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捕快领着沈嘉嘉去了府衙。
案情有了重大进展,府尹的心情挺不错的,见到沈家父女,笑问道“你们可是又有什么发现”
沈捕快问道“府君,那钱大可有招供”
府尹微拧了一下眉,摇头道“母子两人俱是不肯认罪,不过,铁证在前,他们不认也得认。”
“府君,实不相瞒,我们怀疑凶犯另有其人,马氏与钱大确是被冤枉的。”
府尹端茶的动作停顿住,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哦”
沈捕快看了看沈嘉嘉,沈嘉嘉解释道“此案表面上看是钱大杀死了钱御史,然后将钱御史伪装成自杀。丫鬟荷香作为本案的知情者或者共犯,被钱大或马氏灭口。”
府尹点头道“是这样。”
“实际上,如果钱大的说的是真的他那晚确实在与荷香私会、以及他的荷包早些天就丢了那么这个案子还有另一个可能。有人偷了钱大的荷包带在自己身上,目的是在杀害钱御史时,留下这个荷包作为证据。就算钱御史当时没有抓住荷包,凶手也可以用其他办法把这个证据留在现场。甚至,现场的那片海棠叶子,也很可能是凶手留给我们的线索,目的是让我们缩小嫌疑人的范围,早日查到钱大与荷香。”
“那荷香留下的信件呢也是凶手伪造的小丫头,你可知,人的笔迹就算能模仿,写字的心境却是模仿不了。荷香那封留书,笔画多有不稳,说明写信的人慌张害怕,这是伪造不了的。”
沈嘉嘉笑笑道“府君误会了。我也认为荷香的留书是真的,然而这封信也恰恰是凶手希望我们看到的。如果我没猜错,就算马氏与钱大不认罪,所有这些证据加起来,也足以给他们定罪了。”
府尹没有否认这点,只是摇头道“你说这么多,全是凭空猜测,可有切实证据”
“有的,府君请看。”沈嘉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的东西。
府尹定睛看去,发现她把手帕打开后,里头竟然又是一方手帕。他心知这小丫头不可能故意用两方手帕戏弄他,此中不知有什么蹊跷,于是将手帕接来,仔仔细细地看。
一看之下发现,里头那手帕上挂着些小小的颗粒,细白如沙,晶莹剔透,看着倒有点像上品精盐。
“这是盐”
“不,这是硝石。”
“硝石”
“正是,”沈嘉嘉点头道,“我已找衙门外卖冰饮的老丈验证过,府君若是不信,找他过来问问便知。”
什么硝石冰饮老丈,府尹听得一头雾水,抚了抚额说道,“不急找他,你且仔细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沈嘉嘉指着手帕道“这硝石乃是制冰的原料,夏天大街小巷有许多推车卖冰饮的,有凉茶,果饮,酸梅汁,不知府君可曾见过。”
“见过,味道不错额,你说。”
“卖冰饮的人都知道,将硝石投入水中,便可使水结冰。”
“嗯,可这与本案有何关联”
“府君可知,这硝石我是从何处得到”
“何处”
“正是钱御史的书房里,窗前有一口荷花缸。那荷花缸里被人投了硝石,导致一夜之间荷叶齐齐冻死了。这帕子便是浸了缸里的水,晾晒一天所得。我和爹爹因为没什么把握,又怕打草惊蛇,所以现在确认了才来同府君禀报。”
府尹不自觉地坐直身体,问道“这是凶手干的目的是什么”
“郑仵作是京城知名的仵作,人人都知道他判定死亡时间十分准确。我曾经请教过郑仵作,他推算死亡时间的根据之一就是天气。倘若天气热,尸温就降得慢,天气冷,尸温就降得快。钱御史的书房很小,凶手用硝石将那一缸水变成一缸冰,使得书房内很快变冷,加速了尸温的下降,第二天官府发现尸体时,冰已经化完了,书房又恢复了正常。郑仵作并不知有这一缸冰的影响,所以推断出的死亡时间,与钱御史实际的死亡时间有出入。”沈嘉嘉最后总结道,“凶手针对钱大,伪造了死亡时间与现场证据,并且假的证据有真实的来源,这是一起堪称完美的陷害。荷香也是被灭口的,因为她当时确实与钱大在私会,她是唯一可以给钱大作证的人。”
府尹听完久久没回过神。倘若沈三娘的猜测为真,那么这幕后凶手的心思是何等的深沉歹毒倘若是假那么荷花缸里为什么会有硝石
府尹沉思片刻,说道“沈三娘,非是我不信你,只是此事干系不小,我须得再派人前去查清楚。你放心,本府会让人看住了钱家上下,不会打草惊蛇。”
“府君所言甚是妥当。”
“依你之见,倘若凶手真的另有其人,那么会是谁”
“我不知道。”
“”府尹有些无语,猜都不猜一个吗
沈嘉嘉笑道“我虽不知道,但是有一个人,该是知道的。”
从府衙里出来,沈捕快还有事要忙,让沈嘉嘉自己回家,又叮嘱她不要乱跑,仿佛她还是个三岁幼童。
沈嘉嘉答应完了爹爹,转头就去衙门外的街市闲逛,买了些吃的玩的,又买了支堆纱头花簪在发间,然后笑着问肩上的乘风“好看吗”
乘风也不理她。
沈嘉嘉没在意,继续逛街,走出去好长一段路,她在一个书摊前翻翻拣拣时,听到耳边乘风小声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