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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金盆洗手
    武功到了叶燃这个境界,睡眠已经不是必需品了。

    而到了此间世界之后,她也很久没有熟睡过了,大多数时间以打坐修炼来代替。

    倒也不是别的原因,只是没有必要而已。

    但今夜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在打坐之时也陷入了梦中。

    自从在倚天屠龙的世界中她第一次梦到过去开始,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总是在梦中闪现,却未必能拼合成能连缀的片段。

    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如既往地反复重现着师门遭劫的那一日的情形。

    她一身血衣地站在山门之前,茫然望着山径四周倒伏着的尸体,然后一直缠绕在梦中的白雾如同潮水一般地朝两边退了开去。

    这是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她终于能踏上山径,一路朝着坐忘峰的峰巅飞奔。

    在梦中她犹自想着

    在供着祖师像的殿堂底下,有自宗门创始时便建好了的避难地,内里饮水干粮一应俱全,每隔三月便会更换一次,足够百人躲藏一月之久。

    若遇强敌来袭,无法可挡之时,自有高阶弟子安排众人逃生,这些平日里都是演练过的。她临下山时亦再三交待,想必总有总有人能逃生罢

    眼看只剩丈余的距离,巨变陡生。

    面前高耸入云的坐忘峰,从山巅开始,仿若被看不见的黑洞吞噬着,一点一滴地在她面前化为飞灰。

    叶燃下意识地朝前飞掠而去,已尽枯竭的真气却难以为继,才到半空便重重一跤跌在地上,再抬眼时眼前已是空无一物,不,她甚至看到了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苍山白雪,积石叠翠,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沉默。

    唯有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宗门,连同着偌大的一座山峰就这样消逝得无影无踪,就如同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叶燃蓦地张开双眼,头顶的竹叶被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杀气所激,簌簌地落了下来,落在她的白衣之上,越发显得青翠浓绿。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加快了的心跳,缓缓环视四周。

    青碧竹林,晨雾缭绕,空中微微有太阳的影子升起来,不知不觉间竟是已过去了一夜。

    她似乎又多想起了一些什么,心中的疑惑却反而更多了。

    她出身的小世界和此间世界不同,武学鼎盛至极,练至精深处据说可以破碎虚空,逍遥自在,自在门的开山祖师昔年便是如此。

    也一样有正邪之分,一样有魔道中人,同人拼起命来也是刀刀见血,粉身碎骨的。

    传说中的高手能一刀劈山,一掌断流,到了她这一代却已不曾见过这等风姿了。

    而这种直接将山峰都吞噬殆尽的情形,更是连在典籍中都不曾记载过。

    反而是在她成为任务执行者之后,在不同的小世界中出任务时,才见过类似的情形,但那都是在高科技侧才会有的。

    譬如粒子炮,譬如歼星舰。

    或许这才是过去的“她”让系统封印过去这段记忆的真正原因

    叶燃随手拂去肩头、衣襟上的落叶,缓缓起身。

    她这个梦来得蹊跷。

    那个自称为“林衍之”的青年,来历也必有古怪。

    虽然看起来并无破绽,但此人行事举止中,总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就像是同为任务执行者的那种“局外人感”。

    叶燃再度跟自己的小系统确认,“你确定此间世界中没有别的任务执行者”

    系统点了点头,却又不那么坚定地说道“燃燃,按照主脑规则是不会有的。但是”它有些犹豫地开口,“但是我最近也总觉得好像被偷看来着。”

    它们系统跟着宿主在小世界里做任务的时候是遇不到熟人的。

    但等回到主世界,宿主们休养生息,吃喝玩乐的时候,它们在宿主所接触不到的虚拟空间中也有着碳基生物所难以理解的社交和沟通。

    当然也会有自己的黑名单。

    从几天前起,它就一直有一种隐约的被同类在窥探的感觉,却一直找不到端倪。

    如果现在在主世界,它就可以直接向主脑报告,然后就这种违反规定的行为,申请禁止令和赔偿。

    但现在在小世界中,它作为一个经验不算丰富的只经历过一个宿主的新生系统,已经尽力了,却还没法揪出对方的存在。

    甚至有了一种深深地,自己给宿主拖了后腿的挫败感。

    叶燃听自家系统哭诉完,已经九成九确定了“林衍之”大约就是那个带着系统的同类来此间世界的“同类”了。

    只是此人敌友未明,也不知道武力是否受限,要怎么摸清他的底,还需要从长计议。

    她安抚住了哭唧唧的系统,笑着道“干脆跟我去看热闹罢”

    说罢抬头辨了辨方向,便朝衡阳城中而去。

    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正日子,各路人物齐齐登场,的确有的是热闹可看。

    此时的衡阳城,刘正风府上,正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为了他金盆洗手的这一天,府中早已准备多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知情的人路过还只当此间主人是要娶媳嫁女。

    五岳剑派中除了嵩山派至今仍无动静,其余三派中人早已到了他的府上暂居,此时也算半个主人。

    自上午起,四方豪杰便如流水一般地朝刘府涌来,幸亏刘正风家大业大,弟子门人众多,一一依次接应入座,里里外外摆了二百余席,竟也井井有条,不见凌乱。

    这些人当中论身份地位,多半也只是武林中的二三流人物,唯有丐帮来了一个副帮主,少林武当皆只派了弟子前来致贺送礼。

    恒山派皆是女尼,泰山派全是道士,出家人本就喜爱清净,又厌烦三教九流的热闹,皆不喜旁人打扰,遂均在自己院中休养,只等着午时的金盆洗手大典。

    只有华山派的掌门虽然名为“不群”,生性却十分喜爱结交朋友,来宾中有许多寂寂无名之辈,又或是名声不甚清白之人,若是过来同他说话,他也丝毫不摆华山掌门的架子,一样好言好语相待。1

    倒是在内堂之中替刘正风分担了不少迎客压力,令衡山派他这一支上下都十分感激。

    眼看着午时将至,众人正在正厅之中互相推让首座,刘正风身为主人自然夹杂其间,却一直心神不大宁地朝外看去。

    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到门外鸣锣喝道的声音响了起来。

    座中皆是武林中人,向来不怎么以官府为意,心想大约是什么官府中人路过罢了,却见刘正风面露喜色,一撩袍角,竟是要向外去迎。

    旁人也就罢了,五岳剑派的诸人见他做这姿态,心中尽皆犯疑。

    要知道就是泰山派掌门和华山派掌门亲自来时,刘正风纵然礼数周到,也没这么恭敬过,嵩山派向来同衡山派有些不和睦,那就更不至于了。

    难道是少林寺或者武当派来人了

    他们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刘正风连正厅的门都尚未能迈得出去,却陡然只听外间喧哗了起来,一路朝着正厅而来。

    不过是瞬的工夫,就只见一群如狼似虎的赭衣军士,团团簇拥着一人,昂然闯入了正厅。

    被派在外间迎客的刘正风的大弟子向大年一路追在这群人身后,神情惶急,此时见事已无可挡,遂一咬牙,绕到刘正风身后,低声同他耳语了两句,这才退到了后面。

    饶是刘正风城府甚深,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的确是花了大价钱,向朝廷买了个参将的虚职,经手人是本城知府,本省巡抚,以及京中阁老。

    买的人和卖的人心里也都清楚,这等既不领兵,又无实权的虚职,是来钱最快又最安稳的路子,一年里至少也要卖出去百八十个。

    知府是熟人暂且不提了,巡抚和相爷都未必知道刘正风是何人,这等小生意根本无需经过他们本人的手,只要底下幕僚收钱办事,依例行了公文便可。

    这等十拿九稳,有无数前例的买官之事,怎么竟然会惹了锦衣卫上门

    当下心中叫苦不迭,却又不敢流露出半点怠慢之色,只得上前朝那被众人簇拥的俊美青年长揖行礼,道“草民刘正风,见过天使。”2

    那人一身青碧曳撒,胸前缀着熊罴补子,生得俊美无畴,面容却冷若冰霜,见刘正风行礼,连客气也不客气一下,便皱眉问道“你就是刘正风”

    刘正风在武林中成名数十年,早已无人敢如此轻慢于他,然而此时却不得不低头,拱手道“草民正是。”

    只见那人点了点头,道“本千户奉命前来,刘正风接旨罢。”说着将手朝后一伸,便有一个锦衣卫双手托了个铺了黄缎子的托盘上来,盘中放着一卷黄色卷轴。

    能来到这正厅之中的人皆是武林中有名的英雄好汉,武功见识尽皆不弱,此前见这群人闯进来,人人关注,有那细心的早已看出他们人人腰挎绣春刀,绝非普通官府中人,乃是锦衣卫。

    后面这群赭衣军士也就罢了,但这领头发话之人,听其脚步,观其身形便知乃是远胜于己的武功高手,心中早已忐忑不安。

    此时听他竟是来宣旨的,当下均觉得此事匪夷所思。

    锦衣卫抄家拿人是一把好手,却几曾做过颁旨封赏这等事来倒也不是不能,只是极少听说而已。

    再看刘正风时,他竟毫无讶色,双膝跪地,口称接旨,态度十分恭谨。

    那锦衣卫千户骈四俪六地念了一通,大意是封刘正风为参将云云,刘正风竟也恭恭敬敬地接了,甚至还命小舅子托出了几盘子沉重的黄白之物欲做谢礼,却被当面拒了。

    且不说这边是如何往来交谈的,应邀前来参加这金盆洗手大礼的众人脸色可就又是尴尬又是怪异了。

    说好的大伙儿一道看不起官府中人,你堂堂衡山派的二号人物却去谋了个芝麻绿豆的小官,还千恩万谢的,那江湖地位不及你的人往后看到官府中人要怎么做才合适

    泰山派的地绝道人性情暴躁,当下便要出声质问刘正风,却被他掌门师兄天门道人按住了,微微摇头,又示意他去看同桌之人,例如恒山派的定逸师太,又例如华山派的岳不群岳掌门。

    定逸师太从年轻时候就是以脾气暴躁闻名武林的,及至年纪大了反而更为火爆,又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此时却居然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年轻千户,一言不发,此事本身就极为反常。

    岳不群面上还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微笑,心中却已惊疑不定。

    昨日仪琳将醉仙楼头的所见所闻一一说出,其中就有这位锦衣卫林千户的存在,据说是逍遥派传人,可以化解令狐冲体内气劲的。

    仪琳心中视这位林千户为救令狐冲的关键人物,将其夸上了天,岳不群却直觉此人会成为自己最大的阻碍之一,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叶灼却懒得去管众人的各种算计,他宣了旨,就算是将明面上的功夫做到位了,接下来就是他随心所欲自由发挥的时间了。

    他目光在厅中梭巡了一周,及至到了岳不群面上之时,略微多停了一瞬,心想这人就是要害师姐花费心力去做任务的关键人物么,不知道我此时一掌拍死他能不能

    他还没想完,系统三号已经尖着嗓子叫了起来,“那你师姐任务就失败了”

    叶灼不无遗憾地冷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了之前被众人推让不已空出来的首位上,转身坐了下去,懒洋洋地道“本千户前来观礼,刘大人不给杯茶水么”

    刘正风原本盼着他宣了旨就快点走人,谁知道又来了这一出,当下心中只得苦笑不已,也不知道这位锦衣卫千户是抽了什么风,面上却殷勤备至,亲自端了茶水送上来,又在一旁伏小做低地赔笑寒暄着。

    武林各派固然瞧不起锦衣卫,蔑称其为朝廷走狗,却也没哪个人真想被疯狗咬上,遂一起沉默不语。

    可锦衣卫都是些什么人,你不惹他他还要惹你,况且叶灼本来就存了要来掀桌子的心,没事他也要找事借题发作,有人送上门来给他打,哪里还会放过。

    遂似听非听地等刘正风拍过了两轮马屁,才连眼皮也不抬,端起茶水撇了撇面上浮沫,冷冷地道“屋顶上伏着的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可是意图袭击本官”

    他此话一出,随他前来的锦衣卫们“呛啷啷”连声,纷纷将绣春刀拔刀出鞘,人人两眼朝上翻,警惕无比地盯着屋顶之上。

    便连厅中众人亦一并色变,各自暗中将随身武器握在了手中。

    一来防屋顶之人趁机发难谁知道这到底是哪家的仇人;二来防屋内的锦衣卫把自己等人打成同党一并拿下,有武器好歹也有一搏之力。

    却忽见门口闪出四条人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