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雷顿时痛苦地捂住额头,并听到了一个令他感到极度渴望听到又极害怕听到的温柔声音
“孩子,看,这里就是马塞尔武器研究所,可是一个光辉神圣的地方。你一定要好好记住它呀”
瞬间,顾雷的脸骤然扭曲变形到了一个极致。
恐惧,极度的恐惧,对那一段特别的记忆,对那一段一岁前的记忆的,本能的、极度的恐惧,正像一朵巨大的食人花一样紧紧包裹住他全身。
顾雷马上张大无神的眼睛和干涩的嘴巴,踉踉跄跄、慌不择路地仓皇逃离,加速逃离。
他极力要捂住那“封印”上的那一丝裂纹,下意识地极力要阻止它的开裂蔓延。
他面容惊骇欲绝地不停跑呀跑,不停地加速跑呀跑,大脑一片混乱。
顾雷握紧拳头、咬着牙、眉眼扭曲纠结成一团地在城市里埋头狂奔。
他不管不顾地横穿过湍急的车流,他疯一般跑进被黑帮控制的、子弹横飞的贫民区,他还大叫着在导弹激光乱飞的外环疯狂冲刺。
幸好贪狼及时赶回,他才没被黑帮的乱枪或外环的激光打成马蜂窝。
在顾雷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贪狼的主被动防御体系已运转到极限,连额头的绿宝石都出现轻微熔化迹象。
“顾团长,请注意,本机正强负荷运转”
“顾团长,请注意,本机正强负荷运转”
“顾团长,请注意,本机正强负荷运转”
但顾雷听不见,听了也不想管,一直拼尽全力地奔跑着,逃避着。
他一直跑到浑身湿透,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牙齿酸疼难耐,跑到实在再跑不动,却还在不敢停下来的竭力奔跑着。
直到他失足被一根倾斜倒地的路灯绊倒,才轰然撞塌一面砖石做的墙壁,飞一般地冲进一栋无人的废弃民宅。
“轰”地一声巨响过后,好久好久,顾雷才浑浑噩噩、浑身酸痛地弯着腰走出墙壁上破出的大口。
但精神力茫然地环视一圈无人的四周后,他记忆之海深处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暗涌,就止不住地再度沸腾般翻滚起来。
他又恐惧至极地发现,突然间,他便逃无可逃。
此刻,顾雷正处于试验区和居住区交界的无人区,四周除贪狼一绿二红三颗电子眼外其实一片漆黑。
现在是凌晨,连半超人们都睡熟了。
可是,凭借不受光暗限制亦不受控制的魂眼,他还是从周围无处不在的,像云梦文路标、墙根的云状图案、大红灯笼之类的云梦元素里,认出此地正是赞巴鲁克被废弃的旧云梦社区。
并且,此地又是一个他一岁前曾来到过的地方,还铭刻着极黑暗狂暴的可怕回忆。
他无路可逃、他穷途末路
一丝又一丝的黑色“记忆水箭”终于接连从裂缝中飙射而出,并将“心坝”上的裂缝不断撕裂扩大。
黑暗汹涌的记忆狂潮,正狂暴地冲击心坝。
顾雷头痛欲裂,只能痛苦地抱住头,倒在地上翻滚挣扎。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幻听,他的心坝上,正有更多的裂纹出现,亦有更多的记忆正破封而出。
他灵魂记忆最深处也是最黑暗的底部,正翻涌着骇人的滔天巨浪。
“滚,快给我们滚”
“对,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给我们滚,你这个不要脸的烂女人”
“对,快滚,你个不守妇道的烂女人,你是我们所有云梦人的耻辱滚,快滚”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你们骂我也好,你们打我也好,但求求你们可怜一下我的孩子吧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求求你们了,求求”
“那边的人,你们怎么回事啊”
“杨少”
“杨威少爷”
“杨少好是这样的,她呀”
“哦,原来是这样啊”
“是的,杨少,所以她再不离开,我们就准备狠狠揍她一顿,让她以后再不敢来这里撒野,污染我们这里的”
“停,怎么可以这样呢她不守妇道是她的事,关她孩子什么事呀”
“这”
“可是”
“杨少啊”
“好了就这样吧还有,你跟我来,跟我去领你孩子的救济粮。”
“谢谢,谢谢杨少,您真是,您真是个大好人”
“诶,说什么呢这是你孩子应得的。实在要谢,你也要谢吴先生呀所有的救济粮说到底都是由吴家无偿的。”
“谢谢吴先生,也谢谢杨少和杨区长”
“杨,杨少,您这,您这关门是什么意思”
“呵呵,阿姨你叫顾玉珂是吧”
“是,是的。”
“一个女人,在这无依无靠的,还带着这么一个孩子,一定很辛苦吧”
“没,没,没什么”
“诶,你看你,你看你都憔悴成”
“啪”
“”
“杨少,请您自重”
“呵呵呵,你一个表女人,居然还给我在这装什么纯洁”
“杨少,请你嘴巴放”
“闭嘴,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不想活了是吧快自己给我把衣服乖乖脱了本少爷肯上你这样卑贱的女人,那是给你天大的面子”
“杨威,我不想和你争辩什么,我只能说,我不是那种女人。请你自重,也希望你尽快悬崖勒马。否则,你可别怪阿姨我今天不客气”
“哼,给脸不要脸,看我”
“杨少爷,你可想好了,我不只境界比你高,还曾是个专业的军人。到时下手重了,你可不要怪我”
“”
“”
“哼,滚,快给我滚,你以后别想在我们这领到一粒救济粮。”
“你,吴先生明明说过,只要有云梦血统的婴儿,就都可以在任何云梦社区领到一份救济粮的。”
“哼,我告诉你,我爸爸是这个云梦社区的区长,我爷爷也是前区长,而我将来,也一定是这个云梦社区的区长”
“你”
“哼,说白了。这云梦社区就我家开的。而我家的一切,自然都是我家说了算,也就是我说了算你算个什么玩意区区一个表女人,居然还敢拿我来立牌坊”
“你怎么”
“滚,快给我滚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话,也不想再看见你现在就是你脱光衣服躺下来,本少爷也懒得搭理。你个臭不要脸的表女人敢这么怠慢我,我一定要让你一边看着你儿子被活活饿死,一边哭到肠子都断了”
“你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歹毒你就不怕老天爷看着、就不怕以后遭报应嘛”
“滚,快给我滚。这里我就是天,我就是老天爷保安,保安在哪快给我把这两个贱人扔出去”
“是”
“你,你们
“快滚”
“快给我们滚”
“诶,你不要碰我的孩子”
“滚”
“”
“啊”
恍惚中,几乎让神经麻木的痛苦中,顾雷清晰地感觉到,好像有冰冷刺骨的雨点,正一点一点、一滴一滴地,接连打在他脸上,打他在眼睛里,后又被一只没什么肉的、有点冰凉的手,迅速抹去。
“孩子,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我没能力对不起,对不起”
顾雷的脸上,好像其实至今还残留着那天的冰凉,那天的温暖,并正变得越来越温热,也越来越刺痛,最后是火辣辣的疼。
黑暗中,一双魔鬼般充满憎恨与恶意的狰狞血目骤然睁开。
顾雷依旧痛苦难耐蜷缩在地上,却疯狂无比、仇恨无比地发出了野兽般的骇人嘶吼
“杨威,今生,有你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