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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缘
    “不是。”

    殊识舟这么答道。

    他不会与一个没有剑的人比剑,而且他很清楚,穆晴当前满身伤创,不适合动用灵力。不用灵力,就意味着柔弱不堪,剑术再好,也挡不过一剑。

    可当夜风为穆晴折了桃枝为剑,又将那凌厉的,非比寻常的剑意送到时,他的答案不那么坚定了。

    他是个剑修。

    他嗅得出来,释出这剑意的人有多么强。

    殊识舟问道“这是什么剑”

    “我自创的剑。”穆晴握着桃枝答道,“还没完成,所以也没起名字。”

    穆晴朝他笑了一下,又道,“感兴趣了”

    殊识舟沉默不言。

    穆晴问“大师兄,你期待这套剑法完成的那一天吗”

    穆晴循循善诱道“为了完成剑法,为了能将这套剑法运使到极处。我需要一把配得上我的,在我手上不会断的剑。”

    夜晚的后山,蛙叫声与虫鸣声交叠起伏。可在这一刻,这些嘈杂的声音,被从殊识舟耳边屏去了。他的眼里,他的耳中,就只剩下面前的剑修,和剑修的话语。

    穿着夜行衣的,没有剑的,不太像样的剑修,握着一根桃枝对他提出了邀约

    “大师兄,我们立一道剑约吧。”

    穆晴道“等我寻到了我的剑,完成了这套剑法,修为境界也追上了你。”

    “我们就来一场剑决,决出天下第一剑。”

    前提条件有些多,但殊识舟却没有什么意见,他听见了自己的回答

    “好。”

    他侧身,为穆晴让开了路。

    他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心想这样一个剑修,没有一把合适的剑,未免太可惜。

    “穆晴,我要米花糖。”

    “穆晴,我要龙须酥,花生馅的。”

    “穆晴”

    穆晴有点烦他,说道“摘星,你是个伴生灵,不是个饿死鬼。”

    “可我就是想吃。”摘星飘在一个摊位旁,说道,“这个奶糕看起来很不错,给我买吧”

    “”

    穆晴掏了银钱,替他买了半斤奶糕。

    她和摘星已经离开山海仙阁两日,现在在东洲临海的一座名叫平城的小城里。

    平城正巧逢集,热闹的很。穆晴想着沧夷剑冢开的日子还远,之后的路途又坎坷,干脆就决定在平城逗留两日再出发。

    摘星咬着奶糕道

    “穆晴,难得来一趟平城,你不去高家瞧瞧吗”

    “哪个高家”

    穆晴反应了半晌,也没能想起来。

    摘星提醒道“你那娃娃亲啊”

    穆晴“”

    穆晴出身于东洲的穆家,老祖略通仙术,还做过不少善事。因此穆家祖祖辈辈以来,蒙受祖茵,是东洲排在前列的名门。

    摘星所说的平城高家,和穆家是世亲,也是东洲难得一见的,能与穆家相比的富庶人家。

    高家这一辈有个儿子,和穆晴年纪相仿,交好的两家人干脆就为这二人订下了娃娃亲。

    穆晴摇了摇头

    “两家确实有过约定。但我七岁时,被秦淮引入仙道,此后一心寻道,凡尘一切与我无关。尘缘自断,约定自解。”

    “说简单些,就是我毁约了。”

    穆晴道,“这一前提下,我与高家再见面,难免会有些尴尬,所以还是别去了。”

    说得还挺无情的。

    摘星想。

    可细究起来,这事又好像是修仙寻道,替社恐背了一口锅。

    穆晴停下了脚步。

    前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人流拥挤,她一时半刻过不去。

    摘星飘了过去,又返了回来。俊美明朗的少年面孔上,带着幸灾乐祸火的笑。

    他道“穆晴,你恐怕得去高家走一趟了。”

    穆晴“”

    前面平城的公示板,上方贴了张告示,大意是在说

    高家少爷高思文,读书时忽然昏迷倒地,沉眠不醒,恐怕是遭邪祟所害。高家列告示,诚请修士为少爷驱除邪祟,赏银三千两,以此告示为证。

    穆晴叹了口气。

    她侧着身,从人流中挤上前去。

    才刚刚贴好告示的高管事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路,就又被人群拥了回来。

    他见到了撕下告示的人。

    一名穿着白衣的女修,看起来很年轻,但气质却让人不敢冒犯。只是那还带着少年青涩感的昳丽五官,让高管事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修握着告示,眉眼间盈着清浅笑意,对高管事道

    “散修秦青,路见不平,愿拔刀相助。”

    穆晴随着高管事踏入了高家的院子。

    一阵清香入鼻。

    穆晴抬头,古树枝叶繁茂,树冠蔽日,目所及处都是一片近白的浅黄,在阳光下明媚生辉。

    她问“此时已是六月了,槐花应已谢尽,这里的花怎么还开着”

    “仙长不知,平城有一段往事。”

    高管事娓娓道来

    平城有个别名,叫槐城。

    五百年前,有炎魔在此城作祟,灾祸连天,百姓苦痛不休。有一修者路过平城,重伤炎魔,种下一棵槐树,以槐树阴气将炎魔镇压封印。

    五百年后,平城百姓安康,富裕和乐。槐树植遍了平城的大街小巷,在四五月份时,到处都能见到细碎的浅黄小花,闻见清醇甘甜的花香。

    高管事道

    “那棵五百岁的古槐,就植在这座院中。古槐有灵,自然比别的槐树开花久一些。”

    穆晴点了点头。

    她记得,自己年幼时在这里爬树,随后就因为不尊重古槐,被大人训得满脸涕泪。

    摘星跟在她身边道

    “古槐在他们家,那炎魔就也在他们家。高思文这事,会不会跟炎魔有关啊”

    这倒是很有可能。

    穆晴想。

    山海仙阁管理过一座锁妖塔,每隔一百年,就要重修封印。平城这棵槐树都五百年了,炎魔只要没死,怎么也该爬起来作妖了。

    穆晴随着高管事进了厅堂。

    高老爷和高夫人都在,也不知是岁月催人,还是心中忧愁,二人的面貌都很是苍老。

    另外还有两人。

    一人是穿着红衣,手握折扇的少年,眉眼轮廓深邃迤逦,看着像西洲那边的人。

    另一人则是一身有些破落的青衣,但看气质,也像个名门正道的修士。

    “高家在各处都贴了告示,这二位也是依着告示寻来的。”

    红衣少年道“我名君琰,西洲君家之子。在四处游历,到平城时用光了盘缠,刚好看见告示板上有此事,便寻来了。”

    穆晴“”

    这人怎么好意思将“为钱而来”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青衣少年更加直白

    “我叫江连,是个剑修。”

    穆晴“”

    这位也是为钱来的。

    剑修之穷,天下闻名。

    据说隔壁苍梧剑派,这个完全由剑修组成的门派,早就穷得揭不开锅,修缮费医药费等负债一大堆。

    他们家的弟子,入门的第一课就是辟谷,师门没饭给他们吃。

    “”

    穷得让人听了都心塞。

    “只要少爷能好起来,高家定当重谢。”

    高家面对这两位,倒是应对得从容。

    穆晴扶额,问道

    “高少爷现下是什么情况我可否前往探看”

    “少爷还在房中睡着。”

    高管事道,“三位仙长跟我来吧。”

    三人点点头,高老爷和高夫人也迈开脚步,一群人一同前往高少爷的卧房。

    卧房就修在古槐旁,这一路上穿过房屋长廊,清甜的花香味愈发地明显了。

    高少爷躺在榻上昏睡着,呼吸微弱,脸色苍白,眉心和眼下都带着一抹乌青,就连头发都比寻常人更为枯槁些。

    江连为他探了脉,摇头道“命如残烛,摇摇欲坠。”

    他这话一出,高老爷和高夫人就“咚”一声跪下了。这二人眼中半是绝望,半是期望地看着江连,道

    “还请仙长救救我儿”

    江连摇了摇头,低声道“抱歉。”

    他掷出佩剑,不顾高家人的挽留,御剑飞走了。

    穆晴“”

    什么情况,剑修不要钱了

    她又看向高少爷那边。

    摘星正飘在床边,并指点在高思文的眉心。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伴生灵,脸上难得有了严肃之色,他道

    “穆晴,你不能救他。”

    穆晴沉默了片刻。

    一同前来的红衣少年君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慢悠悠地说道

    “高老爷,高夫人。高少爷的情况凶险至极,本已无可救药。但我生在西洲,见识过许多奇异秘法。”

    他见高家人眼中露出了期盼,道

    “我有一法,或可一试。”

    唯一的孩子身陷死境,高老爷和高夫人自然是不顾一切,连忙道“君仙长请说。”

    君琰正要开口“西”

    “慢着。”

    穆晴喝止了他,

    “凶险至极是真,但无可救药还不至于。在冒险用什么西洲秘法之前,先试试名门正道的方法如何”

    摘星“穆晴”

    束着高马尾,肤白如雪,生着一张俊美面庞的红衣少年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问“名门正道的方法”

    君琰折起手中的山水画扇子,看向穆晴的眼神认真,又带着些许嘲弄。

    “面对这种情况,名门正道又有何方法还请秦青道友指教。”

    “”

    摘星心里嘀咕道完了。

    穆晴这辈子都不懂“谦虚”二字如何写。

    她昂着头道“好啊,那我就指教指教你,遇到这种情况时,到底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