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兽与食梦貘,一个制造梦境,以万物梦境中生出的情绪为食;一个破坏梦境,以梦之本身为食。
二兽生来敌对,却又谁也离不开谁,为了争夺对梦境的主权,以人类的梦境为战场,闹得不可开交,使得人类无一时安稳,或昼或夜,睡立不安,长期在现实与残梦中挣扎,人类失去了大量的劳动力,荒芜了田地,饥年随之而来。
恍惚中的人类,分不清幻与真,易子而食成了常事。
事情闹得太大,影响到了下界的仙人香火,于是这件事就传进了九霄云殿之上,惹得玉帝震怒,着令雷公电母劈醒世人,将二兽分别镇于山水之间。
此时此刻,因仙气而被诱醒的造梦兽,盯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何仙姑,但它察觉到天空上还有其他仙神,不敢妄动。
何仙姑因这坠涯一事,得以与吕岩结识,二人都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于是相互通报姓名,谈天论地之时,有诸多相同见解,一时间深有相见恨晚之意,当场结拜为异性兄妹。
吕岩去瞧白牡丹时,说起了自己那新结识的义妹,言语之间颇是亲近,白牡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因此,从没对吕岩提过什么要求的白牡丹第一次开口提要求,便是让他离何仙姑远一些,她不喜欢。
初时,吕岩心里是开心的,有意减少了与何仙姑的往来,可每每有所接触,何仙姑总能让他有一种相识多年的感觉。
一边是一见就钟情的白牡丹,一边是似曾相识的神交之友,吕岩犯了难。
直到有一天,何仙姑打山下救了一位身受重伤的青年。
但这青年不是别人,而是那山下被镇压了多时的造梦兽,它要让转世仙人心甘情愿贡献出自己的心血精魂,助它恢复伤势。因此,给自己编造了一个非常凄惨的身世,简直是如风中之飘絮,雨中之浮萍,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何仙姑心生怜悯,将他救回了家,悉心照料,周全体贴。
造梦兽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常常利用自己的能力,常常造些令仙姑脸红心跳的梦境。
吕岩深陷纠结之中,有一段时日不曾去那楚馆之地看望白牡丹了,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与仙姑断交,于是去替白牡丹赎身,将她暂且安置在别院之中。
别院距离吕府不远,内里是个清幽雅致的布置,白牡丹问他:“吕公子打算如何安置牡丹”
吕岩说:“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听言,白牡丹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乐得花枝乱颤,好半晌才止住。
“牡丹从小长在那样的场所,人话鬼话都听得不少,可讲得如此真挚的人,却只公子一个。”
吕岩一片真诚:“在下的一片真心,牡丹姑娘迟早是会看见的。”
事实上,吕岩离开别院的第二天,就请了先生,算下黄道吉日,广发喜帖。
一时之间,京城有名的吕大公子要娶一个烟花女子的事情就传开了。
白牡丹想,他是真心的。
何仙姑收到的那份喜帖,是吕岩亲手送去,她问吕岩是否当真要娶个回家。吕岩说牡丹姑娘十六岁开怀日便被他以万两白银拍下,与其他人不一样,希望仙姑不要言语轻薄了他的未婚妻。
一时间,仙姑无话可讲,造梦兽化身的青年却挑着水从河边回来,见到吕岩,他问:“琼英妹妹,这位是”
何仙姑沉着声气,晃了晃手中的大红喜帖说道:“他是琼英的结义兄长,吕岩。”
青年将水桶里的水尽都倾进缸里,上前一拱手:“在下孟昭,久闻吕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三人闲叙时,吕岩刻意跳过何仙姑挑起的关于牡丹仙子的话题,倒没生出什么不愉快,只是没出半月,他忙着替白牡丹置办妆奁嫁妆,何仙姑的一道婚贴却送到了他家里去。
不前不后,正巧是同一天,十一月六日,天门开黄道,不犯红沙,是个宜出行、宜嫁娶的好日子。
吕岩望着婚贴,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在白牡丹是个明事理的,她说:“吉时良日,非是你我一家的时辰,你与她既然是结拜兄妹,不妨提前一天,与她送去贺礼,也尽你作为兄长的情谊。”
吕岩认可了白牡丹的说法,但见她芙蓉面不施粉黛,言语间知书识礼,全无半分轻佻之色。
他想,日子终归是自己与牡丹两个人过,她出身虽然不好,惹人非议,自己却应该给足体面,不教外言轻侮了她才是。
没两日时光,吕府中便热闹起来,张红挂彩,喜乐吹打不停,摆起了流水的席宴,不问穷富亲远,随到随食,随用随走,无需礼金,只需上一句吉祥话儿就好。
与吕岩这边相比,何仙姑那里便寒酸许多,她瞧着孟昭自在忙碌,心里有些难受。
孟昭察觉到她的视线,将个“囍”字帖正,扭头说:“妹妹,孟昭本是个跑江湖的糙人,你此时若后悔,还来得及。”
何仙姑摇摇头说不后悔,而云端上的张果老、汉钟离二人却急得头大如斗。
逢此时间,吕家仆从送来花红酒礼,言说道:“何小姐,我家少爷明日大婚,无暇他顾,因此与少夫人一同精心购置了些礼品,着我二人送来,惟愿二位花开并蒂枝连理,比翼恩爱有丹心。”
何仙姑颔首道谢,教孟昭从树下取了坛酒交给吕府仆从带回去。
酒坛虽封得严实,却还飘出些淡淡荷香,张果老鼻子一动,荡悠悠划着云彩随着酒味儿飘动。
吕岩瞧着那荷花酿,犹豫些时,晚间时分,将其送到了白牡丹处,三杯五盏一下肚,酒意涌上来,不消一坛酒近,白牡丹便把吕岩的话套了个干净。
夜半子时,何仙姑迷蒙蒙地走到白牡丹所在的亭台水榭,吕岩趴在桌上睡着,白牡丹捣弄着盆中碳火,听闻有脚步声,偏头一瞧,却见一身淡色衣装的何仙姑。
何仙姑恍了神,脑中流转几个大字:天姿国色,似玉生香。
“我是何琼英。”
闻言,白牡丹放下扇子,让出竹椅,自在站到吕岩身边去替他将有些滑落的大氅盖好,口中轻声细语:“原来是何姑娘,请坐。”
何仙姑没有坐,蓦然蹦出一句:“原来吕兄当真没有半句虚言。”
“更深露重,何姑娘踏霜而来,还是上前来取取暖,若是冷着寒着,害了风寒却是不好。”
言外之意很明显是在说何仙姑明日婚礼,此时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有些不合时宜。但何仙姑却像没听懂一般,一动也不动:“你不要误会,不要多想,我只是想来看看吕兄不顾流言蜚语,狼藉了声名也要娶回家的女子是怎样的。”
白牡丹自幼混迹在秦楼楚馆,对于女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是再清楚不过的,哪能听不出何仙姑言语中貌似不经意的点她出身不清白,害吕岩名声败坏的诛心之意呢
“牡丹有怎样的好处,姑娘不知道,可姑娘你有几分好处,牡丹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只见她眸中水光潋滟,唇角微微一勾,将坛中残酒倒上一杯,细语温声:“姑娘这颗藏着掖着的心,何时如这酒水清澈透亮”
亭台下的河水泛起了“咕嘟咕嘟”的响声,却被流水声掩盖,旋转的水流将一对依偎在水面上的鸳鸯卷进水底。
何仙姑被击中心事,却还自若:“他能保证身边永远只有你一个人市井上流言风语他能一生都不在意”
白牡丹清浅一笑:“他只怕牡丹在意,正着手变卖家资,婚后带牡丹回丹阳祭祖,再不往这京都城里来。”
何仙姑良久不言,临走时说:“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你道我青楼出身多不堪,人老色衰无善了,我却有一句良言赠你,”白牡丹瞧着何仙姑离去的背影,开口声色在流水声中更显温润:何姑娘,此时你只挣一口眼前气,轻将终身许旁人,当心来日里命比鸿毛轻,牡丹劝你三思而行。”
何为一语成谶,这就是了。
目送了何仙姑离去,白牡丹轻轻推醒了吕岩,教他趁夜回府,莫教旁人明日闲话。
白牡丹一日梳妆,打扮甚是仔细,玄中扬绛的嫁衣更显她肤白胜雪,未时上了喜轿,在吹吹打打的喜乐之音中游了足足两个时辰的街,直到酉时日入,天现黄昏,方才转进了吕家府中。
自入门到入堂,府中宾客立两排,每过一人,便得一句好话儿。
或是并蒂连理,或是白首偕老,或是永结同心,或是百年好合,诸如此类
祭拜天地时,司礼倌儿一声“夫妻对拜,百年恩爱”出口,吕岩与白牡丹躬身下拜,可在众目睽睽之下,轰隆隆响起一阵天雷,在他二人身边炸响,却是张果老和汉钟离二人一时情急,往下丢了个小闪。
他们不能显露神迹直接插手,可也不能眼看着何仙姑当真落进造梦兽手里。
造梦兽要的是何仙姑心甘情愿地为他贡献出自己的心血精魂,此时除了让吕洞宾去喊停之外,别无他法。
二人商议一番,先丢了一道闪电叫停流程,然后由面貌更威严些的汉钟离假作游方老道现身。
“无上太乙度厄天尊”汉钟离高念着太乙天尊名号,入了吕家门庭,直直地向吕岩走去,拿不稳自己与张果老这般行事算不算是违背了王母娘娘所言的不得插手之令。
“道长打何处来,”吕岩见这云水全真进来,有心与他约个时间做一个法会,也教父母知晓自己成了家去。
道人目不斜视:“今日你这里添灯结彩斗酒会,她那里明日横尸沟水头,落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吕岩闻言,勃然生怒:“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道长如此欺人,还请离开吕某府中。”
汉钟离被噎住,思索着该如何是,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站在云间,高声喝道:“纯阳子,你此时不醒,更待何时”话音落地,一道晴空霹雳直冲吕岩而去。
白牡丹满目惊诧,半晌难以言语,眼前只见吕岩神色怔愣,耳中却又听那云上仙人言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天下红粉知多少,你偏作痴汉欲强求累及妙法元君下凡渡劫,造梦兽破开封印送出一道神魂,要拿她心血精魂以愈其伤。”
这一道雷,劈得吕岩恢复了部分记忆,从茫然到清醒,不过短短半刻钟,云上的张果老脸色却已是变化了好几番,不停地向城郊方向张望。
吕岩抓着白牡丹的手说:“牡丹,眼下琼英她命在旦夕,我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这其中事端,你等我回来,等我救了琼英回来再与你细说内情”
话才落地,不待白牡丹回答,人已冲出了门外,白牡丹抬起头,发现那道人与白胡子老神仙也不知何处去了。
她想,吕岩把自己丢下了,和他们一起去找何琼英了。
一把揭开覆面的纱罗,她听见许多刺耳的声音:
“风尘女子,就是祸害”
“啧,花魁抢男人居然还抢不过个乡野村姑”
“那吕岩既是神仙下凡,想起一切,还能要她吗”
“你管那多作甚”
“残花败柳也是个天仙一般的脸蛋儿,那吕岩若是不要,咱哥们儿勉为其难的收她做个外室,再生个和她一般貌美的闺女,送进王宫,岂不是为家族博博一个百年富贵”
“想的挺美”
“真是个丧门星哦”
“啧可怜喏”
人群散了,言语却不曾散,白牡丹驱散下人,坐在新房里,她想,他会回来的吧
一天两天三天吕岩没有回来,流言却发酵得愈发离谱儿,白牡丹不需打开门窗,便能听见旁人路过附近的窃窃私语。
从吕岩是仙人转世下凡除妖,到最后变成了白牡丹是妖孽转世的天煞孤星,出生克母,幼年克父,成人克亲克友,要克死所有人才行
是夜,白牡丹听着窗外的风声,推开了门,踏出了吕府,她想自己应该离开这里,去一个不伤心的地方才好。
走啊走,走啊走,白牡丹混混沌沌地就走到了郊外,一点灯光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不自觉靠近了些,却瞧见吕岩与那天的两位仙人守在昏迷的何仙姑身边,口中小声的说着什么。
白牡丹听不清他们在讨论什么,想上前去问一问吕岩,问他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丢在流言蜚语的最中心
可最后也没有问出口,只是嘀咕着“他们都是一起的,我才是外人”从这氛围甚是和谐的竹屋附近离开。
吕岩再次见到白牡丹的时候,白牡丹已经不认识他了,是张果老和汉钟离跑回天上借了命格仙君的众生镜看过之后,方才知道吕岩那天走后发生了什么。
白牡丹那晚打从竹屋附近离开,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天色将明未明之时,路过一处山边,遇见了劫匪,贼人抢走她的首饰珠玉之后,认出她是哪个,害怕她回到城里去报官,牙一咬心一横,把她捆了绑到河边,凿开河面上的冰层,将她沉了下去。
为什么自己没有害过人,也没有做过恶,只是用尽全力地想要有一个好点的光明一点的未来,却要被这样对待
白牡丹不明白,也不理解,随着窒息感,绝望这种不可言说的情绪在她心头弥散开来,忽然有一个水泡包围了她,似乎有一双手在拍打她的后背,她猛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水来。
就在此时,一道沧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是否愿意用你最重要的记忆来换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白牡丹四处张望,那道声音又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愿意,你拿去吧。”白牡丹说得毫不犹豫。
曾经她以为吕岩就是她这一生的救赎,是来救她脱离火海的,没想到她愿意交付真心的人,却把她推进了另一重苦海里。
一道水流击碎了包裹着白牡丹的水泡,她知觉脑中蓦然一阵刺痛,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啧,真是苦涩到难以入口的记忆,”那道沧桑的声音忽然变得轻快起来,“还以为只有我们魔界没有公平可言,原来天界也没有。”
水流将白牡丹送到下游溪边的一个梅谷,谷中的梅花精灵认出白牡丹来,将她捡了回去,告诉她的身份,告诉她为什么会到人世来,告诉她可以安安稳稳地谷里住一辈子。
但白牡丹脑海中与吕岩有关的一切记忆,都被食梦貘抽去吃掉,她不知道梅花精灵所言是真是假,但她确实喜欢此处的白梅落雪,不惹半分尘埃。
好日子不长久,需得是省着过,何仙姑一好了些,吕岩就立刻赶回了家中,却得知白牡丹失踪了,于是四处寻四处找,重金悬赏之下,终于有人来报了消息,说瞧见她在一个清晨里遇见劫匪,被沉入深河底了。
吕岩这边痛哭流涕,悔之不及,汉钟离却又给他带来了一个新的噩耗,何仙姑丢失的一魄被造梦兽卡在镇压他的结界缝隙里,真身借机化了一阵风逃出结界,握着何仙姑的那一缕饱经摧残几欲散去的魂魄向东逃窜。
无奈之下,吕岩只好与张果老等人向东巡查,张果老等人心里也犯愁,一是违反了王母禁令,来日回天上必定受罚,二是吕岩此时凡人之身,无法带他驾云,只能跟他一道行路。
紧赶慢赶地追了半个来月,却在这溪边瞧见了溪边浣衣的白牡丹,却没能料到白牡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他本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可张果老却说自己一双慧眼,绝不可能认错。
于是,吕岩勒了马缰,不肯再往东去,只跟着白牡丹,直到梅谷深处,悔得张果老连声咒骂汉钟离不拦着自己。
为了让吕岩乖乖地继续走,张果老一咬牙,定住了梅花精灵与白牡丹,施法术好一番检查,却没能查出是个什么缘故,最后是汉钟离找理由说可能是头脑受了伤,所以才会失去部分记忆。
张果老义正辞严:“虽然她眼下不记得你,可到底还在世上,与你来日方长,可琼英是否能够回归本源,重入仙道,全在你今日一念之间。”
二人轮番言语,劝得吕岩留下几句离别之语后,继续一路向东。
白牡丹拉着梅花精灵,说道:“他们可真奇怪。”
梅花精灵回应说:“仙子想恢复天宫里的记忆吗梅灵可以帮你。”
白牡丹摇了摇头,眉眼带笑:“梅灵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可现在在这里待着,我感觉已经是一件令我感到非常快乐的事情了呢。”
三春时节,寒冬里独占鳌头的梅花败落,谷中百花齐放,万红争艳,俨然换了一副天地。
百花精灵们希望牡丹仙子早日回归天庭,重管百花事务,让她们能够按照节令开放,而不是为了人间万紫千红,强迫她们四时不败。
谷中越发浓郁的草木灵气,与精灵们祈求花王归天的念力,当真使白牡丹的天宫记忆逐渐复苏。
恢复了记忆的牡丹仙子试图吸纳灵气恢复一些法力,只是进境极慢,直到秋末的风带来初冬的一丝寒意,她也只重新掌握了一些最基本的法术。
期间,吕岩等人追到东海沿岸,失去了造梦兽留下的蛛丝马迹,于是张果老与汉钟离二人入了水晶宫,请龙王帮忙排查,看那造梦兽是否藏在海中。
这一查,当真就查出问题来了,海府里确实有多出来一道外来的气息,可却查不出在什么地方。
几人一合计,造梦兽极有可能藏在海中某个生物的梦里,可偌大的东海有无以计数的物种,其排查难度不亚于使沧海在一瞬之间化为桑田。
最后张果老一拍案,决定放出食梦貘,利用食梦貘的特性找出造梦兽,但食梦貘却提出了条件,要求事成之后,把他放回魔界。
相比于造梦兽的危害,食梦貘不过是喜好吞吃梦境,甚至吃掉一些令人感到痛苦的记忆,并不刻意伤人。
如此一番思虑,张果老答应了食梦貘的条件。
夜幕降临之时,食梦貘出了深河,入了东海,犹如一只旋转的小陀螺,在海心位置转了许多圈,最后张开嘴巴,犹如一支离弦的箭,向东而去,最后浮上海面,停在一头体型极为硕大的鲸鱼身边时,瘪瘪的肚子也逐渐变得圆润。
食梦貘望着眼前的大鱼,冷不丁地伸出利甲,扣下一块紧紧附着在鲸鱼腹部的马牙,一口咬碎,啐进水里,紧接着收起指甲,将它那猫一般的爪爪贴在马牙刚刚附着过的地方,小心地揉了揉。
吕岩问:“有办法让他出来吗”
食梦貘满不在意地说:“梦里的世界坍塌,孟昭自然会出来,不过我奉劝你们不要轻易地去找死,梦境里,他最大。”
汉钟离问:“你应该有办法让他出来吧”
食梦貘嬉笑道:“可我只答应你们找到他,现在不是找到了吗”
汉钟离说:“造梦兽重新出现,天庭一定派兵镇压,你也逃不了。”
经过这番并不公平的协商,食梦貘半晌无言,贴在大鱼的脑袋边上蹭了蹭,猛一张口,大鱼从梦中醒来,甩甩尾巴要走。
食梦貘低低地叫了一声,大鱼蓦然停在水面,脑袋处蹦出一阵雾光,雾光落地,化成了一个人形。
“墨孟,你居然堕落到跟这帮神仙同流合污”
“各取所需而已,若不是你,我岂能被困深河数千年”
食梦貘说罢,隐了身形,自海上消失。
这边厢斗起法来,如火如荼,浪海翻波。那边厢,食梦貘离了东海,在回魔界之前,找到了白牡丹,一颗黑色的珠子在他手里化成了雾气,重新钻进了白牡丹的脑海。
他说:“你的记忆太难吃,现在我填饱了肚子,还给你。”
白牡丹一觉梦醒,脑海里翻腾着的都是与吕岩在京城的记忆,作为仙人的觉悟和作为人的七情六欲,让她面对这些突然回复的记忆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这份不和谐没有持续多久,张果老他们就带着何仙姑那几乎快要散了的一魄找到白牡丹,想要帮她恢复记忆和法力,从而用花神特有的能力去修复何仙姑这受损的一魄。
白牡丹作为仙的那一部分清晰地认为何仙姑是受她和纯阳真人连累才会下凡受这样的苦,可作为人的部分,她不愿意去救情敌。
两种觉悟就像两个在她脑海中打架的小人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使她头疼不已。
可天生天长的花神,到底不忍心这世上失去一位常在世上走,扶危济困的奇种荷花,只当是还债了,杜绝了张果老和汉钟离教雷公电母来助她恢复法力的要求,依靠着前生记忆,强行以人身施法救回了何仙姑那一魄。
强撑着自然无若的样子送走张果老等人后,自己却撑不住了,若非谷中梅灵以自身灵力召醒沉睡中的百花精灵,协商着自行违逆节令盛开,输送灵力给她维持,恐怕世上已经没有了牡丹仙子这一号人。
因此事,白牡丹睡了许久,醒来已是十年后的一个寒冬,梅灵告诉她说吕岩在谷中守着她几年,何仙姑便鞍前马后地守了吕岩几年,眼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交代梅灵说若是牡丹仙子醒了,便去他们从前约定的地方。
白牡丹出了谷,回京都城瞧了瞧,从前的吕府门庭紧闭,匾额上的姓氏也换了人,随手拉住一个行人问了问,却得知吕岩两年前变卖了家资。
她想,吕岩或许是回了老家,于是租了车马,转道丹阳,却见城中街上铺红,家家挂上红花,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一问才知道,替百姓造桥补路修建祠堂的吕大善人,今日大喜,他们都替大善人高兴,这才家家都张起红灯庆祝。
白牡丹道声谢,心想着吕大善人会不会就是吕岩,在路人的指引下到了吕氏门前,可门内那个场景是她熟悉的,那对新人也是她熟悉的,就连新人身上的喜服她也都是熟悉的。
她立在门前,有心想说些什么,愤怒也好,祝福也罢,可话到了嘴边,喉咙就像被哽住了一般,吐不出半个字来。
于是转身向来时路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猎罪图鉴太好看了,有一起在看的姐妹吗捂脸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悠闲的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悠闲的云70瓶;
我会继续努力的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