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深深叹了口气,甩袖踏出房门,让两脸懵圈的金吒木吒去陪陪殷夫人,也好教她看看清楚什么才是她该挂在心上的人。
金吒木吒既不想惹李靖生气,也不想去殷夫人面前讨嫌,磨磨蹭蹭地放下碗筷,在李靖拧紧的眉头里一步三回头地踏进里间,既不敢多话,也不敢出去。
殷夫人望着眼前两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方才平复些的心绪,一时间不觉又百味交陈,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气氛不觉有些压抑。
木吒一根直肠通大脑,张口不过心,“娘,你看看我跟大哥活生生在你面前,每日里早请安晚孝敬着,你怎么总想着那个见都没见过,也不知是男是女是人是怪的孩子啊”
金吒扯扯木吒袖子,把他拉到一边去,“弟弟,你怎么这么跟娘讲话”
木吒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嘛,我又没有说错。”
殷夫人心里纵有千般怨,对着这两个孩子也说不出口,更不愿意让他们知道幺儿因何被弃,只得强颜欢笑,“娘怎么会不惦记你们。”
“娘,万事有万一,万一他当年让人救了呢”金吒蹲到殷夫人脚边,趴在她膝盖上,眨着一双乌黑纯净的眸子说,“李三、李四他们当初连夜把他送走,第二天便回来了,总不会走的太远,娘想想可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他当做个凭证”
木吒撇撇嘴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大哥这话说的有理。”
殷夫人摇摇头,忍不住悲从心来,“怎么会呢那是佛老岭啊,从来没听说有人能从佛老岭活着走出来。”
正说话间,房梁忽的一颤,落下些灰尘来,接着便是咻的一声破空之响,三人相视一眼,齐齐跑向门外,只见一道金光倏地从天际划过,向着十万大山里的群魔聚集之处而去。
金吒望着天空,有些失神地说“居然有人能拉动乾坤弓”
木吒道“咱们可以去把拉弓之人请来给父亲做个副将。”
殷夫人说“木吒又说傻话不是人家既能拉动乾坤弓,想来本事不小,又如何看得上一个小小副将之位”
“此一番乃是祸事了”李靖站在门口,瞧着妻子三人,怒声道“金吒与我速去角楼看个分明”
木吒问道“爹爹,如何就是祸事”
李靖答道“你年幼不知,陈塘关原是魔神蚩尤埋尸之地,全依仗着乾坤弓镇压此地滔天怨邪之气,此番教人摄动乾坤弓,万一教地下的邪气再冒了头,岂不是祸事”
话毕,父子二人一同转往观敌楼,却见角楼上站着两个半大孩子,却是身形小些的那个拉着乾坤弓四处扫描。
李靖见是孩童,心里松了口气,急急忙上楼喝喊道“你们是哪家的孩子,如何没有教养,胆敢擅动我道家至宝乾坤弓”
这拉弓的孩子正是哪吒,一边捧着几个油纸包的半大少年却是敖丙。
傍晚时分,哪吒在牛肉管里察觉到殷夫人的视线消失后,便从中出来了,带着敖丙东西南北四处转,晚间逛到此处,听人说这楼上有把谁也拿不起拉不开的神弓,将打包带来的吃食塞进敖丙手里,蹬蹬蹬跑上这角楼。
角楼上果然有一把弓,弓身刻着乾坤弓,旁边三支箭,箭身刻的是震天箭。
哪吒试着提了提弓,也没觉得什么特别,比起普通弓箭来说不过是更称手些罢,然后随手扯起一旁金灿灿的箭,拉弓搭弦,直觉性地将弓箭对着一个让她觉得不爽的方位射了过去。
她正拉着弓箭打算再耍一会儿,不料这一会儿工夫,角楼上又来了这个让她看得更不顺眼的男子,还敢对她斥责喊叫。
敖丙远远见着李靖,不自觉眉头一蹙,往哪吒身侧的阴影里去了些,以便他更好的打量此人。
哪吒将弓箭转对准李靖,“破弓烂箭,焉敢称作乾坤”
李靖没想到眼前这面如傅粉的漂亮孩子行事如此狂妄,但乾坤弓与震天箭皆在对方手上,他也不敢随意上前夺弓。
“孩子,你先将弓箭放下,听我与你细说。”
哪吒举着弓箭退后一步“若是讲的不好,这一箭便是你口无遮拦的代价”
李靖小心道“孩子,你既有力开弓,必是哪家仙长大能门下,想来初至此地,不知此处民生全仰仗这副神弓,若是擅动此弓,陈塘关必起祸端,使百姓不得安泰。”
“既如此说,我饶你这一回,”哪吒寒着一张小脸,退后一步,刚欲将弓箭放下,忽感一阵魔气自她先前箭去之处向陈塘关极速而来。
“再送你一个人情罢”说话间,哪吒猛地拉弓转箭朝西南射去,第二支震天箭即时破空而去。
这一箭集哪吒半身之力,绕着红光去得迅疾,途中驱散十里魔雾,直直射到十万大山中的骷髅山白骨洞。
洞中有一脸色青白的黑衣独臂女子,身侧些许散碎石块,她捂着左臂肩,正准备闭目调息,待伤势好全再寻箭来之处报这断臂之仇,忽听门外有小怪大喊“娘娘,祸事了,又有一支啊”
震天箭裹着凛凛红光刺穿门口大呼小叫的一只魔物,直穿入洞,冲这黑衣女子而来,她这次有了防备,急抬手运功抵挡此箭。
半刻钟后,箭身失去笼绕的红光神力,掉落在地,黑衣女子抖着全无血色的手,抓起地上金箭一瞧,只见翎花下写着镇陈塘关总兵几字。
见此几个大字,黑衣女子冷笑,男女声交织缠绕“七年前你以先天乾坤之力将我重伤,之后藏匿于这十万大山之中失去踪迹,我处处寻你不得,只道是你犯了忌讳早殇,害我无处报仇,却原来是李家将你藏的好。”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混元珠,你的性命,你那一身阴阳混沌之力,等我石记过几年来取哈哈哈哈哈哈”
男女混杂的吼声与笑声响彻在整个骷髅山的上空,惊得山上游荡的魔物们瑟瑟发抖不敢言语,生怕惹恼了大王,但山上其他洞府的魔物们听此声后,明显兴奋起来,不约而同地看向白骨洞,青毛狮魔、白象魔、马面魔、鬼子母魔、火鸦洞群魔等人具皆打着不尽相同的主意
分一杯羹。
有人想要突破瓶颈,有人想要取而代之,有人想要自立为王,也有人想要再不做送死的先锋队。
鬼子母魔抚着怀中一具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婴童尸体,痴痴笑道“孩儿,娘将你的魂魄锁在尸身里这些年,如今机会来了,石记有了那混元珠的下落,待为娘给你抢来那玉虚宫的活宝奇珍,你便就有救了,有救了。”
哪吒不知自己这一箭究竟射出了怎样的威力,但能肯定的是击退了那一批欲要前来此地作祟的魔物,她仰着小脑袋,拉着敖丙,迈着骄傲的小步伐步下角楼。
敖丙回头瞧了瞧李靖,猛地想起前些天那个诡异奇险又献血淋淋的梦,梦里似乎也有这个莫名遭了哪吒白眼的中年男人,被哪吒拉回余日家时,他打断了哪吒索要谢礼的行为。
“余日兄,我们不要谢礼,只要你记着欠哪吒一个人情就好。”
敖丙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在余日和哪吒共同的疑问目光中,将余日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若有一日,哪吒在这陈塘关遇上些什么事,你和你表弟得记着今日的恩情,在不危及自身的前提下帮她做些什么。”
“没问题。”余日瞧着房屋角落里他那些奇形怪状的发明,跑过去从里头扒拉出一只臂弩,他一手扬着,一手拍拍胸脯,满脸自信地说“陈塘关乱不乱,余日说了算”
敖丙得到了余日的承诺,自瞧见李靖之后,他心里那一根快要崩断的线,终于松了下去。
哪吒蹙着眉头瞧了瞧敖丙,认为自己被他看轻了,但看在蟠桃和琼浆玉液以及他好像是为自己好的份儿上,到底没说什么。
此一趟回了干元山,哪吒照旧每天练功练得脚不沾地,连带着清墨都稍稍勤奋了些,每天当着哪吒的面儿,维持人形的时间都长了些,主要是他不知道哪吒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喜欢在他惬意地在太阳下啃竹笋的时候,跑来揉他脑袋,一揉就是个把时辰。
几个月后,清墨看着地上的白色绒毛,深刻地觉着自己再不长时间的维持着人形,脑袋就要被哪吒给揉秃了。
敖丙每每在东海勤奋个五七天,便要奖励自己一天时间去干元山玩儿,回回带着各样在世间不常见的小东西,勾起哪吒的玩闹心,以至于哪吒常常在放下玩具之后不解
说好的勤奋呢
每到哪吒放下玩乐之心的贤者时间,她就会问出这个问题,敖丙便顶着一脸从容,用不疾不徐地语气说“多日勤修苦练过后,正应该奖励自己休息一天,劳逸结合,于修炼更有益处”
求求你,跟这条龙玩儿,放过我毛发浓密的脑袋,我这真的不想成为史上第一只秃头的食铁兽啊
清墨内心哀嚎,抱着脑袋猛点头附和道“三太子说得对”
哪吒想了想,感觉这理有点歪,但偶尔一日的放纵,确实没影响自己修炼,也就放弃了反驳,然后抓着敖丙给她做陪练。
清墨看着心里直嘀咕,也不知道是谁在给谁做陪练,时间久了以后,他越发肯定哪吒是在打着让敖丙陪练的由头练敖丙。
有一回,敖丙赶着夜色回了东海,清墨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哪吒随手递了卷竹简给他,张口问道“你认为敖丙此人天赋如何”
清墨抱着竹简,回想了一下,发现敖丙虽然不能跟哪吒这个修炼上的怪胎相比,但他每回过来,跟上一次来的自己相比,总有跨越式的进步。
“只要不跟你这个怪胎比,他绝对是千百年罕见的奇才,根骨绝佳”
哪吒笑了笑,有些忧愁“此言不假,可敖丙这个人的心太柔,柔的比我这混天绫还软些,凡出手必留一线,关键的招式上总是差一点,若不练他一练,他早晚在自己这个性子上吃亏。”
清墨记得清楚,这一年的哪吒十岁,敖丙十三。
作者有话要说
石记捂着左臂肩“命苦哦,我不就想抢你个乾坤之力吗,怎么每次受伤的都是我”
蟠桃“牺牲我一个,幸福你和他”
清墨抱着脑袋“就很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