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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天子门生
    姜麓离开后,  并未直接出宫,而是去后宫看望宋太后。宋太后还住在邀月宫,用她的话说就是住惯了懒得搬。

    一路走去,  碰到不少太妃们。太妃们有意讨好她,一个个恨不得巴上来亲近她。前朝易了主,  她们焉有不心慌之理。

    姜麓是万华宫以后的当家主母,  在她们心里早已将太上皇抛到一边,  讨好这位新后才是明智之举。

    一朝天子一朝臣,  一代新人换旧人。

    万华宫的草木依旧,  与姜麓初次进宫里并无什么变化。只是当初那些如看猴子一般看她笑话的人,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日。

    如今的邀月宫已经不是以前破旧的模样,布置一新清幽又雅致。三只小鸡仔已长成老母鸡,  在花草丛中啄食虫子草籽。

    姜麓进去的时候,  宋太后正在插花。花是不知名的野花,  插花的美人瓶不是凡品。她容貌依旧,  面色越显平和,一身素色衣裙脂粉未施。

    婆媳二人有许久没见,宋太后的脸上倒是瞧不出什么疏离。

    姜麓行了礼,  护着肚子小心坐下。虽说衣衫宽大并不怎么显怀,但她平日里行动不知不觉变得小心翼翼。

    围着这个孩子,  她们相谈近半个时辰。

    宋太后也知姜麓怀的是女儿,  并未有什么失望的表情,  反倒显得有些兴致勃勃,谈论起养孩子的经验来。

    说到养孩子,其实宋太后未必有什么经验。皇子公主们一出生便有乳母娘娘和宫人照料着,  生母顾好自己便是。

    当听到姜麓说孩子的小名叫虎妞时,  宋太后明显愣了一下。

    虎妞这个名字,  着实有些浅俗。乍一听谁也不会以为是大昭的大公主,而像是某个村子里的乡下小土妞。

    “小名随意些也好,越是粗贱越是好养。”宋太后没过多说什么,在她看来姜麓在乡下长大,给孩子取个这样的小名倒是合情合理。

    其实姜麓也不算是完全随意取的,而是她一直觉得秦彦就是百兽之王,其子女都是小老虎。她都想好了,女儿叫虎妞,儿子就叫虎仔。如果还有二女儿,就叫虎妹,小儿子就叫虎弟。

    四个应该够了,不能再多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一只老母鸡悠悠闲闲地走过来。宋太后便说起自己养鸡的心得,婆媳二人又是一番交流。

    随后宋太后像是不经意提了一嘴,说柳太妃身体越发不行,眼看着一日比一日不好。前两日是她去看对方时,对方说出自己唯一的心愿。

    “柳太妃想出宫养病”姜麓有点奇怪。

    “宫里到底闷了些,去别苑养病对她身体也好。”这是宋太后的话。

    姜麓没什么意见,“这些事情,母亲看着办便是。”

    自从老渣男出事以来,柳太妃都未曾去探望过。之前她一直以为老渣男如此宠护着柳太妃母子,两人之间多少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如此看来,老渣男或许有那么一点真心,但柳太妃应该是没有的。若不然也不会这久么不去看老渣男,甚至想出宫养病。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柳太妃一旦出宫养病,怕是不太可能回宫。他日若是病死在京外,必定不能与老渣男再相见。这不是一个有情女子的行为,而像是终于解脱出去的无奈之人。

    姜麓莫名想笑,老渣男仅有的一点情意给了柳太妃,不想柳太妃压根就不稀罕。如果老渣男知道真相,不知道会不会气得直接见阎王。

    老渣男不见棺材不落泪,到现在还不肯认命。不知道当他得知柳太妃出宫的消息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一切都是他自作孽,可怨不得旁人。

    柳太妃可以走,其他人也可以。

    “若是其他太妃们想去别苑清修,还望母亲都遂了她们的愿。不想走的就安心留在宫里,没有会少她们一口吃的。”

    宋太后道“此举甚好,应是有不少人不想以后还困在这深宫之中  。”

    姜麓若有所思,低喃,“母亲,你想离开吗”

    一阵沉默,气氛突然变得古怪而寂寥。

    良久之后,宋太后一声叹息。“谁都可以走,唯独本宫不能。”

    “为何不能民间妇人尚且能与丈夫和离,为何天家不能”

    宋太后瞪大眼睛,尔后笑了一下,“世间之事很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知千难万难。这话你可不能在陛下跟前说,没得让他对你生出间隙。”

    气氛一松,姜麓也跟着笑起来,“母亲提醒得有点晚了,儿臣已经说过了。”

    这下,宋太后又吃惊了。

    “他怎么说”

    姜麓听得出来,婆婆在问这句话时看似随意,其实颇有几分紧张。在她看来不管这宫中是多么的富丽堂皇,这样的生活是多么的锦衣玉食,却依然挡不住许多人对自由的渴望。

    若是自小长在深闺中的女子还罢了,像婆婆这样长在边关策马飞扬之人,怕是终其一生也忘不了那时的潇洒恣意。

    “陛下没说什么。”

    “哦。”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都有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回去的路上,姜麓一直在沉思。

    将下马车,便听到下人说王大人回府了。陶儿问哪个王大人,那下人说是京外的农学士王大人。

    那不就是小新

    小新是回京述职的,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万桂举。

    许久不见,两位少年都各有变化。

    姜麓感慨着,“黑了瘦了。”

    这是对小新说的。

    转头看到万桂举,倒是出人意料,“也瘦了,也黑了。”

    小新瘦了黑了,她想的是要给他补一补。万桂举瘦了黑了,她想的却是这熊孩子好不容易有了新面貌,可不能再吃胖了。

    久别重逢,姜麓自然是命人准备火锅。她可没忘记万桂举心心念念着欠他一顿火锅,恰好趁今日还了这笔口水账。

    万桂举明显很拘谨,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当初他还骂过母夜叉的女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为皇后娘娘。

    若不是姜麓对他的态度没什么两样,只怕他连路都不会走了。他的小眯缝眼里全是紧张,亦步亦趋在小新身后。

    小新已不再是过去的小新,这段时间的历练将他打磨成另外一个人。他的身板不再微躬,他的神情不再怯懦,取而代之的是挺直的腰步与沉稳的气质。

    一行人再次围坐,仿佛又回到在北坳村的时光。

    除了秦彦和赵弈,其余人都在。

    姜沐在和小新说话,万桂举则和小河不知道在说什么。陶儿指挥着下人忙进忙出,火锅的香味慢慢弥漫在空气中。

    正中间铜锅里热气腾腾,琳琅满目的各种配在摆满一大桌。万桂举的眼睛都不够看了,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

    一时问毛肚是什么,一时又问黄喉是什么。当然他对那些新鲜罕见的绿叶菜兴趣不大,盯上的都是荤菜。

    进京之前,爹娘就叮嘱了,万不能在陛下娘娘面前失态,更不能仗着自己和陛下娘娘的那点情分得意忘形。

    姜麓不开口,无人也动筷子。姜麓一开口,万桂举的筷子立马伸向羊肉片。席间再无人说话,所有人都沉浸在美食之中。

    眼看着众人都吃了大半饱,姜麓问起小新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

    小新未语先显了眼眶,如果没有当初娘娘推了自己一把,他恐怕一辈都是一个内宫太监。正是因为去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人和事,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幸运。而今的他,不再纠结自己身体的残缺,他只知道自己是一个人,一个对百姓有用的人。

    他说起自己经历过的人和事,言语中无一表达对姜麓和秦彦的感恩,以及自己更要努力当差的决心。

    万桂举也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事,他接手了那些野猪,在临水县划了一块地建了一个很大的养猪场。他还记得姜麓说过的话,什么行行出状元,养猪养得好也能出状元。以前还是抱着好玩的心态,自从京中的风向开始变化之后,连爹娘都开始过问他养猪的事。

    他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最多勉强考到秀才。如果他养猪真的养得好,皇后娘娘肯定会说话算话。

    管他什么养猪状元,种田状元的,是个状元就行。

    “娘娘,您可不能反悔。草民费了老大的劲,若真是养得好,您和陛下一定要封草民一个养猪状元。”

    姜麓笑道“自是不会反悔的,你尽管养,到时候让你做大昭养猪户的典范。你回去告诉你爹,陛下准备把临水县当成大昭第一示范县。北坳村以后将会是大昭第一村,我一早便与房里正交待好了。附近的村子明年都会跟着一起种哈蜜瓜和葡萄,日后整个临水县都以特色农业为主。”

    “真的吗”万桂举的小眯缝眼瞧着比以前大了许多。

    “自然是真的。”姜麓觉得鸡血时不时还是要打一打的,尤其是面对这些热血的年轻人。“你想想看,以后你们临水县不仅是天下第一县,还有一个第一村,以及你这个养猪状元,那就是整个大昭的独一份,可称为三甲县。”

    万桂举欢喜到手脚都不知往哪放,“娘娘,草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一直很看好你们。”姜麓看向其他几人,“你和小新、姜沐姜河真说起来都是陛下的学生,所以你们是正宗的天子门生。”

    “对,对的。”万桂举拼命点头,“我们都是陛下的学生,我是天子门生”

    其他几人也很激动,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小新又想哭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太过幸运。能够遇到陛下和娘娘这样的主子,他发誓此生不负他们所望。

    姜沐姜河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麓环视他们,又道“你们是天子门生,我称你们为大昭四小。以后你们或是在京外当差,还是在民间创业,或者是入朝为官,都不要忘记你们师承何处,不要给丢你们老师的脸。将来世人提及你们,我希望听到的是他们说你们不愧为陛下的学生,不愧于你们大昭四小的称号”

    几人齐声称是。

    火锅的热气还在氤氲,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是那么的充满斗志。

    “让百姓们吃饱是我们的第一目标,让他们吃好是我们的第二目标,你们有没有信心做到”

    “有”

    “再大声一点。”

    “有”

    姜麓对这次打鸡血的效果很满意,不经意看过去,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秦彦故意不让下人通传,隔着香辣的雾气,他认真地看着那个明丽鲜活的女子。她也看到了他,调皮地朝他眨着眼睛。

    他轻垂眸,遮住眼底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