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叶辞让司机在环道上兜圈, 生怕这一点安稳在庄理醒来后就不见了。司机在第三次经过同一路口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叶总,您看是去哪儿”
叶辞把庄理送回了住宅,本来就想走的, 可不忍心叫醒她, 于是给她脱衣服,用热毛巾擦脸。回过神来,叶辞笑骂自己出钱出力给人当爹。
真是魔怔了, 不觉得他该有这么喜欢她, 可是每一次犯浑了他都感到后悔,近乎本能地想对庄理好一些。他试图把这种症状解释为亏欠, 可愈这样去想愈发躁动,有两种力量在身体里相抗。
他没有吃药,抱着庄理躺下。熟睡的她令人安心, 没有恼人的言语、试图洞悉他想法的眼神和冷淡的反应,他可以完全地拥有她。
这世上有一个人完全能掌控的事情吗无非是一些代价换取来的。
五岁,他被母亲丢在了广府的围棋社;八岁, 被母亲送到北京的书法家家中摹帖,没多久就被一辆京ag6牌照的红旗车接进了位于二环的四合院。
刚过垂花门,一群狗就扑了上来。坐在轮椅上的叶琛放狗咬人,而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叶琤在东厢房门廊下冷眼瞧着这一切。
叶辞像一个影子,浮游在北京看不见的地方。直到叶琛去世了, 他代替这个家的二儿子走上既定的道路。金象之所以光芒万丈,是有人日日夜夜兢兢业业缝补裂痕,叶辞自小被培养出的安静隐忍的性格很适合这项工作。
叶家原在西苑也有一席之地, 但老将军一走,风云涌动,叶玉山因为各中事情没能再进一步。所幸保住了位置, 后来稳扎稳打倒也再升了一下,不消坐京ag6了,行踪成为机密,日理万机。
叶辞来得巧,走得是时候,叶玉山因他而舒心,他亦因此实权在握。
从未得到过母亲的关注就不存在被抛弃,他来到叶家;放弃少年时期的梦想念了金融和ba;反正也无所谓了和不爱的女人步入婚姻殿堂;每一步,每一步都没有踏错才成就了现在了叶辞。
叶辞到底是什么样子庄理上次说幻想,叶辞后来想了下,觉得不无道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她又怎么会知道。
在香港就是万大小姐的先生,在派对上谈论达达主义与杜尚arce ducha。在北京是叶某人的孙子,在酒局中对胡侃腔色姹紫嫣红。在广东不提也罢。分裂吗他可以是任何样子。
而现在,晨醒唤起念想,他只是一个妄图沉溺于本能感觉中的男人。他们有些天没做了,不愿意看她上次那般恨恨的眼神,他今日格外耐心。
庄理舒服极了,姿态舒展,甚至把手主动搭了上去。“抱我。”唇齿吞没中她轻声说。
叶辞压得低了些,只手从背后穿过,另一手在仍在抚弄。庄理欲言又止,叶辞看出来了,一下子将手收走。
“怎么了”庄理一张脸尽显天真无辜。
“说你要。”
她紧抿唇,可禁不住他作怪。她只听得陌生的嗓音,“叶辞,给我。”
男人喜欢被索求,方方面面,仿佛那是他们能力的证明。但唯独这件事上,他们不会讨厌女人的私心,也不会怀疑有做戏成分。
他们只会觉得程度不够。
“什么”他故意问一遍。
庄理重复一遍方才的话,又说“我要你。”
他俯身像方才那样拥住了她,给予柔情。以这种古典的方式舒缓进行着。无意识看向透进房间的光束,因光线照射而眯起眼睛,她意识到时光流逝,说你能快一点吗他有些疑惑,问你要到了么。
“要去马场的。”只说这句话还好,可她提了费清晖的名字。
谁能忍受人在身下分神说别的事情、别的男人。他蒙住她的下半张脸,不让她再说一个字,也不让她发声。有时因呼吸太急促会感觉呼吸不过来,近于窒息。
有时感到涣散,仰头不知该看哪里。他们好像漂浮着,在无垠宇宙中。
她想起不久前和同事一起去看的一部爱情音乐片,同事看哭了,还问你不觉得很代入吗她觉得凯拉奈特莉很美,再无多余感想。现在莫名的少女心情涌来了,正如那首歌。
but are e a ost stars, tryg to ight u the dark
ho are e jt a seck of dt ith the gaxy
而我们也都是迷途的星星,试图驱散这黑暗。我们是谁只是无垠宇宙之中的小小尘埃。
“阿辞”她攀抚他的脸庞,“我要到了。”
陨石与星屑弥漫,四周寂静无声,幻觉中听见潮涌之声,几百年前发现的木卫的轨迹掠过脚踝,她坠入木星的湍流与风暴。她感受到他的温度,和他相拥沉沦,在惊雷中无尽沉沦,直到偏离极地,闪电贯穿的感觉还未消散。
看不见彼此,他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
“让我在里面待一会儿。”他说,好似很有情。
片刻后,他们安定下来。她今天到得比往常快些,他没能出来。在他抽身之际,她勾住他手腕,“我帮你。”
“没事。”他不以为意,在她额头蜻蜓点水,“抱你”
出门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叶辞在车上换司机从家里带过来的装束,费清晖打电话过来时庄理接的。
庄理左一个抱歉右一个不好意思,搞得费清晖觉得自己成催债的了,哭笑不得地说“没事儿,你们慢慢来就是。”
换上oo衫、马裤和皮靴的叶辞将手机抽走,直接挂断电话。
庄理顾虑道“他已经到了,我们过去还得一两个小时吧。”
“他爱等不等。”
庄理想他们亲近,不会计较这些的,可由于迟到的原因,总有点儿别扭。试图转移注意力,她无心问起费总家里做什么的。
叶辞睨她一眼,她还没意识到这话不妥,接着说“他好像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冯总手里这么多艺人,孟总的女友也是他公司的但费总看起来和他们那么要好,也没有沾染这种习气。”
“什么习气”叶辞大笑,即刻敛下来,“你怎么不说上贡”
“这是你说的。”
“庄理,你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叶辞冷声说着,拆开手中一双崭新的马术小腿袜,勾身抬起庄理的腿,用力拽下靴子,将袜子笼上去。
庄理忙攥住袜子,把脚放到座椅上来自己穿。
“所以费总是做什么的”
“觉得他厉害”
“嗯。”
叶辞淡漠地看着庄理,说费清晖和孟童一个大院出来的,一起做工程项目,孟童在部队里待过,另一个冯颂的父亲原来是孟童父辈的副手。
叶辞还说了他们父辈的名字,等于把级别赤裸裸把级别摆出来。但庄理又不是新闻联播的忠实观众,只在纪念文章里瞥见过费总姥爷的名字。
费总随姥爷姓,庄理心道冠父姓的习俗果然是为了维持荣耀与权力。
“你看上哪个了”
“啊”庄理这才意识到他们说的“厉害”不是同一回事,“关我什么事啊”
“那你好奇做什么”
庄理想说也没有很好奇,见叶辞神色却是不敢嬉笑。
“不是你的朋友,我就问一下啊。一般见了男朋友的朋友,多多少少也会了解一下吧,我也不是想打听别人家庭背景,就是”说到最后庄理轻轻蹬靴,“你想象力才丰富”
叶辞弯了唇角,手握成拳轻咳一声,淡淡道“少打听。”
庄理不明白了,温存时分明感觉到几分情意的,可有情意又怎会无所谓地说出这些话。
“你昨天问我”沉默许久,庄理轻声说,“那你呢,有一点点吗”
叶辞看过来,盯了庄理有半分钟,笑了,“我怎么不喜欢你了”
庄理也笑,“我也一样。”
浮浪贵公子和拜金女人,将虚情假意演得惟妙惟肖,或许也算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究竟是否虚假,只有尝到酸楚与苦涩的人才知晓。
来到郊外的马场,一束束阳光穿过树林洒落,心绪在盛夏炎热天气里熬煮,多余的蒸发,留下的结块,沉积在不知名深处。
庄理和叶辞说笑着进了马棚,他牵出他的马,教庄理摸一摸那光洁油亮的皮肤,说不要怕,马通灵性,能感觉到人的情绪。
庄理初次上马,要跟着教练做基础训练。她学起来不费劲,但也不像经过专业训练的,叶辞夸她有天赋,她俯身抚摸马儿,偏头对他笑,“外公以前养马,我小时候常常和小马驹玩,也被牵着上过母马。”
叶辞挑眉,“是吗”
“父母离婚后有一段时间谁也不想要我,就只好去乡下跟着外公外婆。”庄理微抬下巴,笑说,“不要以为就你们做过贡献,我外公也是参加过中印边境自卫战的老兵。”
除却户籍档案上寥寥几笔,叶辞还不太了解庄理的家庭。他问“老人家还好吗”
“我念高中的时候,我外婆走了没多久,外公也跟着走了。”庄理不知为什么多说了一句,“要说我对婚姻唯一一点幻想,可能就是他们给予我的。”
“怎么说”叶辞骑着马靠近。
“我外婆家原来算是地主嘛,有条件接受教育,外公是川藏农民,当兵之后才识字,两个人在路上认识的,外婆大概被外公的样貌迷住了吧。”
庄理笑了下,“外公不识字呀,外婆给他写信,他还得去镇上找识字的老师念呢。六七十年代那么多大事,他们常常分隔。后来外公退伍了,外婆又被调到师范去教书,当时还怀了我妈。
“怎么说呢,他们经历了苦难、坎坷,相濡以沫一辈子,你说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吗生活就是他们最好的语言了。但我也只看到这么一个孤例,大多数的人”
“老叶”
他们双双回头,看见费清晖骑马从林道里出来,高总也骑马在侧。后面两个女人受累了,和牵马的工作人员一起缓缓跟在后面。
叶辞调头过去同费清晖说话,庄理远远看见小万在南晴撺掇下重新上了马。
“真是巧。”高总在马上点头哈腰,马儿不耐烦地抬前蹄,他重心不稳险些摔下。好在已经骑马走过来了,费清晖离得近,扶了他一下。
叶辞知道费清晖是为什么约他来马场,配合对方笑了下。
这时女人们过来了,高总介绍小万,说是南晴朋友,学艺术的。
叶辞回头唤庄理过去,庄理便在工作人员带领下骑着马过去了。叶辞抬手搭了下庄理的肩膀,似笑非笑说“我女朋友。”
“这是”高总和南晴暗暗对眼色。
费清晖看着没个正经、话痨,实际双声道,太清楚什么可以乱说什么绝不能说。何况和这位表哥说不上有交情,他没必要提前知会。
现下叶辞介绍了庄理,他佯作惊讶地问怎么回事儿。
叶辞半真半假地说那晚上女朋友在会所撞见他,闹脾气。言下之意俩人是早就认识了的。
南晴反应迅速,拍手说“这什么缘分呀。真是的,庄理你也不早说,倒是我对不住了啊。”
实际南晴心下不快极了,和高总一唱一和,高总说和叶总再去跑两圈,南晴便说陪庄理留下来练基础。
一行人往树林里去了,南晴笑说“看不出来啊,你挺行的。”
庄理扬起笑,“彼此彼此。”
南晴暗暗搓牙,佯作亲昵地说“真不知道你跟叶总这么好,你不会是觉得我麻烦才没说的吧”
“怎么会。”
南晴凑过来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我在他那儿工作。”
“哦那上次的小女孩”
庄理自上俯视南晴片刻,笑问“你们找老叶有什么事吗”
南晴心下微讶,觉得庄理真是变了,竟不着痕迹地宣誓地位。南晴有点妒忌,又觉得庄理算个什么,叶辞有正儿八经的太太。
“你要帮我呀”
“你有小万帮忙,哪里用我说话。”
南晴一怔,连忙摆手说“误会了,就是正好说到了,就带她一起来了。”
怪不得叶辞和费清晖对她们相识感到惊异,庄理今天见了小万才明白南晴是做什么的。一个人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难道出卖自己之后就可以无所顾忌出卖起别人来了
无论如何,庄理觉得至少这是底线。
“小万知道吗”
南晴稍显出不悦,“事到如今你还要像以前一样高高在上批判我不觉得太虚伪了吗”
庄理从马背上下来,说“我承认,那时候我做得不对。现在我也无意批判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给我添堵。”
南晴微张眼睛,对能说出这句话的庄理有些不可置信。
“让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还可以帮你吹吹风。”
好一会儿,南晴缓过来说“我信你这话了啊,这事儿真成了,你就是我南晴永远的姐们儿。”
庄理笑了下,“不至于吧。”
南晴心下不是滋味,却是主动去休息区买了矿泉水请庄理喝。她们在棚下歇凉,有一搭没有搭说着高中时期的往事,正说到庄理不知道的被暗恋的故事,叶辞几人就回来了。
小万和叶辞有说有笑,走过来了话还没歇住。庄理听见他们说马奈edouard a与莫奈oscarcude o,扯了下唇角。
想说这些她也懂得的,只要翻过书。下一瞬意识到,原来潜意识里看不上小万她们的院校。一贯以为自己不是学历论者,但他们这些渴望以学历改变阶级的寒门子弟怎么可能免俗。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出自 ost stars aroon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