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只听到石记二字也能知道敖谨矜被劫持到了何处,更何况哪吒的房门上,有人清清楚楚的用魔气凝着骷髅山白骨洞六个字。
敖谨矜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石记自然不可能是冲她来的,加上干元山这些年严防死守,几乎不再对外开放,太乙真人多年闭关不出,这魔王冲着谁来的,自是一目了然。
现在十大金乌时常造访此地,石记也盯上了这里,敖丙想得明白,他自然不能放任杨婵留在金光洞,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杨婵无论落到谁的手里都能被当做威胁哪吒的一个利器,而他带着杨婵也不方便,这才想着将她送到玉泉山。
但是杨婵不想连累杨戬,也能看得出敖丙的为难之处,聪慧如她,仔细一想,此事连太乙真人都没能掐算出来,或许不是寻常妖怪,便说此事或许涉及到哪吒,她现在就回昆仑山。
敖丙说“也好,我送你到昆仑山下。”
杨婵摇了摇头,从衣带里取出一张银色的符纸,拒绝道“还是救三公主更要紧,我这里有真人赠与的传送符,只需撕碎便能即回玉虚宫。”
说罢,符纸在杨婵手中一分为二,即刻散出阵阵银光,裹挟着杨婵消失在敖丙眼前。
敖丙抬起右手,正欲祭一道水镜来探视敖谨矜此刻处境,却又想起石记不同于一般妖魔,若是直接探看,未必不会被发现,于是从书案上捡起一卷还未刻字的竹简抛在半空,阵阵灵光自他掌心浮现,将沾染着敖谨矜气息的藕荷色碎布贴在竹简上,以此为媒介做了一个简易的水镜。
不过刹那,半空的无字竹简上变幻出一副画面出现在敖丙眼前
只见敖谨矜昏睡在一个宽阔非常的山洞之中,其中火鸦群舞,青狮白象二魔并肩而立,还有一黑衣女子怀抱着婴儿,神情温柔,另有一青黑色皮肤的女子高座在上位,目光具皆盯着地上的敖谨矜,不知在商量着什么,瞧着是还没有取她性命之意。
敖丙收了法力,将竹简收在手中,分析着每个人的身份,心道这几位该是骷髅山白骨洞九十六路妖魔中最让天庭头疼的那几路魔首,而石记手下魔兵有十万,与之硬碰不是明智之举,于是一纵身闪到西海龙宫。
西海龙宫之内,龙王与龙母正一同观赏歌舞,偶尔笑言两句道哪位跳的更好,这画面比起东海水晶宫实在是和谐太多。
龙王见到敖丙,挥手暂止歌舞,问道“贤侄打何处来”
“伯父,”敖丙拱手见礼,“侄儿打干元山来,为的是表妹之事。”
龙王眉头一皱,问道“矜儿又怎么了”
敖丙取出碎布递给龙王,说道“侄儿此来,便是要将表妹被魔王石记擒走之事告诉伯父,请伯父做个定夺。”
听闻魔王石记四字,龙王一双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不自觉地摩挲着那块碎布,对于魔王石记,那是凶残到让天庭对他们骷髅山行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存在,他的矜儿怎么会跟这么个魔头有了牵扯,又因何被擒
龙王越想越觉不对,于是问道“我听闻干元山那个少山主是个不安分的主儿,矜儿莫不是受了他的连累”
敖丙道“侄儿自小与哪吒一起长大,他与石记从未有过碰面。”
哪吒自己也只是知道有石记这么个魔头,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石记有过一次未曾见面的交集,至于石记为什么盯上了哪吒,别说是敖丙,连哪吒自己都不知道。
因此,敖丙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并不算是谎言。
龙王对敖丙的话没有什么怀疑,但一直沉默不言的龙母爱女心切,琢磨着这句话,敖丙若是有营救她家矜儿之意,便不会刚发现此事就到西海而来,因此将话挑明了问道“丙儿,石记是个怎样的魔头,咱们都心知肚明,依你看来,矜儿是否还能救得回来”
但龙母实在是想错了,先不说石记是个怎样的魔王,敖丙有没有义务要一马当先的去救敖谨矜,从事实上说,就连西海龙王这个做亲爹的听到这件事,第一个考虑到的也不是能不能救回敖谨矜,而是先给敖谨矜遇见此事找个借口,到时敖谨矜若是真的遇害,也能有一个避开魔王去寻仇的目标。
对于龙母的意思,敖丙不是听不明白话外之音,但他除却不想让哪吒出现在石记眼前的原因之外,也有对自身伤势的顾虑,便就没有直面回答龙母的话,“伯母,骷髅山九十六路妖魔,以及十万魔兵,力敌实为不智之举,侄儿这才第一时间来到西海,想与伯父伯母商议出个对策。”
敖丙就事论事,明确地将骷髅山的情况表述出来,将龙母还未出口的怨怼之言堵回腹中。
龙王心中自有谋算,他这侄儿宅心仁厚,虽然年岁尚小,但有天赋加持,于修行一事上事半功倍,法力远胜他们东南西北四海龙王,将搭救敖谨矜之事的希望放在他身上却比他们自己绞尽脑汁不得其所要好,于是问道“贤侄可有什么想法”
敖丙直言道“伯父,您以为石记擒走表妹所图为何”
龙王无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任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石记为何要对敖谨矜下手,心中不自觉地便有将这笔债算在干元山头上之想。
即便敖丙对这些权谋之事不感兴趣,可常年耳濡目染,他又怎能看不出西海龙王心中是作何想。
敖丙说“侄儿未必没有法子救出表妹,但需要伯父做一件事。”
龙王忙道“但能救出矜儿,莫说一件,便是十件也依得你。”
敖丙道“表妹回来之后,请伯父再莫放她离了西海。”
龙王一口应下,答应得毫不犹豫,敖丙就此告辞,出了西海,直往骷髅山而去。
龙母望着敖丙离去的方向,开口问道“你说,他能救出矜儿吗”
龙王摩挲着手里的碎布片,哼道“你当他是真心想救矜儿想必是怕矜儿出事,咱们对付不了石记,会将这笔账算在干元山那小子头上。”
龙母皱眉道“他与矜儿血缘之亲,与干元山那个少山主不过是有些交情,因何如此”
龙王摇了摇头,拉着龙母坐下说道“你倒是常年如一日的不动脑子,方才听你与他怨怼,我就想说你了,你细思细想一番,咱们若是实在没法子救出矜儿,又能如何为了整个西海考虑,也只能是忍痛放弃矜儿,再把仇都算在干元山头上罢了,敖丙又凭什么为了咱们矜儿与骷髅山交恶”
龙母被说得哑口无言,半晌问道“那他又是因何为干元山那孩子去救矜儿”
龙王无奈道“真是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当初我肯答应矜儿在干元山小住,无非是因为矜儿喜欢他,他又不爱到西海来,总与干元山那小子混在一处,加之当年诸多散仙为矜儿相命,我想为矜儿的终身再搏一搏罢了,但你现在也看见了,矜儿出事之时,干元山无一人在,他抽空过去寻那小子才发现矜儿被石记所擒。这说明了什么”
龙母略作沉思,说道“他们将矜儿一人留在山上,也没人加以照看,只要哪吒不在干元山,矜儿根本无法见着敖丙的面”
她的矜儿再不堪也是堂堂公主,他们竟敢如此待她
“收起你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干元山那小子是玉虚宫嫡传弟子太乙真人唯一的徒弟,敖丙且不说他将来是否能修成应龙王,便是修不成,最低也是东海下一任龙王。矜儿在咱们眼里千娇万贵,在他们眼里可什么都不是。”
西海龙王看的透彻,撇了龙母一眼,随即瞧向骷髅山的方向,但等着看敖丙是否当真能够救出敖谨矜。
骷髅山上寸草不生,山入其名,满山尽是白骨,无数魔兵在山上徘徊,其中以火鸦洞群魔人数最为广泛。
敖丙站在山前,将山势点看一番,单枪匹马上山,刚上山不久,石记便察觉到有生人上山,当即命令鬼子母魔出来查看。
火鸦洞群魔中有人发现生人,当即拦住敖丙去路,高声问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骷髅山”
敖丙拱手自报家门“东海龙三太子敖丙,前来拜会石记娘娘”
话音方落,鬼子母魔抱着孩子飘飘然自山巅落下,笑道“原来是东海龙王三太子,失敬。”
敖丙说道“想必阁下便是王舍城九子鬼母。”
“三太子,请。”鬼子母魔轻笑不答,探手做请,在头前带路。
入了白骨洞,敖丙目不斜视,但见青狮白象伫立两侧,洞中火鸦盘旋,而敖谨矜则坐在石记边上,瞧见敖丙踏进洞口时,她眼中不自觉泛起光芒,然而却被石记制着不能开口。
鬼子母魔躬身道“东海龙三太子前来拜会娘娘。”
石记对于敖丙此人,略有耳闻,此时得见真人,这般模样倒是让她忽然想起了一位故人,一位让她想起来便又爱又恨的故人,一时间情绪难明,倒是对敖谨矜的执念有了些改观。
她摩挲着敖谨矜的头顶,问道“龙三太子大驾,不知有何贵干”
敖丙拱手道“敖丙此来却是为了娘娘身边这位龙女。”
石记意义不明的噢了一声,沉声道“本座想要的人,没人能从本座手里夺走,”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松开了敖谨矜,疾闪到敖丙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又轻缓了声色,“但是本座今天心情好,愿意给未来的应龙王一个面子。”
敖丙自然不信石记这番说辞,问道“不知娘娘想要什么”
石记说“本座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今天心情好,不想树敌罢了。”
敖丙说“今日之事,算是敖丙承了娘娘一个人情,来日有机会自当报还。”
“本座与你们这些神族可从来谈不上半分人情,趁我改变主意之前,”石记将敖谨矜推到敖丙身边,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赶紧走吧。”
“娘娘高义。”敖丙转身即走,敖谨矜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出了洞府下山。
洞中群魔不知石记为何有此转变,鬼子母魔默然不语,心中暗做思虑,青狮想开口询问被白象拦住,将目光瞟向火鸦洞群魔。
火鸦洞洞主倒是不负众望,当即问道“娘娘,咱们费尽辛苦,才从这丫头身上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您为什么要将她放了”
石记的心情或许是真的不错,没有责备火鸦洞主多嘴,只说道“几千年前,黄帝与蚩尤之战,昆仑山光明宫中有神女襄助黄帝,应龙王则派遣旗下大将青龙下界,还有其他一些天神共同下界,仙魔混战,浮尸千里,蚩尤一方战败,本座身受重伤,逃到黄泉海边时力不能支,只得化回原形以求形神不灭,不料想青龙因在战火中沾染人间浊气,被天兵神将押赴黄泉海。
本座那时神智迷蒙,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即将消散之际,应龙王下界为那被锁在黄泉海心的青龙疗伤,替他洗清浊气后将他带回九重天上。”
青狮问道“青龙是天之四象的那位青龙神将”
石记点了点头,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没有责怪青狮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道“那应龙王为青龙神将疗伤之际,溢出的法力神光有一部分恰好照耀在本座原身所在附近,本座兼有受益,即将消散的神魂在这片神光下收敛合愈,伤势几近好愈。”
鬼子母魔说“所以娘娘方才放他们走,其实是为了还那份恩情。”
“算是吧,但是自本座修炼大成之后,因着伤生太多,这应龙王极力主张天庭捉拿本座,后来他便再没了消息,连承他命令常年追捕本座的青龙也不再下界,我还再想他如何会放过我今日方才知道,原来是转生下界了。”石记自问自答说“从前没机会报答,今日还他,也算两清。”
火鸦洞主接话道“此人与活宝奇珍交好,娘娘今日念及旧恩情放过了他们,来日岂不是多了一位敌人”
石记哼笑道“本座千万年来树敌无数,还在乎多这一个我虽伤生无数,却也知恩图报。”
“今日人情尽消,总胜过来日刀兵相见时有所顾及。再者来说,那随心蛊即将开花,依旧为咱们所用。”鬼子母魔奉承道“娘娘高见”
经鬼子母魔如此一讲,洞中其余各怀心思的人当即开悟,随声附和。
下了骷髅山,敖丙送敖谨矜回西海,敖谨矜一路上还算安静,直到在西海岸边。
敖谨矜说“表哥,谢谢你来救我。”
敖丙默然半晌,说道“西海比外面的世界安全的多。”
敖谨矜接着问道“表哥怎么知道我被妖怪抓走了”
为了不让敖谨矜误会什么,敖丙说“这你该感谢杨三姑娘。”
敖谨矜又道“石记是天庭都不想正面相对的魔头,表哥居然会冒着危险来救我,我好开心真的特别开心”
“表妹早些回去罢,伯父伯母想必等得急了。”对于敖谨矜的心情,敖丙并不在意,也没什么多余的话跟敖谨矜说,也不想跟西海龙王虚与委蛇,于是分水唤出早就奉了龙王命令在此等候的巡海龙兵,请他们将敖谨矜带回去。
敖谨矜盯着敖丙离去的方向好半晌,很想跟上去,但是碍于周围龙兵太多,必然不会放她离去,这才随着他们回了龙宫。
敖丙刚带着敖谨矜到西海岸,便有巡海龙兵将消息传给了龙王。
龙王龙母在宫里等了好半晌,终于瞧见敖谨矜踏进了水晶宫大门。
敖谨矜一段时间未曾见到龙王龙母,此时一见到他们,积攒了好一段时间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眼里蓄满了水光。
龙母见到女儿这副模样,忙上前将她抱住,拍着敖谨矜的后背,温声安慰道“矜儿吓坏了吧不怕啊,母后在这儿呢,不怕”
龙王瞧着门外好一会儿,问道“矜儿,你表哥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敖谨矜听言,想起自己当时是趁夜逃出西海的,怯生生地往龙母怀里缩了缩,没敢搭话。
护送敖谨矜的龙兵见状,上前凑到龙王耳边低语几句,龙王眉头一皱,沉声道“带公主回寝宫去。”
敖谨矜抿了抿唇,不敢说一声不,低着头回去。
龙母见着人走远了,抱怨道“矜儿刚刚脱离虎口,你吓唬她做什么”
龙王瞪眼道“我敖闰聪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自作多情的蠢货。”
龙母一怔,女儿刚刚脱险,龙王立刻把人关回寝殿也就罢了,怎么还动起了肝火,遂问道“你动这般大怒作甚”
龙王将龙兵方才讲诉的海岸之事一字不差的说与龙母。
龙母说“敖丙去骷髅山救她,让孩子误会了罢。”
“误会什么”龙王哼声道“敖丙看出咱们所想,在海岸上连话都不愿意与她说上两句,对于救她一事只字不提,就生怕让她生出什么误会,她还以为人家真心实意的想去救她,继而连三的提这件让人难办的事。从头到尾,敖丙看都没看她一眼,听她说话,当即就召了龙兵,让人赶紧把她带回来,她倒好,堂堂公主之尊,在龙兵面前丢人现眼,眼巴巴的盯着人家不愿意回来。”
龙母有心为敖谨矜辩解两句,却又因龙王描述的这副场景给无话可说,只得深深叹了口气。
龙王沉默了好半晌,再生气又能如何,女儿是自己的女儿,烂摊子还得自己给她收拾,于是满脸挫败地说“听闻敖丙近段时间沉迷炼器,因着反噬受了些伤,你去备些好礼,改日去东海看看他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敖丙还是强的,只是不怎么动手,当然了,这主要是哪吒怜惜娇花,不给他动手机会,于是娇花动手的时候基本都是对自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