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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一口哪儿吃得下, 两个人推来推去,不仅庄理的手沾了油,还将叶辞的西服敷上油渍。

    浅色羊绒呢料上两道醒目的手指划印。这种衣服是不经水洗的, 等于说不可能再穿了。

    庄理顿住了, 抬眼见叶辞对污渍微微蹙眉,尴尬地说“对不起啊我赔你”

    叶辞展眉而笑,“你这人还挺幽默谁要你赔了, 一件衣服而已。”

    庄理抽抽唇角, 哼哼唧唧道“是,您多大方啊。”

    叶辞抬手, 用袖子拭去她唇边的油光,回说“可不是。”

    她稍稍偏过脸去,抿了下唇。

    他又说“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一样买了点儿。”

    “很多了。”

    “你告诉我,下次就买你喜欢的。”

    庄理缓缓看回叶辞,轻嗯了一声。

    他们安静地吃着宵夜, 其实叶辞不饿,但知道自己停筷了,这个惯于看人眼色的女孩就会说吃好了,时不时动筷吃点儿。

    等庄理主动表示吃好了,叶辞才将餐盒包起来。

    “你放那边的垃圾袋里, 我一会儿去扔。”

    叶辞说“你还要做事”

    “不然”庄理瞥向他沾了油的袖口下的腕表,“你先走吧。”

    叶辞哂笑,“我要是想先走的话, 做什么来这儿”

    “那你要守在这里监工吗”

    叶辞脱下外套,一边挽衬衫袖子一边说“让你见识下儿什么才叫效率。”

    庄理本以为他说着玩儿的,结果他真的拿起文件夹开始按列表开箱检查、整理物品。

    像他吃饭一样, 他做事风风火火、有条不紊。而且因为他熟悉箱子标签上所指的具体是什么,不用把画完全取出来对照查验,又再装箱,节省不少时间。

    庄理不甘心真的被比下去,说“你不会克扣我薪水吧”

    叶辞远远地乜她一眼,“除了钱,你还关心什么”

    她背对着他,信口玩笑说“关心你啊”

    空间忽然安静,庄理转头看去,见叶辞没于高大的货箱的阴影中。疑心她说错话时,却听他轻笑一声,说“你最好说的真话。”

    庄理小声说“假话又怎样”

    “说谎的人该受惩罚啊。”

    “你不会真的要扣我薪水吧”

    叶辞从阴影中走出来,伸手一拽,在庄理来不及反应时将人按在了货箱上。货箱微微晃动,他单手掌住了。

    灰尘抖落,她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脸庞被捧起来,然后他的吻落下来。

    他辗转流连,哄她,“庄理。”

    她发出一个轻音节,然后他就探了进来。干燥而沉闷的空间闷得背要汗溻了,随之变得潮湿。隔着衣衫的抚摸让人迷蒙。

    有风从下摆灌入,随之而来的是温热的指腹。

    庄理喘气说“叶辞。”

    然后男人才停下,“你也有感觉不是么”

    “可是叶辞。”

    “ok,是我过火了。”叶辞退开来,“没关系。我出去抽支烟。”

    叶辞快步往门外走去,还拎起了外套和餐盒包装袋。

    庄理捂住心口,然后蹲下来,慢慢开始继续整理。

    结束工作已近午夜,她想当然以为叶辞早已离开,走出来却在上坡道的拐角看见了他的车。

    司机眼尖,过来请庄小姐上车,接着拉开车门。生怕她不上车的似的。

    庄理觉得好笑,上了车。门还没关拢就闻见浓厚的烟味,一瞧,烟灰缸里杵着好几支烟蒂。

    叶辞一脸倦意,吩咐司机去弥敦道。送庄理回住处。

    庄理也没说话,叶辞就把手伸过来,轻轻拢她手指,“还生我气”

    “不敢。”

    “别生我气了。”叶辞柔声说,“我们找个时间吃饭好不好”

    庄理笑,“然后”

    叶辞被堵得没话说,有点儿不快,“我这不是等你一个多钟头么。”

    “我又没让你等。”庄理故作冷淡,终是没藏住唇角的笑意。

    叶辞恍然醒悟,钳住庄理一张小脸,凑过去几乎要抵拢她鼻尖,“耍我”

    “没有啊。”庄理软声说,楚楚可怜模样。

    叶辞怔了下,捏了捏她脸颊,“早这样不就好了。”

    须臾,庄理回到公寓房间,在公共区域的阳台上站了好一会儿,街道空荡荡的,好似一个人的心。

    铃声教人惊醒,来电显示阿让,庄理忽觉双手犹如细密小虫爬过,抖抖索索握不住手机了。

    而另一边,叶辞在街边下车,将餐盒打开放在暗巷口。待车绝尘而去,一群流浪猫跑了出来。

    翌日上午,毕打街附近的画廊门可罗雀,其中一间路边却停泊几辆豪车。

    灰白主调,装点色彩跳跃的家具与装置,极具现代艺术品位的二楼会客室,叶辞坐在单人沙发上翻阅画册,漫不经心听着对坐的画廊主洪太太与一位名声赫赫的中介商谈话。

    他们说节日前夕有一场重要拍卖,正大力推介的一位画家的三幅联画会登场。画家刚崭露头角,还不太为人重视。未免拍卖价格过低,他们需要维持画家的行情,便来说服叶辞到时出一把力。

    虽然拍卖行,尤其是苏富比、佳士得这样的大行向来声称拍卖公开透明。但资深人士都明白其中是可以操控的余地。

    一般来说,他们和重量级藏家之间也有不成文的规定。在拍卖一件艺术品之前和藏家商谈一个合适的底价,假若这幅画在拍卖会上没有成交,或没有以背后运作人士期望的价格成交,便会落入这位藏家之手。

    而且,没有画廊愿意看着自己代理的艺术家在拍卖会上的成交价低于从画廊卖出的价格。虽然有时画廊和艺术家也会觉得拍卖会上的价格实在高得离谱,但那属于闪耀的艺术家。

    现代艺术家与过去的艺术家已不同了,在全球化的步调下,他们或背后的运作人士会将艺术家本身打造成品牌。就像奢侈品那样运作。

    奢侈品需要艺术抬高自己价值,艺术需要成为品牌。界限逐渐模糊,因而有艺术评论家批评说,人们如今谈论的价值,并非艺术本身的价值。

    名表、豪车到艺术品,新经济体崛起,新的亿万富翁或隐形的富豪们需要新的证明他们身份、财力和品位的战利品。

    于是涌现出一批他们这样的藏家,且年龄愈来愈年轻化。这样的藏家比比皆是,能够就一件艺术品或艺术家的创作侃侃而谈,同时又深谙其中的潜规则。甚至于,他们利用艺术品的可操作性避税等等。

    叶辞亦然,有时候为他工作的人们,甚至是关系匪浅的画廊主也摸不清他到底是一个投机者,还是对艺术有所热爱。

    不过,叶辞很少出席这些拍卖会,往往通过他的顾问、中介商,或其他的藏家。他这样的富豪没有时间围绕全世界的艺术世界打转,更不愿透漏身份和行踪。

    结束谈话,画廊主洪太太与叶辞话家常,说起阿英。洪太太将他送下楼,遇见刚登门iia万允恭。

    洪太太笑说真是许久未见,听闻巡演好顺利,iia和大师合作好评如潮。

    万允恭颔首问好,便急急忙忙问“阿英不在吗”

    洪太太看了叶辞一眼,说“魔王驯服魔王,你问你姑丈。”

    万允恭一顿,看向叶辞的神情有些紧张。

    “我拜托她帮我看顾瑾瑜。”叶辞笑笑,“正好中午了,上我那儿食饭咯”

    “好啊。”

    万允恭又匆忙同洪太太道别,跟着叶辞上了车。看他一路欲言又止,叶辞故意说“有心事”

    万允恭摇头,温文尔雅道“没有啊,只是我好久没去看瑾瑜,双手空空怎好意思。”

    路过广场,万允恭非要去买瑾瑜喜欢的路边甜食。要排队好一阵子,叶辞就在车上等。窗外人来人往,副驾驶座的谢秘书忽然轻声说“叶生,庄小姐生日要到了。”

    “是吗”叶辞偏头问,“什么时候”

    “这个月二十号。”

    叶辞抬腕看表盘上的小格日期,说“那就是后天啊。”

    “所以你看要不要去订一件珠宝,也到这儿了。”

    叶辞沉吟片刻,没说话。谢秘书也不好再提了。

    日子忙碌,庄理下工就窝在房间里复习。塞着耳机,听的音乐是她最近在ig上频频点赞的一个博主推介的冷爵士。

    冷不丁弹出faceti的声音,她赶紧取下耳机,调低音量后才又戴上耳机,接通电话。

    “hay birthday”一个小小的蛋糕出现在屏幕里。

    然后万克让歪头出现。

    庄理愣了片刻,拿起手机看时间,恍然发觉已过零点,十二月二十号,她的生日。

    “谢谢。”庄理抿笑,“我差点忘记了。”

    “这个蛋糕可爱吧我找了好久才在温哥华找到这个翻糖师能做。”

    翻糖蛋糕是地球蓝色的,上面坐了只火红的小狐狸。万克让说他们是小王子和小狐狸。

    “不会吧”庄理笑着蹙眉,心下也觉熨贴。

    “你是不是好想我,想我立马飞到你面前”万克让一边把蜡烛插在蛋糕上,一边说。

    “我知你家里最近很多事。”

    万克让叹气,“是咯,公司成这个样子,我每天和他们一起加班,还要安慰老妈。”

    他止住话,重新扬起笑容,“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圣诞节我应该可以回去一趟”

    “嗯。”

    万克让察觉庄理有些许冷淡,关切道“很累吗”

    “还好。”

    万克让安慰着,点燃蜡烛,让庄理吹蜡烛许愿。

    庄理一点也不相信这种事,笑问“这样灵验吗”

    “当然啦”

    庄理双手合十,看着蛋糕上那一点星火,思索该许什么愿望。

    莫名想到了叶辞。

    庄理作出吹蜡烛的样子,万克让兴致勃勃地问“许了什么愿望”

    庄理想说没有许愿,但还是说“难道不是讲出来就不灵验了”

    “也是。”万克让说,“愿望里有我吧”

    庄理嘻嘻哈哈敷衍过去了。

    通话没有进行很久,因为她说还要复习。他本来想将惊喜藏住,还是忍不住先透漏,说准备了礼物,倒时和人一起空投过来。

    庄理复习到零点过,困意才将纷乱心绪淹没,使人睡去。

    早上,庄理早早来到办公室。许是她今日太过积极,琪琪看出她好心情,问有什么好事。她谎称一笔小小的理财到账,掩饰过去。

    一整日,庄理频频看向上楼的旋梯,可直到傍晚下工也没见那位出现。

    拎包和o挤电梯走出大楼,她双手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终是没将信息发出去。抬头看见谢秘书站在路边,身后停着他的奔驰。

    “庄小姐,走吧。”

    一起走出来的同事见状,转头就聚在一起八卦谢秘和oy之间的猫腻,低语“不是吧”

    庄理不想引起更多关注,快步上车。拉开车门前一瞬犹豫,她客气地坐进副驾驶。

    谢秘书上车,将车飞驰出去。

    “谢秘书,这是”

    “送你去一个地方。”

    城市黄昏总是不经意间便隐去,夜幕降临。庄理紧张地握住手机,不知道该不该和叶辞联络。

    车驶入环山道,她觉得沿途景致眼熟,诧异地问“这是去花园的路吧”

    谢秘书笑笑,“到了就知。”

    车一路驶入花园大门栅栏,倒车停入车位。旁边停放一辆银色保时捷918,车牌又是她没见过的。

    谢秘书打开车门请庄理下车,“庄小姐,请跟我来。”

    沿石阶走上草坪露台,踏上小径。谢秘书在一栋建筑前停下,打开大门,作出手势说“我就送到这里,请进。”

    庄理怀揣忐忑与期待走进厅堂,正环顾四周不知去往何处时,听见楼上传来大提琴低沉的琴音。

    她抬头循声,往深处走出。

    环境愈来愈暗,视野愈来愈模糊,琴声也不见了。她不得不又停下。

    蓦地,灯光亮起。

    不远处一位优雅的青年正架着大提琴,朝她笑。

    辨认了好一会儿,她惊诧不已,“万允恭”

    “是我。”

    万允恭奏响大提琴,但与方才的音乐有所不同。忽如其来,钢琴的声音出现,似乎要弹一曲冷爵士。

    庄理转身,看见了坐在三角钢琴后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老狐狸人间烟火,也阳春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