的肌肉也轻轻颤抖,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妹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居然会拆穿自己最介意的伪装。眼前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是他血脉相连的妹妹了。她一定是受人指使,被什么人收买,因而来坑害自己的哥哥。
他撩开衣袍,取出了一柄小小的劲弩,对准了唐焦儿。
如此遥遥相对,使得唐鹤脸颊流淌冰霜般的寒意。
唐教主如此举动,顿时惹得周围之人一阵惊呼。
有那么一瞬间,唐鹤也想到了以前。因为唐焦儿刚刚提到了从前,提到了他们生病死去的母亲。母亲是个十分温柔灵巧的人,是唐鹤认为的世间最好女人。他们家家里虽穷,可却被母亲收拾得点尘不染。再粗粝食物,她也能做出新花样儿来。她教家里孩子摘来树上的花,和粗粮搅拌在一起。那么生活虽苦,舌尖也有一些雅致的趣味。
可是这样子的女人,却没熬过病。
母亲死时候,攥着几个孩子手,要他们彼此照拂。
像唐鹤那样铁石心肠的人,一瞬间心口也生出了几许柔意。
这些年唐鹤泡在尸山血海里面,唯独想到一些过去的事情,那些回忆里方才有一些干净的东西。
可这些回忆生出的柔意也是微弱之极,那点儿微弱的柔情瞬间被巨大的愤怒吞噬。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唐教主如此想。便算是亲生妹子,杀就杀了,有什么了不起。
他已经瞄准了唐焦儿,眼神微凉,狠戾之极。旋即,他轻轻扣动劲弩。
他不能让唐焦儿继续这么胡言乱语了。
若唐焦儿非要这般言语,那么唐焦儿只能去死
那一枚小小的,就像一道黑色的光,飞快向着唐焦儿掠去。
然而空中忽而飞掠一道淡色青影,剑锋轻巧一点,将这枚小小的点了个粉碎。
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了唐鹤的身上,竟使得唐鹤不觉打了个寒颤。
青衣的剑士捏着一把淡青色的剑,眼角一颗朱砂红痣却是鲜润如血,就像雪地里的朱砂。
枯云山宗,越红鱼
唐鹤一下便认出来,却如坠冰窖。
越红鱼很少沾染这些凡俗之事,现在居然这么蹦跶出来。唐鹤是个脑补能力很强的人,一瞬间脑子也顿时脑补了种种阴谋。
怀着自己可能要被搞的悲催心思,唐鹤心里也是越加愤怒。
在越红鱼这般剑光压制之下,使得唐焦儿继续说下去。
“众生皆苦,一个人生下来,就会生出许多烦恼、痛苦、不足。生老病死,是咱们为人生来便有的苦。生而为人,我们便要忍受孤独、分离、饥饿、病痛。”
“所以,我们愿意这个世界上有神明,相信运气,相信改运。我们相信可以刀枪不入,百病不侵,甚至相信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什么都有。”
“可是这些,都是不存在的。”
“人生虽苦,可我们能依靠的,只是自己。”
唐焦儿这么说着,轻轻的在莲花台上站起来。
她听到台下传来了巨大的喧哗之声,那其中夹杂悲伤的哭泣以及愤怒嘶吼。
说出这些话,没有人会喜欢她。而这一点,唐焦儿自己是清楚的。
因为真相是残酷的,不美丽的。她戳破那些美好的希望,让下面那些可怜人看透世间丑陋真实。
没有什么神明之境,死去的亲人不会回来,人死了便死了,活着也未必快乐。
山间白雪融化之后,留下的是泥泞的脏泥。
唐焦儿喃喃道“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她一直都是有罪之人。
她只盼这样子的声音会在这个世界传下去。莲花教已经完了,可在这以后,只盼世人知晓原本没有什么神明。底层农民反抗的心就像是一把烈火,可若是用装神弄鬼加以凝聚,这样的火也永远不能真正烧起来。
唐焦儿手一抛,手捧的莲花就落入风中,任由风将莲花花瓣搅成几片。
清泪顺着唐焦儿眼中滑落。
她十一岁时遇到安雪采,告诉安公子自己很畏惧死亡。这些年来,唐焦儿一直生在恐惧之中。可是现在,她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唐焦儿着华丽的法衣,把自己装扮成了神仙,站在高台之上。
然后她闭上眼睛,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
愿我之死,可以赎我之罪。
泪水顺着唐焦儿眼角飞溅,在风中染上了唐焦儿的鬓发。
她感觉自己的身躯在下坠,她想着就这样死了吧。
这时候,唐焦儿自然没去想她那位安公子,也没想到自己那位哥哥。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跟阿娘学剪纸。她新剪了窗花,揭开后摊在手掌上,不觉朝着母亲甜甜一笑。
就让自己身躯如那朵莲花一样,在风中被撕碎吧。那当然是一种很浪漫的想象,她知晓自己不会消失在风中,只会落在地上摔碎,鲜血流一地。
然而一只手却拉住了唐焦儿的手掌,止住了唐焦儿下坠之势。
唐焦儿身躯猛然一止,也不觉微微晕眩。
她不觉瞪大了眼,忍不住上瞧去。
越红鱼抓住了她,将她拽起来“可别这么就死了。唐焦儿,你还年轻,可别这么死了。”
一时间,唐焦儿也微微有些恍惚。
她其实没想过越红鱼会救自己。
纵然越红鱼阻了唐鹤,也许她只是代表念善会,想要听听真相。
她也没想到越红鱼居然会拽住自己,说什么你还年轻,可别这么死了。
自己是很年轻,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未来。
从死到生,唐焦儿还没将这一切消化,她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越红鱼的手掌心传来一缕温热,仿佛是生命的热度。
这时候唐焦儿泪水才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
人这样的生灵,其实都是想要好好活下来,想要求生而不是求死的。那缕缕酸意涌上了唐焦儿的心头,使得她泪水流得更快。
唐鹤的手臂轻轻颤抖,越红鱼不但一剑将飞弩搅碎,似也伤及了他的气门,更将剑意种入他的心湖,使得他不敢妄动。
此时此刻,唐鹤有一种极强烈的感觉。若自己嘴里说出什么不中听话,只怕越红鱼的剑气顿时会将自己搅碎。
越红鱼伸手轻轻提着唐焦儿落在了地上。
她手握小鱼剑,剑尖刺入了地面,瞬间地面传来了蠢蠢欲动的闷雷巨响。
大地好似在打雷,发出了一连串轰鸣之声。这样子的声音越来越响,伴随一阵子的闷雷之音,地面开始咔擦作响,地上的教众亦受这剑气影响身躯摇晃。直到这震动平息,众人站稳,才瞧间眼前地面撕裂出一道深深裂痕,一直蜿蜒在越红鱼足下。
越红鱼入乡随俗,顺应唐教主的爱好,来了个个人表演。
一时现场为之一静。
越红鱼轻巧收了小鱼剑,还剑入鞘“走吧。”
她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唐焦儿的手。
唐焦儿的手还在发颤,还冷得像冰。可越红鱼的手,却是坚定而有力,她的眼神也是如此。
此刻广场上布满了莲花教的教众,围得水泄不通。
挡在越红鱼眼前的教众被她眼神一扫,不可遏制生出了几分怯意。
他怯意一生,身子也不由自主让开空间,容越红鱼同行。
这显然形成了某种示范效应,搞得后面的人下意识躲开,不敢直对这位越剑仙的锋芒。
越红鱼走得不算很快,唐焦儿也跟得上。
在越红鱼面前,出现了一道条路,可容两人通行,可让唐焦儿离开。
唐焦儿只觉得微微晕眩,她舌头发僵,掌心也是冷汗。
她没去瞧周围之人的面孔,却知晓在场之人无论信或者不信,都绝不会原谅自己。
现在的气氛也极诡异,使得唐焦儿一颗心也是提着的。
越剑仙固然修为盖世,可是眼前却有几万莲花教弟子。
要打破这样平衡,只需要一声怒吼,只要有个人牵头。又或者,只要她那位哥哥的一句话。
只要一片小小的羽毛,便能凝结一片洪流。
可真的好像做梦一样,她没听到唐鹤的声音,周围安静得不可思议。
越红鱼带她离开那乌泱泱人群,带她下了山。
这几日枯华山也被围得水泄不通,周围尽数是朝廷的官兵。
可到了山脚,也没人她拦住。
到了约好之处,一名念善会的弟子已经等着,还给唐焦儿备好一匹马。
这时候唐焦儿绷紧的弦仿佛终于松开少许,如梦初醒。
她爬上了马,忍不住想着枯华山方向望去。
她也想到了唐鹤。
想起小时候,兄长吃着发硬的粗粮馍馍,教自己习字时候的模样。
他把自己举起了,让她去摘树上的榆钱花。
那些花一串串的,跟葡萄一样,尝起来有一点清甜滋味。
可是这些都已经没有了。哥哥最后看着自己时候,恨不得自己去死。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有战争、仇恨、饥饿、以及各种不平等,不甘愿。
小时候,母亲剪了红红窗花,一家子人过年时候聚在一起,自己亲手将窗花贴在了窗户上。
那样子的日子,也是永永远远不会在回来。
现在的枯华山,已经是修罗场。
这么想着时候,唐焦儿鼻头又酸了酸。
马儿载着她,跑得飞快。风呼呼的从唐焦儿耳边吹过,掠过了少女的发丝,吹过她年轻又悲伤的容颜。
她想,我心里的悲伤是永远都不会好了。
可越红鱼却不那么看。一个人只要好好活着,就会见到许许多多的变化,年纪轻轻的,就不要贸然断言一生一世就会如此。
越红鱼轻轻叹了口气,轻轻将手背于身后,足尖儿轻轻踢飞一粒小小的石子。
此刻冬日已过,积雪开始融化,绿草开始生长。
越红鱼就这样子轻轻抬起头,任由阳光轻轻落在了她的脸颊之上。
这个世界既有冬日的寒冷,也有春日的温暖。
剑仙也是如此,她那么威风带走唐焦儿,可也只能带走一个唐焦儿。
此刻枯云山上,一场可怕的风暴还藏匿于古怪平静之中。
越红鱼没有立马宰了唐鹤,也是不愿意当场激起矛盾,搞得这些莲花教教众疯起来。
可唐鹤显然已经穷途末路,处境也似没那么好。说到底,这位唐教主这一次本也逃不掉。
他气门渐渐顺了,也恢复了说话能力。
可唐教主已经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儿起来。
怀疑、不信,如此种种充盈了现场,搞得唐鹤忽而生出一抹惧意。
这把火是唐鹤点燃,他自然知晓这把火会烧得多旺,也知晓倘若烧到了自己的身上,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人群之中已经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喧哗之声,低低如密语,可这些小声的密语却好似汇聚成河流,就像惊雷一样在唐鹤耳边响起。
唐鹤自然知晓这些声音可怕。
他一颗心狂跳,可面颊之上却无惧色。他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走至前台,沉声“朝廷为对付莲花教,无所不用其极,竟令人假扮佛母,妖言惑众。如今上有天令,佛母已修行圆满,回归天庭。我与尔等同在,只需修行圆满,便能不生不死,永无痛苦。此等关键时刻,众人且不可被邪魔外物所动摇”
唐鹤咬牙切齿,说得可谓是掷地有声。
他一副自己被黑样子,现在还想把粉给固一固。
周围是安静的,那些议论声压得小小的,小得唐教主听不到。唐鹤自然知晓这样安静之中蕴含了浓浓得怀疑,可只要没有人大声置疑,自己也能凭借往日里的威望,将场面压一压不是吗
唐鹤一脸虔诚,手掌在胸口结了一朵莲花手势。
“我愿与众人同在,引渡至无生彼岸,去那永恒国度。”
“我愿度化世人,使他们不受为人之苦。”
“我愿尔等心志坚毅,不要在最后关头因外邪动摇,坏了从前修行。”
唐鹤说得很大声,很难想象他是个说谎者。
就算被所谓的佛母亲口否定,唐鹤也能如此的硬气。
这些人唐鹤一轮轮洗脑出来,筛选出来的核心教众,是有着无与伦比的虔诚。
唐鹤深谙人心,自然知晓付出越多,越舍不得道理。
像他这样的土著传销,也隐隐明白沉没成本这个道理,也算是天赋异禀。
故而唐鹤喊这些口号,越喊越沉稳。
一个人付出那么多,便是自己说太阳是黑的,他们大约也会尝试努力去相信。
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输了那么多。
看看,这便是世间愚蠢之人。
可这时,人群中忽而传来一个洪亮、愤怒的嗓音“唐鹤,你欺骗了我们”
那声音并不小,周围听到的人也多,唐鹤虽瞧不出说话的人是谁,却蓦然僵了僵。
他也不缺忠心的教众,此刻身侧便有人站出来,厉声“你住口,你也被人收买,蛰伏于此,有意挑拨。”
唐鹤脸色顿时悲悯起来。
他想这一次,也许自己还是要安抚一下。
可他没留意到那位跳出来维护自己的教众离自己太近了。
一把锋锐的匕首轻巧反手握于对方手掌之中,由上至下,刺入了唐鹤肋下。
那是一个奇妙的位置,使得唐鹤竟不能发生。只要他张口,便感觉胸口火辣辣似疼痛。
只有杀人的老手,才会觅得如此精妙的位置。
唐鹤张张口,说不出话,他瞧着那教众轻巧离开。
对方还侧过头,对他笑了笑。那是张苍白俊美面孔,漂亮而温润。
那道身影融入人群,就像是一滴水这样子融入了大海。
剧痛使得唐鹤面颊之上露出了一个古怪扭曲的表情,血水一点点的浸润了他的玄色衣衫。
众目睽睽之下,唐鹤身子就这样子栽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叶、特战队szd、甜甜甜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