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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月娥的手掌透出了一股的凉意。

    别人在叶凝霜来时想要看笑话,可兰月娥却不这么看。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当初南安王还在御前献舞,脸都不要,可现在却跳得老高。

    兰月娥并不觉得可笑,反而生出警惕。像她这样的人,一向不觉得脸面有多重要。现在叶凝霜放下身段儿,兰月娥内心更生出危机感。

    这叶凝霜,倒是越加聪明了。叶凝霜本有一些性格上缺陷,可她慢慢也将这些缺陷加以弥补。

    就好像现在,叶凝霜还在这儿侃侃而谈。

    一股怒火就在兰月娥的胸口熊熊燃烧,不过她分析还是冷静的。

    叶凝霜眼珠往四周扫了一圈,就近只发现安雪采这个软柿,她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不过这些话,叶凝霜可以差遣别人说,不必亲自来看安雪采的脸色。

    若换个脸皮薄的,因为从前之事,未必肯来受嘲讽。

    那么叶凝霜愿意来,自然也想得通透。

    这个女人为了河州,可以不要个人的面。

    兰月娥念头一转,就将叶凝霜的想法瞧个通透。

    叶凝霜来此,无非是为了让安雪采消了这口气吧。

    兰月娥不知怎的,心中更恨。

    此刻安雪采态度强硬,这个强硬态度在场之人也是意会得到。

    安雪采既是津州之主,自然要趁机争取更大利益。

    如今毕竟是河州首当其冲,便是有意合作,谈谈条件也应该的。

    这位叶娘也不是楞头青了,大家在谈一些深层次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由着自己气性儿行事。

    叶凝霜自然秒懂,这时候她才面露悲色,轻轻垂头“今日前来,自然是向津州求援。河州危机,城中百姓更是无辜,还盼安公施以援手,拯救河州一城人的性命。”

    这么说着时候,叶凝霜眼眶也是恰到好处的红起来。她一来是真情流露,二来也是为了满足点儿安雪采打脸前妻的个人需求。

    就像兰月娥分析的那样,她今日既然肯来,便料想会落面。

    不过一个人的荣辱得失,和河州安危比起来,那也不算什么。

    安雪采出身寒微,是河州附近最适合结盟之人。

    这样一来,安雪采当年失去的面也能讨回来。

    安雪采却并没有叶凝霜以为那么开心。

    若叶凝霜一上来就这副姿态,可能安雪采更愉悦一些。可叶凝霜分析利弊,再放软身段,那么叶凝霜这个低姿态就显得格外功利。

    叶凝霜面下了下,只怕她心里还觉得她自己很高贵。

    安雪采觉得叶凝霜并没有真正破防,所以没有真正很爽。

    叶凝霜现在是个政治生物,很少有人性的荣辱感。

    安雪采跟她打官腔“河州百姓性命,我也是十分在意。只是南安王如今气势正盛,我主动揽祸,岂不是对不住津州之民此事兹事体大,只怕津州上下也要好生思量。”

    当年自己在河州所受之辱虽然被洗清,可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叶凝霜也瞧出安雪采有了面还不够,肯定要里。安公在津州敲诈富户,为人可想而知。既然如此,对方岂会白白相帮

    实惠二字,是万万不能少。

    河州遇险,那么既是如此,别人就会敲诈。

    这也不是叶凝霜三言两语可以避免的。

    叶凝霜“南安王目前虽有近二十万兵马,可大部分都是临时凑齐了的乌合之众。只有胜利能刺激他们的一腔血勇,掩盖这拼凑而来军队中的种种矛盾。一旦稍有受挫,久攻不下,叛军军中必定生乱。只要津州与河州结盟,形成犄角之势,南安王两线迎敌,自然是会自行溃散。”

    叶凝霜把结果往好处说,从思想上鄙视一下南安王,缓解一下大家恐慌情绪。

    然后叶凝霜再继续谈好处“河州占据盐铁之利,愿与公合作,守望与共。南安王作乱,只怕一时难以清剿,我等与公还要长期合作,守望相助,自然是要坦诚以待。”

    津州缺铁,安雪采自从断了河州这条线,便要去西陲购买兵器。现在叶凝霜的意思,就是她愿意松这个口,继续给安雪采供血。安雪采也不必担心叶凝霜事后毁约,因为河州无力清剿南安王。

    既然是长线作战,那么叶凝霜也不敢作死毁约。

    安雪采已然有几分意动,却没有立马答应。

    这做人就是要矜持一些,就跟女孩被人追求时候千万不可答应得太快。一件东西越难到手,别人到手之后便会更珍惜一些。

    不过在叶凝霜看来,此事八九不离十,至多安雪采再借机多敲诈一些。

    可要是河州被攻克,安雪采不但敲诈无门,还要立马自己单独面对南安王的滔滔威势,安郎大约也不会不知轻重。

    安雪采确实也动了心。

    他与叶凝霜虽有私怨,可时局如此,似乎也不是讲究这些时候。再者叶凝霜放低姿态,安雪采气也消了许多。

    以前他在河州沦为笑柄,以后别人说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只要稍作宣传,叶凝霜求援之事,就能给安雪采立一个不计前嫌的重情义人设。别人说起来,也只会说叶凝霜确实守不住河州。

    当年之事,终究是霜娘鲁莽了。

    兰月娥轻轻给安雪采揉捏发僵的肩头,她一双美眸却涟涟生辉“这一次霜娘再来,一年多不见,她可变了许多了。”

    安雪采抬起头,眼中却不觉添了几分戏谑之意“我跟她早就不做夫妻,莫非你还醋了”

    兰月娥轻轻低下头,脸颊透出一抹恰到好处羞涩,使得她温腻的面孔也是泛起了一抹嫣红。

    兰月娥确实微有酸意,可这么醋意仿佛也并不是真正微妙的男女之情。

    她只是,只是有些不甘愿。

    想当初,叶凝霜是妻,自己是妾。她比叶凝霜聪明百倍,叶凝霜只是个古板无趣蠢物。兰月娥可以将叶家掏光,让叶凝霜十分狼狈。那个心高气傲的叶家丫头,怎抵得住自己这个朝廷密首算计。

    这世上妻确实比妾高贵许多。而叶凝霜智商容貌远远不如自己,不过是会投胎罢了。

    现在叶凝霜跟安雪采和离了,当然兰月娥也转不了正。

    一个青楼出身女,被抬为正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这世上可能有男人狂放不羁,可是这个人却绝不会是安雪采。

    这些也都罢了。

    本来让兰月娥看不惯的古板女,如今却是成熟、稳重,也变得会跟安雪采打交到了。

    兰月娥其实很了解安雪采。

    安雪采可能会嫌叶凝霜会算计,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人就是这么奇怪,也许这样,安雪采反而会对叶凝霜升起一抹敬重。甚至那些曾今踩到地上的感情,也在外敌肆虐的前提下开始复苏。

    兰月娥不觉试探“那么公的心里面,是愿意去救河州的”

    安雪采叹了口气“叶家是商户,我不过布衣出身,别人又怎会瞧得起。便是从前,我诗才横溢时候,他们也不过当个玩意儿。霜娘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其实就是原著之中,安雪采的后宫里也没有世家之女,最高身份便是萧玉锦这个赐姓公主。可萧家只是皇室抬举新贵,算不得世家。

    安雪采轻轻的闭上眼睛“其实,对河州出手相助,以德报怨”

    他说到了这儿,嗓音顿了顿。

    “我记得自己在河州,躺在葡萄架下晒太阳样,倒也很是安宁。”

    河州是真正安雪采的故乡,就算是穿越的他,也曾在河州度过一段岁月。

    兰月娥便瞧出安雪采有那么点儿心软了。

    其实这一年多来,安雪采堕落得很快。他不但默认兰月娥对河州富商们进行敲诈,而且还搅合西陲纷争,利用白面鬼搅乱漠中城好从中取利。浪回头很难,可堕落却很容易。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浮起一些稍微干净的情绪。

    现在安雪采见到了自己的前妻,在打脸情绪渐渐消散后,安雪采情绪上也有一点别的波动。

    他轻轻的闭上眼。

    其实当年自己跟叶凝霜成婚之初,也有过那么一段好日。那时两人琴瑟和谐,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只不过,安雪采终究是个守不住的

    兰月娥手指轻轻松开,手掌却在轻轻颤抖。

    所谓故土难离,安雪采这么想,倒也不让兰月娥意外。

    可是安雪采一旦和叶凝霜开始合作,也许安雪采就会受到各种影响,他会想到河州,想到最初那些抱负、理想。也许他就会置疑现在的生活,还会不满意自己所作所为。

    再者叶凝霜一直跟念善会有交集,那么念善会的成员又会出现在安雪采身侧。

    而念善会呢,又是极善于洗脑的。

    只有安雪采脏了,兰月娥才能汲取充分的营养,才能肆无忌惮的生长。

    安雪采就是花肥,而自己就是那朵鲜花。一块土不腐不臭,那么这块土壤就会没有营养。

    干干净净的东西,是不能够奉养兰月娥这样的黑暗之花的。

    这么想着,兰月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手指再按摩到了安雪采的太阳穴时,已经变得稳稳当当的。

    兰月娥知道怎么对付安雪采,安雪采一直在她柔掌之中

    兰月娥夸奖安雪采“当初公被逐出河州,河州上下无一人站出来支持公。可是如今,公却仍然记挂河州,以德报怨,确实是人中君。”

    她这么说,安雪采不觉睁开双眼。

    安雪采之前想到了河州的阳光,想着那葡萄架,想着那午后的阳光,他的心里也涌动了一抹柔情。可是如今,一些并不愉快的事情却涌上了心头。

    不过兰月娥是个行事有分寸的人,从不说些令安雪采不悦之事。她此番言语,显然也有她的用意。

    那兰月娥确实有些话说。

    “妾身并非争风吃醋,只是一颗心在公身上,自然处处为公筹谋。如今南安王造反,世人都袖手旁观,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都是静观其变。谁也不知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津州之地,还需费心经营,可却因此做了出头鸟”

    本来安雪采也是在隐身,现在却是跳出来,这岂不是自己作死。

    安雪采不觉犹豫起来,微微沉吟。

    “公可以对河州以德报怨,他们纵然薄待了你,你也肯出手襄助。怕只怕,这些无情之人并不知晓感激,反倒对这般好心加以轻鄙。”

    “当然霜娘所说,也是有些道理。可是也不一定非要跟河州共击南安王卢氏一族在渭水一南发迹,和咱们津州有所交集。公也一向结交卢氏,费了不少心思。若津州归于南安王,下一步连渭南卢氏都受此威胁。妾身相信,这绝不是卢氏一族愿意看见。只要加以游说,津州必能争取卢氏一族的支持。”

    说到争取卢氏支持,兰月娥可不困了。

    这些贵族虽然高贵,可终究是活人,也自然具有一些人性弱点,也是可以收买、利用的。兰月娥跑去蹦跶,也是如鱼得水。她在这方面下的功夫,安雪采也是知晓一些。

    那么比起岌岌可危的叶家,高贵的卢氏显然更吸引力人一些。

    更何况跟兰月娥说的那样儿,现在南安王是剑指河州,并非指向津州。

    如果安雪采年轻几岁,可能还会有一些意气。

    不过现在,他在兰月娥娇声软语之下,渐渐滋生一缕恍惚。

    自己家底本来也不丰,他折腾不起,更不愿意冒险。

    安雪采本来想答应叶凝霜,可是如今心里也开始不愿意起来。

    兰月娥一副没有安雪采活不下去样,可实则是她拿捏安雪采。

    兰月娥心里还很谦虚,并不觉得是自己功劳。

    她说那些话,那也要安雪采自己有这个心,才能让兰月娥顺利进谗。

    这甚至都不叫进谗。自己都为安雪采生儿了,能不盼他好

    安雪采心思一活络,便想婉拒了叶凝霜。

    这一次安雪采招来叶凝霜,可不好再叫人围观了。

    安雪采也有点廉耻心,含蓄说自己不方便。

    这不方便的理由有许多,比如自己也要顾忌津州百姓,不能随便入场之类,总之吹得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这时候安雪采待叶凝霜的态度就温情多了。

    他言下之意,叶凝霜若在河州呆不下去,还可带着女儿投奔自己。

    两人虽然和离,自己也不至于不念一点儿旧情。

    叶凝霜就这般呆呆的望着他,良久,她深深呼吸一口气。

    此刻叶凝霜肺腑间满是失望,脸上却浮起了具有嘲讽味道的笑容。

    她咽下喉咙一抹腥甜,简直想向安雪采脸上狠狠打一巴掌。

    叶凝霜快要裂掉的脸色自然显得有些凶狠。安雪采一瞧,顿时觉得不快乐,还觉得自己姿态放太低。

    可能自己太厚道,故而让叶凝霜以为可以占据道德制高点

    安雪采装完情深,就开始提旧账。

    他开始批判叶凝霜之前行为“当初若非你一意孤行,非要与我决裂,也不至于今日这般为难。霜娘,你终究不该听信别人的谗言。”

    安雪采还给叶凝霜与念善会之间关系松松土。

    叶凝霜实打实嘲讽脸,她可不接这个锅。

    “从前有位将军奉命剿匪,那时候沿海盗贼为祸,官兵屡战屡败,不能与之抗衡。这位将军就奏请上司,若要剿匪成功,不可调外地之兵平匪,而是要训养本地乡勇。因为一个人只有在保护自己家园时候,才会有真正的决心,才能甘心舍了自己命。”

    叶凝霜说了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然后才望向安雪采。

    “安郎,当初你私养兰月娥这样的外宅,又与莲花教有些来往。不过这些虽然令我不开心,却没能让我下定决心舍了你。我不愿意跟你过一块儿,是因为感觉你把自己当成外人。你虽然是在河州长大,可我觉得,其实你并没有把河州当家乡。你没把我当妻,也,也没将珠姐儿当做你的女儿。”

    “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感觉你总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外人。你长于河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

    安雪采面色蓦然一僵,仿佛自己秘密被看破一般慌乱。

    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他是穿越,可叶凝霜却是个敏锐的人。

    叶凝霜无奈摇摇头“也许,河州不能成为你的证道之地。你的心也没留在河州,更不会留在叶家。那么就算当初我与你并未决裂,你也不会为了河州舍弃一切。河州这个地方,对你可以是大局。对我而言,却是一切的一切,是我一辈的,梦想”

    当然也是她的家。

    叶凝霜已经缓缓起身,她姿容甚至有些傲慢。

    她不会留在津州,她要和河州一切葬在一块儿。

    可她这副模样却是刺痛了安雪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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