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凤凰一族没落,血脉稀少,散落世间,自此销声匿迹。”
“偶有凤凰临世,落于桃山,感天孕地,曾诞一子于梧桐顶,凤凰相随,日日看护。”
“时真君劈山救母,那桃山山顶上唯一的一颗梧桐树被毁,尚且未诞世的凤子于天崩地裂之际失落,凤随凰去,久寻不得,自此骨肉分离。”
“在下猜测,这恐怕就是这位动手的原因。”
石桌旁落座的昴日淡定地喝了口茶,娓娓道来时看了一旁再次被五花大绑,此刻正灰头土脸坐在地上的阿尘。
坐在他对面的杨戬皱着眉,沉声道
“但此时距此已过千年,此子也不过几百岁的道行,怎会是凤族遗子。”
“哼,倘若不是你二郎真君弹打双凤凰,害我失散亲人,我怎会晚了几千年出世。”
阿尘哼了一声,恨得牙痒痒,倘若不是因为当初他还没出壳就没了爹娘,怎么会被老君捡回来养了几千年才得以出世,害得他如今在旁人面前生生矮了一头。
他冷笑一声
“斧劈桃山曾救母,弹打鋋罗双凤凰,好一个二郎真君,世人从来只记得你的功绩,可曾知晓旁人的痛”
“不过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是我的过错。”
杨戬从桌前起身,在他面前站定,
“我可以帮你在三界内搜寻你父母的踪迹,但你从今以后,不可踏进真君神殿半步,更不能呆在小乖身边。”
“我才不用你假惺惺的施舍,”
阿尘抬起了眼,坚定地看向那锐利的双眸子,
“还有,我从来没有利用过小乖,更不曾利用她来接近你。”
杨戬沉默地看着那个倔强的小子,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
“那这一次呢”杨戬一挑眉。
“这只是个意外”阿尘一咬牙,恨恨别开眼。
杨戬沉默着站在那儿,无声的威严施压在面前的人身上,那个小子咬了牙,眸子依然坚定。
“咳,容在下插一句,”一旁的昴日挂着笑,站到了二人中间来,弯起眉眼,看向了那个始终不愿意服输的小子,
“我猜,这位选在今天动手,恐怕不是为了赢二郎真君吧。”
话音落时,那个倔强的小子一愣。
阿尘承认,他曾经是怀揣着敬仰的心思的。
从壳里诞生的一刻,千年寻觅的孤独,无助,彷徨,满腹的委屈和怨恨都凝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个害他失落千年,同父母失散的家伙。
那时候,他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还尚未得知他究竟是谁。
他在兜率宫里长大,听着天界的传闻,对那个真君神殿里战名显赫的人同样也怀揣着一份敬仰,就像无数向往那个威风凛凛的三界战神名头的人一样。
也曾像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一样,对那样传闻里心狠手辣恶贯满盈无恶不作的人失望。
但这并不妨碍他依然对那个威名显赫的战神的憧憬和向往。
知道他知道了那个人究竟是谁的时候,当憧憬与怨恨交织在一个人身上,形成了一种执念。
他把那个看起来遥不可及的人当做了一个目标。
一个必须打败的目标。
如果是他,他可以做得比那个人更好。
他总是这样认为的,于是总是觊觎老君那本传说里无往不胜的心法,心中杂念丛生,自然无法达到璞境。
但他不甘心。
直到他遇见了小乖。
那个单纯到随口一句就能拐走的小家伙。
他生于兜率宫,长于天庭,见惯了尔虞我诈各怀鬼胎,却从未见过像这样单纯又真挚的小家伙。
虽然他一直把那个人当做超越的目标,但从未想过要去谋划什么,或者借什么人,去伺机接近那个目标。
他从来不屑于此,要赢,就堂堂正正地赢。
但他意外被她带着闯进了那个人的世界。
那个娇小的,可可爱爱的,无辜又天真的,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的小家伙,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把他拉近了那个人的世界。
他才逐渐知道,也许那个人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冷酷无情,也不像传闻里那样的十恶不赦。
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遥不可及,或者说,不食人间烟火。
他动摇了,因为他终于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超越那个人了。
他没有他心怀三界的胸襟,没有他威风八面的威严,更没有他那样破釜沉舟忍辱负重的决心。
不是因为法力无边,不是因为实力的悬殊,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犹如沟壑一般的境界。
在自以为最靠近,甚至狂妄自大到因为能够超越,当真正站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幻影,而真实却是,他早已站到了他永远不可企及的高度。
百年的憧憬和怨恨刹那间烟消云散,像一场饭后茶余的笑话。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但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从始至终的努力只是一场笑话。
从前师父总是千方百计阻挠他修炼那份心法,他总以为是师父偏心他的徒孙,后来才发现,师父可能只是不想让他太早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
但他不甘心,也只是对这百年执着与努力的不甘。
他从来都知道他赢不了那个人,所以他决定做一个了断。
当他沉默又坚定地站在师父面前的时候,师父长长叹了口气,将那本心法交到了他手里。
师父说
“记住一点,永远不要让自己后悔。”
他决心给自己一个了断,不管结果如何,这一仗之后,他总算有了一个结果。
其实这其中还有着那么一点的私心。
跟那个小太阳一样的小家伙待久了,他也总会想,这样热烈地,真诚地,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当他看清楚那个小家伙的决心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要用这一场仗,摆脱纠缠了自己几百年的执念,清清朗朗学着那个小家伙的模样,诚挚地,不掺任何杂念地,去守护一个人。
“我说过,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她。”阿尘再次重复这句话,坚定不移盯着面前的杨戬,
“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事情,同她无关。”
“是与不是,到老君面前分说吧。”杨戬冷着脸,大步流星门前走,昴日跟在后面,朝阿尘眨了眨眼。
说实在的,虽然按辈分来说他比这位二郎真君长了一辈,但他也不敢当着人的面喊一声师侄,据说这位与他同辈,拜入老君门下,小兄弟倒是艺高人胆大,敢正面刚这位三界第一战神,还能全须全尾地回去,实在是值得佩服。
而且看方才那二郎真君的模样,并不像是要为难人的模样,要是照往常的,那可得是下了死手的。
啧啧,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昴日拍了拍一旁的阿尘的肩膀,带着人嫌弃的目光,跟着杨戬出了门。
而此刻的门前,倚着石门的孙悟空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自个儿的水帘洞就变成某人审犯人的地儿了呢更不用说,某个看他不顺眼的家伙还仿佛到了自个儿家似的,自在的不行,连问都不问他这个主人一句的,可恶,实在可恶。
这厢猴子正咬牙切齿碎碎念,一旁偷听了很久的两个小萝卜头转过了头来。
“阿金,你听见里头说啥了吗,我咋听不见呢”小乖脑袋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问着一旁有模有样学着她趴在石门上的小猴子。
“咕噜咕噜。”阿金表情严肃摇了摇头。
“果然,阿金也听不见。”小乖叹了口气,十分地担忧里头阿尘的情况,毕竟刚刚爹爹拎着人进去的表情十分的可怕。
孙悟空看着这俩傻乎乎的小家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水帘洞的石门也不是盖的,哪那么容易就给人偷听去了,更何况里头的人随手布一道结界,就够俩小的喝上一壶的。
孙悟空并不想搭理这俩小家伙,抱着金箍棒蹲在石头上开始思考到底是那一个步骤出了问题。
两个小家伙瞅了一眼抓耳挠腮的孙悟空,相互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双双拉着小手溜着墙根悄悄溜走了。
杨戬二人前脚刚踏出门,后脚两只小家伙就溜了进来。
“阿尘,阿尘,你没事吧。”小乖戳了戳在地上躺尸的阿尘,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此刻自闭的阿尘并不想醒过来,更不想面对现实。
“阿尘,阿尘,别睡啦,快醒醒”小乖蹲在人面前锲而不舍喊着人。
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冲上去还对人说出那种话的阿尘终于后知后觉开始后悔。
太丢人了吧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小乖把他叫醒,然后在这种羞耻又狼狈的情形下面对小家伙。
俗话说,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除非
遇见像小乖一样不按常理而且锲而不舍的小家伙。
“咕噜咕噜”
在小乖锲而不舍的叫人和阿金坚持不懈努力挠脸企图把人挠醒的情况下,两人终于成功叫醒了一个装睡的人。
“阿尘你终于醒啦,快,趁着我爹爹还没回来,小乖救你出去”
小家伙干劲十足,拎起他身上的绳子奋力扯了起来,一旁的阿金十分配合地抓起绳子亮出尖牙啃了起来,完全没有留给他提醒二人这玩意儿是削不断的捆仙绳。
然而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靠近。
“小乖。”
爹爹冷酷无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的时候,小乖的心凉了半截。
“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