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山深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巅,一名身着麻衣道袍,脚下穿着草鞋的老道,看到那穿破云层,接天连地的白光,眼角狠狠抽了几下。
“好狠的小辈儿啊,难道是我老了,才被人欺上门来都不做些什么”
虚元道君纠结之下,扯断了几根胡须。
“师叔,东方世家来信儿了”
就在此时,一名气度不凡的中年道士来到近前,若有大宋高层在此,必会认出,他正是太清宫当代掌教凌霄子
“这家子满身铜臭之人,倒是打的好算盘,把人弄去中唐,天高皇帝远,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没人能帮上忙”
虚元道君看了递来的玉牒,随意阅览,不屑的捏成了粉碎。
凌霄子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接茬,这等事情,他不好插嘴,还是让老辈儿自己处理比较好。
“也罢,潜龙升渊之期既至,这小子又是个能折腾的主儿,就让他去中唐祸祸别人吧”
虚元道君目中日月星辰斗转,瞬间做了决定。
“谨遵师叔之命”
凌霄子恭敬叩拜,转身离去。
“怎么会算不出来呢这小子就算被那几个老家伙遮蔽了自身气机,也不该如此紊乱不说,就连天机中也找不到半点痕迹,到底是什么原因”
虚元道君道袍下的右手五指,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来回掐动,可让这位圣君越发纠结的是,根本得不到任何线索。
与此同时,大宋与中唐紧邻的南阳州所在,自古有条名曰洛河所流经的中上游,最为富饶的洛宁郡中,一片不为人知的虚无空间内。
一道流光无视天地避障,直如此地,一闪的进入其中一座氤氲云雾缭绕的山谷所在,那里赫然是一座祠堂般的建筑。
流光进入其中,直入无数灵位顶端,化作一方古拙卷轴,静静落在了供桌上。
“好狠毒的手段”
供桌下方,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目露怒色,看着卷轴末端迷迷糊糊走出的存虚高晶莹小人。
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小人与洛隆升一模一样,只是神色呆滞,气息不稳,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正是洛隆升的元神,只是被毁了大半,灵智不复
老者面色阴郁,先恭敬叩拜了卷轴,才珍而重之的取出一方刻录有玄妙符文的铁木盒子,将小人以一张看似枯黄草纸化作的符箓贴好,装入木盒,珍而重之的收入右袖内。
“小六儿啊,你放心,为父不会让你死的世家别的不多,就是人多,旁支末梢中有的是人,定能为你寻来合适的炉鼎躯壳”
老者轻拍了拍袖口,阴冷道。
祠堂内一时间,阴风阵阵,有如地狱,令人不寒而栗。
“老祖,金鳞来信”
就在此时,一名中年出现在祠堂门口。
“说”
老者头也不回道。
“金鳞言及,可将那人送入中唐”
中年恭声道。
“中唐想借中唐之手除去那小杂种金鳞倒是好打算,陆家在中唐的对头可不简单”
老者冷冷一晒,摆摆手道,“你且回复金鳞,老夫准了,但他答应的事情,要翻倍兑现,否则老夫会亲手对付他”
“是”
中年浑身一震,恭敬退去。
“哼,既然结下了因果,就该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就是优柔寡断的害处
你们一个个算计来算计去,到现在都没人肯出手,反害的小六儿肉身被毁,老夫成全你们,但若做不到,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老者阴测测的呢喃,不断回响在祠堂内,久久不散。
几乎在同时,安山湖底洞府内,酒槽鼻老酒鬼翻了身,嘟囔连连,打翻了几个酒坛,大宋境内,几处半圣妖族灵官住处塌了大半。
据说,是几只龙龟睡醒,起床气太大,这几家妖族灵官有小辈不开眼,撞到了枪口上。
嵩山连天峰中,一座破败古刹前,正在洒扫的耄耋老僧,突然一顿手中扫帚,狠狠扫了几下落叶,太清宫麾下数十道观,毁于一旦,诡异的是没有一人死伤
一名老牛鼻子气势汹汹的冲出太清宫,直奔嵩山,跑到少林寺山门前跳脚怒骂,却被几个光头老和尚,联手撵出了嵩山,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太行深处,一名魁梧如熊,面色黑如锅底,身着皮袍,正在捯饬菜园子的老者,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无数血黑色毒虫洒落,呼啸而出,直奔东州。
似乎还觉得不满意,狠狠一跺脚,远在亿万里外的东州渤海郡寿山府,闻名远近的寿山福地,轰然倒塌大半,其中便有东方世家祖坟所在
东方家还未做出反应,东海龙宫小公主出关巡海,似是玩性过大,导致海水倒灌,诡异的没有伤及百姓,反把寿山福地灌成了胡泊。
可怜东方世家连族中尸骨都没来得及收拢,就被冲走了。
当然,事情远没有传闻那般可怕,东方世家好歹是当世四大龙商之一,自家祖坟自然看顾的极为紧要,但地下灵脉受损是一定的了
而且,来日注定了多灾多难,这就是后话了
对于这些动荡的发生,大宋高层察觉到了猫腻,诡异的齐齐做了哑巴,谁也没有出声,就连众圣殿也只是下旨申饬,并未见实际动作。
至于底层百姓,更是没有半点影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如往昔。
而引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正老神在在的进了胶琴城,直奔传送大殿,没有半刻停留,重返郢都城
没有急着离开,去了城中一处据点,见到了一个丰神如玉,俊美不凡,笑起来有几分羞涩的少年
“长大了”
吴明笑容中满是欣慰。
以往的青竹,太不起眼了,瘸腿瞎眼,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短短四年,成长为搏杀宗师的天骄
灭杀张家,青竹解了心结,终于服用了血阳金丹,恢复了眼睛和残腿,这是一个心志坚毅如铁的少年,撑着残缺之身,有了常人一生难以企及的成就。
今日重见光明,青竹同样高兴,恭敬跪倒,明亮如昔的眸子里,闪耀着崇敬之色“还请王爷不吝收留”
“说的哪里话”
吴明搀起他,重重拍了拍其肩头,正色道,“当年你不顾安危报信,结下缘法,如今大仇得报,就不想四处走走看看”
“青竹知道,此生若无依靠,就会如无根浮萍,无论竹子或松树,都不能没有根”
青竹语气平静,简单明了。
“也罢”
吴明心中喟叹,略一沉吟道,“如今诸事已了,你且走一趟南方,先别忙着拒绝,这些年,你困守一地,也该出去走走了,对你武道修炼有助益,找到暗刺,告诉他,我要失言了,答应他的事情,恐怕短时间做不到了让他务必安心,我定会为他办妥。
而且,还要留心几个人的踪迹”
一边说着,一边取出笔墨,写就了几封信,交给青竹。
青竹目露失望,却郑重收起,保证将事情办妥。
“去吧”
又聊了几句,吴明将几样宝物和一批修炼资源交给青竹,便让他离开了郢都城。
如今青竹身体恢复,修为有望再进一步,虽是强力臂助,但吴明不希望他留在这里。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京城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他有些心悸,就连前后两次被半圣伏击,都没觉得这般压抑。
所以,吴福和桑菁菁去了钦州,剩下的人,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暗地里遣出京城,至少不会在周围待着。
若非胡来的事情,他不能不出面,现在都有心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等风头过去了再出来,哪怕被人骂做缩头乌龟
好在王府雀巢早已成型,经过吴明编撰的练习准则,有不少可以独当一面,是时候放出去开枝散叶了。
也正是因此,红莲才会留书离开,以此女对吴明的依赖,绝不会背叛
在据点中待了半天,仔细思量一番,确定没有疏漏,吴明这才离开,赶往百灵阁。
不管怎么说,胡来和叶庭轩生死斗武,看似是私人恩怨,但因着吴明刻意引导,还有叶家背后东方世家的特殊性,怎么看都像是上升到了两大势力之争。
用许秋澜的话来说,就是百灵阁中,不少人对吴明如此做法,心存不满。
这在常理之中,毕竟本来没人家什么事,就因为收了个弟子,跟人斗武,就得要和东方世家结仇,这叫什么事
可一切都发生了,事已至此,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当在百灵阁外,见到了东方紫萱时,吴明丝毫没有意外,好似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笑容满面的上前打招呼。
“嗨”
吴明语气自然,笑容诚挚,一点都挑不出毛病。
东方紫萱气不打一处来,又不知如何发泄,跺跺脚,撇着嘴坐下,闷声不响的煮茶。
不多会,茶香四溢,叮咚入耳,竟是有异象涌现,点滴茶水,好似珍珠落玉盘
一如当年,此女的手艺又见长了,而且越发不凡,几滴滚烫的茶水渐出,不仅没有伤及碰触到的野草,反而越发苍翠,生机勃发
可惜品茶的是个焚琴煮鹤,对牛弹琴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