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月娥嘴上吹是吹,心里却是有逼数。事已至此,她心忖大家也应该战术性撤退了。
只怕走得晚些,自己与安雪采还要热的一身骚。
安雪采未必不明白,可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听到些好听的话儿。
兰月娥一脸幸灾乐祸“如今便让念善会跟漠中城狗咬狗,我和安郎自行离去,免得沾染些不是。”
她知晓安雪采的原本不是这般盘算。
安郎是有些野心的,还指望着能沾染些西陲之地的资源,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段日子,安雪采也隐约能感受到自己主角光环开始有些不稳,只盼能多些发展机会。
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呢
兰月娥想,这毕竟还是太急了。人心一乱,便容易成为某些人算计之中的棋子。
想到卫玄那张温和俊秀的面孔,兰月娥的心底蓦然打了个寒颤。
安雪采面色却也沉了沉,面孔凉了凉,方才开口道“娥娘,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他倒也没对兰月娥进行责怪,搞得兰月娥内心有些微妙起来。
这段时间兰月娥处处受挫,自信心也受到了严重。
一个女人多年来的积蓄被人恬不知耻的收刮一空,那么这个女人底气当然会虚一些,行事当然会急一些。
如此一来,恶性循环之下,兰月娥显然也更容易掉坑。
一时之间,自己除了眼前这安雪采身边,竟似无处可去。
兰月娥都感觉自己被生活给ua了。
接下来半月,在卫玄从旁辅助情况下,越红鱼一个人包围白面鬼的战斗进展快速。
越红鱼虽不喜欢他,却承认卫玄有些用处。
苦逼上司的能耐便线路出来,有卫玄一个,他便能替你完成情报刺探、分析地形,观云识云,乃至于拷问俘虏等等技能。
卫玄脑子不错,他综合分析之下,总是能给出最合适战略,最精准的“行军”路线。
越红鱼赶路闲暇之余,还跟卫玄聊聊天,唠嗑几句。
“其实像你这样的人,就算不做红花卫骑主,也可以做许多别的事情的。”
好好的,卫玄却偏生当了个特务头头,真是令人生出感慨。
卫玄不觉得这个职业很阴暗吗
越红鱼跟他沟通,卫玄通常是不会拒绝的。
卫玄微笑“那我能怎么办呢我不像你们,我不喜欢造反。当武将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不喜欢亲手杀人。杀人的刀,我不喜欢亲手去握。就算要一个人死,那把刀总是握在别人手里。当文臣我又不爱被人拿捏威胁。人各有志,我喜欢当红花卫的骑主,我喜欢窥人隐私,我是最适合。”
所谓兴趣是工作的最大动力,卫玄就是向着越红鱼科普这个真理。
这么说着,卫玄轻轻磨蹭手掌心的马鞭。
他需骑马,可越红鱼用不着。就算卫玄可以把马速提升到高速档,越红鱼仍可以轻轻松松跟他同速聊天。
那些白面鬼狡兔三窟,可被越红鱼杀至老巢也是迟早之事。
幸好兰月娥跑得快,没被越红鱼堵住,否则只怕津州贩卖女孩儿之事还会被越红鱼清算。
老巢之中,越红鱼寻到了杨芳芝的遗骨。不但如此,越红鱼还堵住了几位白面鬼的统领,开始审起来。
卫玄这样的冷静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在越红鱼威压之下,自动完成测谎效果。
不过这些知情的白面鬼也只咬出兰月娥。虽然如此,越红鱼怎么可能不联想到安雪采。
这位前任密首来到了西陲,唆使他们如何去跟慕从云勾搭。
事情似乎也不会比原著改得好些。
越红鱼面颊流淌一抹寒霜,手指一动,将杨芳芝遗骨化为碎粉。
卫玄瞧在眼里,眉头轻轻一挑。
若换做旁人,卫玄可能以为她会包庇慕从云。
不过这个越剑仙,显然有别的意思。
当越红鱼回到漠中城时,这位本来低调的越剑仙已然是漠中城中风云人物。
她以一人之力,诛灭西陲匪贼,虽不能说是神仙,可也差不了许多了。
卫玄微笑的瞧着这一切,感慨果然还是英雄更容易受人欢迎。他虽只来过西陲两次,不过有心人也应该认出他。卫玄不慌,漠中城虽然在跳,终究没有明面上进行造反活动。更不必说,他仿佛跟越红鱼有什么情意样子。
越红鱼却没去留意卫玄。
她轻轻的抬头,眼底深处有着一股子的战意。
那一张张热情的面孔之中,有一张面孔却蕴含了冰雪般的寒意。那张热情海洋中冰雪般的面孔,自然是属于慕从云了。
这时候,一道身影从人群之中飞奔过来,跑到了越红鱼跟前。
萧玉锦的面色蕴含了几分的急切,却忽而捏紧了衣服角,欲言又止。
她实在不知晓说什么才好,也不知道怎样才是对的。
越红鱼拍拍萧玉锦肩头,示意自己已经回来了,目光却望向了萧玉锦的身后,看着慕从云。
仿佛有默契似的,慕从云在水池边和越红鱼见面,摒退左右。
还没有走的卫玄令慕从云甚是刺眼,总怀疑越红鱼被卫玄所诱。
越红鱼手指轻轻的扣住了小鱼剑,凝视眼前慕从云“慕城主,该知晓的,我怕是已经知晓了。”
越红鱼说话十分直接,言简意赅。
慕从云嗓音微沉“越剑仙便是要代念善会与我为敌,干涉西陲之事了”
不过此刻,一道庞大的剑意就此涌来,压制得慕从云将剩下的话吞下去。
他在萧玉锦侃侃而谈,有许多话要说。
可是到了越红鱼跟前,那些话仿佛一下子便消失了。
越红鱼的战意勾起了他的战意,使得他无暇说那么多废话。
武尊层次的战斗就是如此,一旦有一方引起,另外一方便不得不应。
一方战意流淌,则另一方战意必定附和。
那股子力量如熊熊的火焰,就此燃烧。
以至于双方战意都如蓄满的水库,蕴含了强大的力量。
在这股子力量的涌动之下,也许只需轻轻一刺,便能使得洪流涌动。
在这股子气流牵引之下,周围树叶片片碾压粉碎。
两人身影轻巧跃起,一前一后,几乎不约而同向着荒野掠去。
说到底,慕从云纵然在萧玉锦跟前侃侃而谈,终究是有所顾忌。他一来不想拆了自己家,二则不愿意让自己丑闻公之于众。
萧玉锦一时颇为纠结,喃喃“越剑仙出手,击杀慕从云。之后西陲之地,能否安宁”
卫玄双手轻轻的抱在胸前,不以为意“唉,剑仙考虑这么多干什么这件事情后果,谁也不知道。不过这乱不乱的,跟咱们也没关系,问心无愧就是。”
这使得萧玉锦蓦然侧头,瞪了卫玄一眼。
卫玄这样的大胤走狗,思想上令人倍觉可疑。
卫玄却是一副你误会我了样子,小摊手“我又拿越剑仙没办法。”
他轻轻一眨眼“不过你若担心,咱们去瞧一瞧。公主若是想瞧,和我来吧。”
卫玄总是待人和气,萧玉锦态度好还是不好,似乎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
萧玉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可是武尊级别的剑士,踪迹岂能轻觅。
她略一迟疑,瞧着卫玄飞快离去的身影,也不觉随之跟上。
乌云般阴影流淌在萧玉锦心中,令萧玉锦手心满是汗水。她既羡慕越红鱼的痛快,又恐惧西陲陷入泥沼。也许,人生不要犹豫,总是需要选择的。
卫玄说的话仿佛是有些道理,纵然西陲陷入泥沼也与自己无关。因为自己怯弱无能,因为承担这一切的是越红鱼。
那天大的因果,已经令越红鱼轻巧担上。
这使得萧玉锦内心油然而生一缕惭愧。
卫玄宽慰的话不要钱似的在萧玉锦耳边响起“你还未曾经历许多,跟我们是不能比的。”
当然这确实不要钱,卫玄也不介意随便撒撒。
他因为足上有伤,所以走路姿势比之旁人微微有些怪异。不过就算这样,卫玄身上却看不到什么愤世嫉俗。
若不是知晓卫玄乃是红花卫的骑主,他似乎还是个温和开朗积极向上的人。
卫玄走路姿势算是他的个人特色,也算颇为招摇。
不过萧玉锦随行,那么漠中城也无人敢拦。任谁都知晓萧玉锦是慕从云心爱之人,很受城主宠爱,等闲不可轻易得罪。
及离开府邸,卫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一吹,两匹马儿顿时飞奔过来。
萧玉锦心里阴影更重了,大胤朝廷这间谍活动也干得太好了。
她疑神疑鬼,忍不住相询“骑主,莫非如今红花卫中,也有如此人才,能跟踪当世武尊”
卫玄伸出手,掌心有一个小小的指南针。
他还跟萧玉锦讲科学“世间武尊实力可谓极可怖,两者加持,便自然会有大量能量波动,影响磁场。”
红花卫这几年穷得很,人才流失也十分严重,若不是卫玄使尽手段兜住,只怕早便分崩离析。
那种可以跟上当世武尊的人才,如今红花卫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卫玄没有人才,却还有科学。
现在他用科学的方式追越红鱼。
此刻荒野之上,越红鱼与慕从云皆顿住了脚步,遥遥相望。
阳光落在了越红鱼身上,给越红鱼身躯上染上了一层亮晶晶的光辉,使得她既危险,又美丽。
慕从云也将剑气灌入了自己的佩剑之上,使得缕缕剑鸣就此扬起。
他是第二次面对沈灼了,可是却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慕从云突然发现,从越红鱼发出剑气压制那一刻,自己举动已经由越红鱼掌控。
纵然越红鱼是念善会高档吉祥物,可她也是天下第一的剑士,可以杀死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无论这个人是高贵的君王,又或者是一方之尊,身份如何特殊,有着怎样干系。越红鱼皆可杀之,也有能力去杀。
这吉祥物未免显得凶残一点儿。
关键是越红鱼有点脑子不好使的样子。
慕从云跟萧玉锦说的一套又一套道理,如今确实没有机会说。可就算他有机会说,慕从云也严重怀疑越红鱼有没有智商可以听得懂。
越红鱼是个很古怪的剑修,她有天下第一的剑技,却不在意吃穿。她既对权势没兴趣,也对美色没有太多的兴致。这一切的一切,使得越红鱼顿时显得像个智力欠缺的纯粹剑痴。
这一刻慕从云内心浮起了一派悲悯和担切。
天不佑西陲啊
可怕的命运将会席卷而来,毁去好不容易的和平。
其实越红鱼一入西陲,就成为慕从云重点监视对象。
故而那时候越红鱼跟商云裳那场友好亲切的谈话,也是迅速传入了慕从云耳中。
想要讨好慕从云的人那么多,谁又会不知趣呢
“剑士就是剑士,好好练剑就是了。我既没有胸怀天下,也没什么眼光和格局。什么大事情,我不懂的。”
彼时商云裳吹捧越红鱼的格调,越红鱼是这么说的。
别人以为越红鱼是谦虚,其实不是。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傲慢。
越红鱼以一副关我屁事的姿态干活,她显然不大可能懂慕从云吹的那些。
因为纯粹,这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女剑士便似化为某种可怖之物,令慕从云心中寒了寒。
然而慕从云很快摒弃了心中杂念。
一个人在武决时候,最忌分心。剑斗之事,斗者应该摒弃种种俗念,使得自己更加专注。
慕从云知晓自己不应该分心的。
无论是对萧玉锦占有式的爱意,还是对未来的恐惧,这些情绪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
慕从云的眼神渐渐冷起来,他的剑也更冷。
他的剑气注入了自己的剑,感觉自己化作了一块冷冰。
这和那次河州城外的武决不一样,那一次两人都知晓并非生死之战。
可是现在,这一切便有些不一样了。
风轻轻吹拂,云朵也是轻轻的摇曳。
慕从云献祭了自己最锋锐的心态。他最具有力量的时候,是自己当年失去视力的那一战。为求活命,周围皆是敌人,一切皆可杀。
他最巅峰的剑意,就是那时候悟出来,这也缔造了属于慕从云的道。
这样可怖、凶残的一面,却让慕从云平日隐藏起来。
甚至上一次剑决,慕从云也未曾真正展露这样的修罗战意。
这时候,萧玉锦和卫玄却已经到了。
卫玄小心翼翼保持了距离,告诉萧玉锦看看就好。
红花卫的骑主无疑是个厚道人,如果可以,他甚至不介意做点儿好人好事。
就好像他对萧玉锦的照拂,这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情意。而是自己年长几岁,照顾一下暂时不会妨碍自己的后辈又何妨。
此刻萧玉锦却禁不住想要皱眉头。
瞧卫玄这副死样子,也不大能看出什么真正的情意。
这便能瞧出大胤朝廷鹰犬的可恶性了。
无论死哪一个,卫玄都是赚了。如果西陲大乱,说不定卫玄还会极欢喜。
故而卫玄待她虽然态度温和,且有所照拂,萧玉锦却很难生出什么好感。
说到底,她这个小公主向往的终究是一些温暖而明亮的东西
萧玉锦低低说道“若西陲生乱,只怕卫大人这个忠臣,还会替大胤欢喜。”
卫玄矢口否认“我怎会如此,小公主,你别乱猜了,我岂是这种毫无人性的人物。”
“再者,我和越剑仙相识一场,总有那么些交情,我怎会盼着她死”
卫玄我是那样子的人吗
他眼神极深邃,瞧着眼前这场罕世武决。
看着荒漠上积蓄的两股滂湃战力造成的能源波动,磁场变化,卫玄内心还有那么点儿感慨。
武尊这种生物是他们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吗
此刻慕从云已经是化为了一把修罗之剑,他的呼吸近乎微弱,他的身躯流转了冰冷的寒意。
落入修罗之态的他,世间一切皆可杀。
他目之所见,耳之所闻,但凡活物皆可诛之。
曾经西陲混沌的乱局,也是靠着这么一腔剑意扫平。
有时候慕从云会有一种感觉,这个地方应运生出自己是天命使然。
越红鱼剑意纵横,一剑快似一剑。
那些剑意化为滔滔气劲,将两者身躯都加以淹没,沉浸于剑意编制的力量空间之中。
这一刻慕从云倒当真回到当初闭眼杀敌时的情景了。
此刻人的五感在两者编织的力量空间受到干扰,要使得慕从云以剑意为媒,探索不断变幻的占据。
然后一道光辉却劈开了黑暗,光芒强势的吞噬黑暗,向着慕从云铺天盖地的袭来。
当然这并非是现实真正的场景,而是慕从云识海感知的奇异景象。
那道明润的剑光撕碎了慕从云的世界,使得慕从云的身躯顿时摇摇欲坠。
一瞬间风烟尽散,扬起的风沙也平顺落地。
慕从云眼前的白光化为一道女子的身影。越红鱼着淡青色的衣衫,握着的是淡青色的剑,眼下的红痣却是鲜润如血,就像一颗最鲜润的朱砂。
一股子麻痹之意涌上了慕从云的手臂,哐当一声,他手中之剑落在地上。
那道青色的身影掠到了慕从云的跟前,扣住了慕从云的手掌。
“慕城主是漠中城城主,身份尊贵,也是许多西陲剑士的信仰。不如,你自裁吧”
自裁
慕从云不及深思,一股剑意就从越红鱼指尖涌入,透入了慕从云的手掌心,刺入他五脏六腑。
他咚的跪下来,哇的呕出了一口鲜血。
越红鱼这才松开手。
“如此修为也是难得,我也愿意给你一些尊严。你现在还没死,我给你半月时间,安置好自己身后事。待你死后,西陲也不至于狼烟遍地。”
慕从云眼底添了几分讥讽,厉声“自裁”
越红鱼也很认真的瞧着他“是呀,自裁。既然西陲剑士视你为神,何不有始有终,让他们这个信仰继续好好的活下去。死了的慕从云,最值得怀念和歌颂。西陲的剑士们,也是不必伤心了。这样一来,你不必名声尽毁,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更不用让我一剑杀了你,当众剁了你的头。”
越红鱼这么一说,听着真有点儿理据,仿佛有些两全其美的调调。阳光下越红鱼侃侃而谈,这位风姿绰约的越剑仙竟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越红鱼死了吧,死了吧。
慕从云心里一激动,口里便呕出更多的鲜血。那些鲜血大片大片的流淌,染红了慕从云的衣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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