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牢门前,那个蒙面的身影将手里那个刚刚打晕了的假道士扔在门前。
“多谢姑娘搭救。”一旁的康老大俯身一礼。
蒙着面的小玉冷哼一声，环胸而立
“我说过，我救你们,只是看不惯罢了,顺便还这个小丫头一个恩情，但绝不是同杨戬这厮同流合污，你们不必多想。”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家伙,她还记得上一次那个小家伙举着糖葫芦递到她跟前的模样,
“而且,杨戬的错不该让一个孩子来承担。”
小玉冷着眼，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那个假道士，这厮不仅心狠手辣,而且心思歹毒,她不止一次栽在他手里,这一次她可是好不容易才逮到的人。
“这厮残害无辜幼儿，就交给你们处置了，想必他杨戬对处理这样的事可算是得心应手吧。”
康老大看了一眼那个道士，这厮也曾是留过案底的,不过真君神殿事务繁多，让这厮钻了空子逍遥了些许时日,哪曾想竟然变本加厉。
“姑娘为何不亲自动手。”
那个蒙面人的眸子一顿，转过身
“我还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就让他杨戬来干这档子事儿好了,反正他那大牢里死的人也不少，想必干这些事早就是习以为常了吧。”
康老大看了一眼那个娇小却强装镇定的身影，企图用冷酷来伪装自己的外壳，讽刺着每一个企图靠近的人,却也挡不住本性的善良，若是不然，当初擒住这道士的咽喉的时候，就该一把拧断了人的脖子。
表面上，他们这些华山的守卫被那小狐狸身上的万年法力制服，但实际上，若不是二爷暗中吩咐，这华山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闯的地方。
这个小狐狸的事情他也曾禀报二爷，但二爷嘱咐过他，任这个小丫头闹腾，只要不闹出什么大麻烦就行，他们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着这位小祖宗。
好在人也是本性良善，从不为难各位兄弟，反倒是为华山做了不少好事。
说起来，这个小狐狸同二爷也有几分渊源，当年差一点就成了二爷的闺女，只可惜造化弄人呐
康老大想起来当年那一茬事情，长叹了一声，却见那人瞥了他怀里那个受惊的小家伙一眼
“赶紧带着那个小家伙去找人吧，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康老大看着怀里那个丢了魂似的小家伙，眼尾依然泛着水汽，默默叹了一声，俯身一礼
“今日多谢姑娘，再会。”
小玉立在夜色下，看着那个被人护着离开的小丫头，忽然有些羡慕。
那样一个小丫头，该是被宠着长大的，才会生的这般天真可爱吧，不像她，生来就是个灾星。
不知道为什么，她身边在乎的人总在一个一个离开她。
从出生起，她就没了爹娘，后来，姥姥也因为她去世，再后来，她身边便只剩下了法力和仇恨。
连这华山，她都呆不久了。
她看了一眼华山上的烟雾缭绕，月色透过层层遮掩，虚虚撒下，生生透出一种孤寂。
她转过身，瞪了一眼一旁两个毫无存在感的华山守卫，后者正瑟缩着陪着笑
“姑奶奶，您请进，请进，哈哈哈”
小玉十分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两个谄媚的守门人，冷冷哼了一声。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杨戬究竟是怎么想得，竟然派这样的草包来守华山，真不知道这么些年华山是怎么没被人打上来的。
她不再废话，转身踏进了牢门。
眼看着那个小姑奶奶踏进了门，两个草头神才虚虚擦了擦冷汗，却听见一旁悉悉索索一阵声响，那两个草头神面上不变，手起刀落就削掉了一旁企图钻空子的妖怪的脑袋。
那个草头神十分嫌弃地甩了甩自个刀上的血迹，一边跟一旁的兄弟小声讨论
“喂，我刚刚演得挺像吧，没让那个小姑奶奶看出来什么端倪吧”
“啧啧，那哪是像啊，那都快跟被人附体了似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平时的英勇”
另一个兄弟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哈，那是那是，咱两承让，承让。”那个得了认可的草头神嘿嘿一笑，相互吹起了彩虹屁。
与此同时的华山牢中。
“你受伤了怎么不好好包扎一下，你这孩子”
三圣母瞧见了她小臂上的一抹血色，有些担心。
小玉却不怎么在意，兀自寻了一处坐下，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一道伤口，有些出神。
“小玉”
华山的牢里安静了一会儿，才听见她闷闷的声音
“三圣母，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
这些天的相处，杨婵早已经把这个单纯善良又执拗的小姑娘当成了自己孩子一样，自然听不得她说这些丧气的话。
“是真的，我发现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
小玉盯着自己那双常常变得血腥的手出神，
“今天我动了杀心”
自从她发现自己有时候会不受自己控制，她就开始抑制不住自己做起了噩梦，她总会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副杀人狂魔的模样，六亲不认，杀死了所有她在乎的人，她梦见，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血淋淋的，就这么从地上一直淌到她身上
她蜷起了双腿，将自己抱起，喃喃着
“我害怕，我怕我有一天会真的杀了沉香，我怕我会亲手杀了他”
“不，你不会的。”
三圣母温和的声音传来，像母亲一样安抚着她的彷徨与恐慌，
“你太善良了，孩子，你不会杀任何人。”
三圣母满目怜惜看着那个背负着一切还要折磨自己的好孩子，长长叹了一声。
她实在太善良了，连一个恶贯满盈的道士都不敢下杀手，又怎么会真的忍心杀了她珍爱的人呢
小玉看着自己掌心的红色法力，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手，企图将那一点红色完全湮灭，仿佛看不见就能欺骗自己
华山的牢门里，不知什么时候响起了一阵轻柔的小曲儿，像是母亲的摇篮曲，带着无尽的爱怜与疼惜，将那一点不易察觉的，轻微的啜泣声，悄然湮灭
杨戬见到小乖的时候，她还趴在康老大的肩头，头上扎的小辫蔫着，眼尾泛着红，眼里闪着水汽，哭花了小脸，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见到小乖这幅模样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冲到想要拿上三尖两刃刀，冲到下界去将那个胆敢将他捧在手心疼的宝贝欺负哭了的家伙千刀万剐，在拎到真君神殿的大牢里，用上一遍十大酷刑，让人体会一把生不如死的感受。
这样的念头在一瞬间闪现在他脑海里，他无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卷宗，沉声道
“康老大，怎么回事。”
康老大有些无奈将小家伙放下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这件事要怎么说，都似乎不怎么好听。
“爹爹”
那个在别处受了委屈，终于到了自己家，找着了主心骨的小家伙，窝了满心的委屈，所受的全部的难过伤心涌上心头，抹了满眼泪，扑到人怀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杨戬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僵硬，但身体已经先他一步将小家伙接在了怀里，他揉了揉小家伙毛绒绒的脑袋，看着小家伙哭红了的一双大眼睛，心疼的不行。
“康老大，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抬眼看向一旁嗫嚅的康老大，声音沉了下去。
一旁的康老大挠了挠头，唉了一声，闭了眼心一横
“这次我带小姐下界，被人认出了身份，华山的百姓都说让您滚出华山，让小姐听去了这些话”
康老大这话说得没有底气，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干脆没了声音。
杨戬闻言一愣，松开手的时候才发现手里的卷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攥出了褶皱，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满心委屈的小家伙，原来这小丫头竟是为了他抱不平才哭的这样伤心的
“他、他们都是大坏蛋”小乖依然是满心的委屈和愤懑，窝在爹爹怀里，噙着泪还要撅着小嘴，
“爹爹明明是个大英雄他们都坏”
杨戬看着怀里的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被那一句大英雄击中了内心。
他有些神情恍惚。
在这样众叛亲离，妄言缠身的环境里头呆了太久，他都快忘了，上一次被这样称为英雄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他为灌江口治理弱水还是封神那一战，同那些兄弟们畅快痛饮，酣畅淋漓的时候
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久到他已经觉得，自己早就与这个冰冷的位子融为了一体，真的成了那个天庭威慑三界的司法天神，那个王母座下最听话的走狗
“爹爹才不是这样，爹爹是小乖的大英雄”
杨戬回神，看着小家伙还挂着眼泪，却依然明亮的眸子，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早就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也早已经习惯了那样的污蔑诋毁，却不想让这个小家伙听了去，倒是为了他打抱不平来了。
也罢，难得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他伸出手，摸了摸那个小家伙的脑袋，难得心情愉悦
“下次，我陪你去就是了。”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