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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程远听她这样说,  只觉有一声深深地叹慰在心中响起,那种安定与满足,无法用言语表述。

    像是一个人走在寒冷又漫长漆黑的路上,忽然窥见一抹天光,  那光落在身上,  温暖地让他颤栗。

    十多年前那个冬日的救赎让他活了性命,  让他忍不住追逐着那一点温热,  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

    而此刻,  他的姑娘,  将他所有抱负都看穿。

    程远轻轻又问“姑娘觉不觉得我不自量力”

    他这样卑微的出身,却想为天下人做主,怎么看,  都是很不自量力的一件事,  虽然他已经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就算知道前面的路会是粉身碎骨,也会一直咬着牙走下去。

    可此刻,  他却想问一问她,想得到一个答案。

    谢妩摇摇头,坚定说“我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我会看着你,  陪着你,与你一路走下去。”

    她语气并不激昂,声音也是轻轻,  可任谁听了都知道,这话出口,不会再变。

    程远觉得心被这这句话撬开了个口子,  里头有东西流淌出来,再也抑制不住,他从未这样清楚地认识到,眼前的姑娘,真正是他心安处,他忍不住笑起来,与以往谢妩见过的笑都不同,他从来都是含蓄而矜持的,画中山水一样捉摸不到。

    可他此刻的笑容,却那样明朗,日光一样夺目,像是有什么终于破开冰层,出现在谢妩面前。

    小姑娘看傻了眼,她一直以为千岁以前已经是绝色,却不想,竟还有这样的一副样子,花开一样让她惊艳,如此对她一笑,真是要笑得她魂都飞了。

    程远看到谢妩愣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一时间笑意却难以收敛,便都漾开在眼眸里,他终于有勇气将自己的心情与眼前人分享,他说“姑娘,我很开心。”

    从未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让他觉得快活。

    谢妩疑心这一切是自己的错觉,又或是梦中的臆想,这样的程远,简直脱离了她的想象。

    这样鲜活,这样快活,是她的心上人。

    她不由自主抬起手,想碰一碰他的脸颊,可平日里那样大胆的一个人,此刻却不敢真的碰上去,她怕这是水中花镜中月,一碰,便都不见了。

    谢妩想要这样的笑意留在程远脸上,越久越好。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从来都只会躲避的程远,却轻轻靠了上来,脸颊贴在她掌心,雏鸟一样眷恋。

    谢妩看不清程远的表情了,但能感觉到他在自己掌心发笑。

    她一颗心忽的柔软下来,觉得这人怎么如此可爱,小孩子一样,害羞地要将笑脸藏起来。

    谢妩一时也忍不住想要笑,却又有些心酸想要落泪的冲动,这感觉实在是太过复杂,交织着最终变成一声轻不可闻,像是怕惊动了落在手上的蝴蝶的询问,她问“程远,我走进你心里了吗”

    他有片刻的沉默,直沉默的谢妩的心都要开始往下坠了,程远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望着谢妩,轻柔而坚定地说“姑娘一直都在那里。”

    谢妩想哭又想笑,他承认了他肯认了

    小姑娘也不知是羞臊还是欢喜过头,竟是咕哝一句“早知道给钱就行,我早给了。”

    程远不禁失笑,哪里是因为这个呢

    谢妩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就要往回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啊呀我不是说用钱买你”

    越解释越乱,谢妩脸都红了,抓着程远的袖子,怕他要因为自己的话跑了。

    可恨她明明只是想说,早知道给钱就能引得他们互诉衷肠,让程远敞开心扉,她早给了,谁知到说出来竟是完全不对味了

    程远笑着说“是”觉得他的姑娘脸红的样子,也十分可爱。

    谢妩不由气弱下来,纸老虎一般哼哼“不许看我笑话。”

    他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只一双眼睛仍旧含笑望着她。

    谢妩不止一次想象过,程远回应她感情时候的情形,可此刻才知道,原来那么多想象,都不及此刻的真实让人欢喜,好像连那一点过错都变成了别样的甜蜜,她抓紧了他的衣袖,终是问“你不跑了吧不会再躲着我了吧”

    程远只片刻迟疑,便点点头“我与姑娘一道。”

    谢妩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本来抓着程远袖子的手,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抱怨说“还叫姑娘”

    程远不防她这样就上手了,差点就要没忍住往后缩,好险忍住了。

    在谢妩催促又期盼的目光里,他轻轻咳一声,才喊了声“阿妩。”

    谢妩抿着唇笑,却还不想放过他,哪能那么容易就放过他,又催说“还有呢”

    程远声音不由又低了些“宝儿。”

    谢妩不由就笑,之前的两声,是她求来的,此刻再听程远喊她,感受又是不同,那种吃了蜜一般的感受,让她唇角压都压不下去,谢妩想将脸上表情藏一藏,便抓着他的手,重又靠在他肩上。

    感觉这程远的呼吸和体温,她有种身在梦中的恍惚。

    她问“是梦吗”

    程远反应了一下,才说“不是梦。”

    谢妩抓紧了他的手,喃喃说“我以为还要好久,以为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她甚至都打算好了,哪怕是等他等成了老姑娘呢,她也想好了要一直等下去的。

    程远听着只觉得心里疼痛与歉疚,都是他的过错,可谢妩却先开口,她说“若觉得心疼我,就要以后对我好,知道了吗”

    千岁应“是”,他怎么会舍得对她不好

    谢妩见他这样听话,便小心问“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程远思索片刻,说“还请姑娘不是,还请阿妩再等一等我。”

    小姑娘当时就从他肩头上跳起来,眼睛圆溜溜地瞪着他,还等什么不立刻安排人来她家求亲

    千岁便耐心与她解释,有哪些事要先安排,总归一句话,他们的事情,在外人眼里,得是由程远起得头才行。

    谢妩想说就她如今的名声,都在宫门前用箭射丨过大臣了了,难道还怕别的

    可想到程远在某些事上的固执,她不禁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不管如何,好不容易等到程远为他们之间的事情筹谋了,总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名声这东西,与他们二人来说,实在也算不上什么。

    于是谢妩点点头,然后不太矜持地催了一句“那你记得快一些。”

    程远将她放在心里,只觉得她这样实在可爱,便含笑点点头“是。”

    一时两人都没了言语,谢妩也是头一回与心上人相处,只觉得往日里那些花花心思,此刻竟是软绵绵地都施展不开,光是拉着程远的手,她便觉得羞意上涌,但放是舍不得放开的,她好容易才牵到的,如何舍得放

    程远也不是话多的性子,方才他还不觉得,此刻沉默下来,感官便都集中到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姑娘家养得娇,一双手细腻柔软的仿若无骨,却紧紧地抓着他,一点都不肯放松。

    程远心思动了动,手舒展了一下,将那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手,反握在手里。

    谢妩本来都要急了,以为程远是要挣脱她的手,却不想下一刻,便被他宽大的手整个握住,当时唇角便翘了起来。

    花厅里放着冰山,交握的手不觉得燥热,只觉得温暖,仿佛有种温热的甜蜜,顺着对方的手流淌过来。

    时间也这样无声的流淌,一直到远远传来三更的敲更声,俩人才忽的惊觉,竟是已经这么晚了。

    谢妩私心是知道太晚了,程远不像她,睡得晚些,起得晚些也就是了,他每日里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今日来见自己,回去只怕还要忙碌。

    到底是心疼程远,谢妩先开了口“你回去路上小心些,马别骑得太快。”

    只看程远装束,便知道他一定是骑马出的宫,此时外头夜深,谢妩忍不住就要嘱咐一句。

    程远这些年都未曾听过这样的话,此时说话的人又是谢妩,他心中不由更柔软熨帖几分,认真回道“是,我一定小心。”

    这样其实已经算话别过了,可俩人却都没有动,手也不想放开。

    谢妩见程远不动,便知道他其实与自己一样不舍,忍不住又笑起来,故意问“怎么还不走”

    程远听她这样问,面上虽看不出,但心里其实也有些羞窘,可却出乎谢妩意料的坦白道“舍不得姑娘。”

    他还是不习惯太亲昵的称呼,却将“姑娘”两个字说得缠绵,这些年总在心里念着她,终于能在她面前说一句不舍。

    谢妩不防他忽然像是开了窍,差点就要招架不住,心里乐开了花的同时,脸上也是根本藏不住的笑。

    最后还是谢妩强压下了心情,说了句“来日方长,只要你不躲着我,我总是在这里的。”

    程远这才站起身来,却不急着走,而是先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玛瑙雕的小兔子给她。

    俏色巧雕的小兔子,浑身雪白,眼睛是玛瑙天然的红色,看着圆润可爱的很。

    谢妩拿到手里看,本来很喜欢,却想到这都是程远忙碌的空隙里做的,之前还伤了手,便不由抿了抿唇,说“以后不用做了。”

    程远因她得话忐忑起来,问“姑娘不喜欢了吗”

    他也只有这一点拿得出手的本事,若她不喜欢了,可怎生是好。

    小姑娘就让他伸出手来,程远见她细细将自己每根手指都检查过,才明白姑娘这是担心自己,方才的忐忑便都被抹平了,带上了甜。

    谢妩看他手上没有新伤,才说“我又不是一定要这些,你闲下来就多休息,别仗着现在身体好就乱来”

    她说完,颇有些自己像个老妈子的感觉,忍不住偷眼去看程远的反应。

    程远却因为被她这样关心,眉眼都温柔下来“我只是总忍不住想着姑娘。”

    谢妩一下抓紧了手里的小兔子,下一刻就朝程远瞪了一眼,想要凶狠一些,却变成含羞带嗔的一瞥,故意拔高了声音说“现在会哄我了想我就睡觉就休息听到了吗”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像是有些太凶了,便又小声补充“我们以后都要相守的,总有你能静心为我做这些的时候”

    千岁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姑娘凶,见她这样,只含笑应了“是。”

    将桌上的银票匣子重新塞回到程远手里,谢妩依依不舍送走了他之后转步又回了花厅,进去就见她的老父亲一边喝茶,一边牙疼似的捧着腮帮子。

    谢妩气得在原地跺脚“我就知道珍珍你怎么也不知道避讳”

    还好方才与程远只是拉拉小手,靠靠肩膀,若她方才没有把持住,真轻薄了程远,岂不是都要被他看见了

    谢琛不以为耻,理直气壮道“我可不是要看着万一他有什么不妥,我好立时让人将他打出去”

    谢妩差点就要当着老父亲的面翻白眼,程远能有什么不妥拉手还是她主动的呢

    小姑娘哼一声“珍珍你让人把我打出去还靠谱一些。”

    谢三老爷喝茶差点要呛着,好险咽了下去,平复了呼吸才痛心道“我这大约都是在还当年的债”

    当年作过父母的债,这会都要让女儿作回来了。

    谢妩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她虽是气谢琛方才在旁边看着,但也知道为人父母的,没有女儿半夜见外人不担心的道理,而且到底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她的心情根本止不住的雀跃。

    心情好了,谢妩也有心思关心老父亲“怎么了这是,牙疼了”

    谢琛有一颗智齿长得不是很好,看着倒是没甚问题,但每逢休息不好的时候就要疼痛,谢妩正想他是不是又牙疼,却不想老父亲凉凉地说“为父只是被你们酸到了。”

    谢妩“”

    谢妩先是冷笑,然后娇声娇气地背起一封情书来“卿卿,半日不见,思之如狂”

    饶是谢琛面皮厚,此刻也有点招架不住“好了好了我不说你就是”

    谢妩还讨价还价“也不许再听墙角”

    方才程远在的时候,她一心都在程远身上还好,现在想到一直被老父偷听,真是脸皮再厚都觉得羞人。

    谢琛想硬抗“这怎么”

    谢妩立刻继续往下背诵“我抬头见树是你,低头看花也是你”

    谢三老爷自己当年写的时候只觉得情意饱满,这会被自己酸得一哆嗦,忍不住问“你在哪里看到的”

    谢琛记的这些东西他都藏的挺好的呀

    谢妩拿扇子掩唇一笑“小时候翻你抽屉找花笺叠纸玩,无意中瞧见的。”

    她从小被谢琛当男孩子一般教养,从会吃饭起就读书,那些情书她只看过一遍就都会背了。

    三老爷败下阵来,但不忘放狠话“你且等着,总有你也要还债的一日”

    谢七姑娘得意洋洋“那可未必,我又没有亲生的,子侄们可摸不到我的书房里来。”

    谢琛“”

    她说得十分有道理,谢三老爷恨恨,想不到,他输就输在有个亲生的上

    谢妩见他认输,想到以后再见程远就不用藏着掖着,不由欢呼一声,快活的样子看得谢琛直泛酸。

    谢三老爷酸溜溜“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结果就听女儿又甜又软地说“唉,我都想好嫁衣要找哪家绣房做了。”

    谢琛西子捧心“为父要被你气死了”

    谢妩就过去用扇子给他扇扇风“不气不气,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就带着珍珍你一起嫁过去,左右程远也没有父母,珍珍你过去自然还做你的老太爷。”

    谢琛“”

    真是好女儿,竟还能想着把他也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  珍珍好酸,酸死我了。